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混乱

    百万人同时跌倒，会有什么反应？大地轰的一声，如同响起一声闷雷。东土的百万大军，此时除了子岸，再无一个活人。

    “你、你疯了，你知、知道你做了、做了什么、什么吗？”

    子岸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目光僵直。他哆嗦着，干裂的嘴唇几乎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兰雅显然也是受到了刚才的那一声冲击，但是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未有太大影响。与她同样状态的还有身边的幻宗宗主，兰斯利二人皆在那道彩幕的保护下。

    远远的，就见魂兽的身上突然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剧烈的鼓动起来。上面的人头痛苦的嘶吼着，呐喊着，好像迎面而来成千上万的怨灵！那巨大的身体扭曲起来，忽然一滩污泥，从一颗人头的口中流了出来。

    不只是口，那人头的鼻子，眼睛，耳朵，纷纷流出黑水，紧接着其他的人头也开始流出水来，一滩又一滩的污泥在魂兽的脚下汇集。那泥水落在地上，就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涌动着，同时一股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众人心里慢慢升起。

    “撤退！全部撤退！快！”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呐喊。以肖靖的等阶，在嘶鸣的冲击下回复神智的速度已经算是非常快了，但是还是晚了。

    汇集起来的污泥中，忽然有无数道黑影飞窜而出。那是一根根漆黑的箭，四面八方射向周围所有区域。九霞宗的彩幕根本无法阻挡这个攻击，顿时有数不清的将士被箭射中，然后紧接着，令人无比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被箭射中的人，无论中箭的是哪个位置，下一秒黑箭就会化作一滩泥水，将那人包裹其中瞬间吞噬。吞噬了大活人，那泥水又蠕动起来，向四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见到这一切的士兵心脏顿时如同被无形的恐惧攥住，不由大声叫喊起来，纷纷四散奔逃想要躲开泥水的攻击，大军顿时乱作一团。

    “不要乱，大家排好阵型撤退，不要乱逃！”

    混乱中，肖靖想要整顿阵型，然而下一秒一支箭从天而降，正射中他胯下的青狼坐骑。那青狼顿时便被埋没于污泥之中，肖靖眼疾手快，向侧翻滚下身，才避免被殃及池鱼。

    联军已经彻底乱了套，这箭没有任何人能阻挡，连九霞宗的障幕都没有丝毫作用。

    溃败来得太突然，当你面对的是无论什么办法都无法抵抗的对手之时，剩下的就只有恐惧。而恐惧是会传染的。

    仅仅这第一轮箭雨，联军便四下溃逃，就连与战场相距甚远的后方军士都被前阵传来的恐慌所感染。然而更令人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那些吞噬了无数坐骑和活人的泥团涌动着汇集在一起，忽然，从上面冒出来一个漆黑的人影。最初是头，然后是手，然后是整个身体。如同遭受着巨大的苦难，那黑影的整个面部都在黑泥中扭曲着。一个又一个，不断有泥人从中涌出，他们嘶吼着向前爬行，伸着双手想要抓取附近的一切物体。

    一名将士大吼着，想要把抓在他脚上的手斩断。然而他却惊恐的发现，刀尖刺入那人的身体，拔出来的却只剩剑柄。他的眼珠向下看去，发现他的脚已经脱离了他的腿，被泥手所握的地方已经在他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断掉，相连处的脚踝被吞噬的一丝血肉都不剩。

    这名将士是来自西塞的一名军官，等阶是九阶中级。然而他被黑泥吞噬，就像是被投入火山的枯枝。

    “啊啊啊快逃——”

    突然从某个人喉咙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紧接着，所有前线的士兵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没了命一样向后溃逃。

    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逃跑，魂兽扭曲着巨大的身体咆哮着，突然向着一个方向冲了上去。

    “冷静！天字军进攻！”

    肖靖竭力的呐喊着，想要稳住局势，可是他的声音在众人奔逃的叫喊之中几乎被淹没。但是离他较近的军士们依然听到了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那冲来的巨大物体发起了攻击。然而这一次，曾经阻挡了魂兽势不可挡侵攻的子弹却没有任何作用。

    那巨兽咆哮着，大张着生满獠牙的巨嘴，口中密布的人头发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子弹落在其上依然造成了创口，然而却再也无法阻挡它半分的脚步。

    随着魂兽的奔跑，大量的污泥黑水从它身上涌出，在地上汇成江河，有越来越多的泥人从里面攀爬出来。这些泥人最初还只能爬行，而后慢慢直立起身子开始行走，再然后便奔跑起来。不知疼痛，不会受伤的死亡大军，如同僵尸骷髅朝着士兵们奔涌而去。

    “霞姐姐，你做了什么！”

    无数的士兵被泥人抓住吞噬，还有更多的却是在奔逃当中被其他人踩在脚下。参加正面战场的士兵皆是身负修为，但是他们有着修为，代表其他人也都如此。

    面对着与自身同样甚至远高于自身的强者们的踩踏，这些往日里跺一跺脚都能另一方摇动的高手们犹如野鼠蝼蚁，而为了保命，许多人纷纷发动自身的各种法技和武技，只为能更快的逃离战场。由此落入他们脚下的人，在没能重新爬起来之时，就已经被践踏成泥。

    这犹如地狱的场景，让北极星睚眦欲裂。

    “完了，全完了，人界完了……”

    在这人间地狱的战场之外，子岸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跌坐在地，缩着脖子紧紧抱着怀里的权杖，口中念念有词。兰斯利面对眼前发生的这触目惊心的可怕景象也是脸色煞白，满面的震惊彰显出他其实也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然而兰雅——

    九霞宗的霞主，抱着双臂，淡淡的看着遥远的战场上残忍至极的屠杀，一双星眸如同无风的湖面毫无波澜。看着同类被异物吞噬，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却被巨兽踩在脚下，更多的还是互相践踏而死的凄惨景象，她却置身事外，神色淡漠。

    只要等到能量消耗殆尽，就是结束的时候了。兰雅望着遥远如山般的黑影，默默的想。

    那张满露出事不关己神色的面孔，让北极星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这个人是谁？她是那个霞姐姐吗，不，她是人类吗？霄哥身为妖魔，都愿意为了人界的征战做出一份努力。这个破坏手杖导致了魂兽暴走，面对同类惨遭屠戮却漠然视之的人是谁？

    “怎么办？”

    古清河拿兰雅的彩幕没有办法，更何况魂兽已经暴走，就算现在杀死兰雅也不会改变现状，而现在战场之中的情况，就连他们都无法插手。

    魂兽已经冲进了联军阵中，这几百米的距离，被巨口吞噬的，被它巨大身体碾碎的，被污泥吸入的，再加上被友军踩踏而死的联军士兵，已经数以万计。这个数字，还在急速飙升着。就连骑着飞行妖兽的人都无法幸免，巨兽的口中发射出数条漆黑的触手，所有在范围内的飞行妖兽还有上面的士兵都被捕入口中。

    “霄哥，求求你，快让这一切结束吧！”

    北极星抱紧怀中没有知觉的人，泪流满面。

    外面的巨大混乱和变故毕凌霄毫不知晓，此时的他也遇到了问题。

    祭台的通道还是到了尽头，眼前也不再只剩下漆黑。终于有了生物体内的样子，四周是蠕动的肉壁，有淡淡的，粉紫色的光从上面发出。然而毕凌霄并没有时间仔细研究他们究竟是落在了什么器官上，在他脚踏实地的瞬间，忽然有触手四面窜出将他捆成了粽子。

    “发什么呆，快走！”

    触手下一秒便被切成了数段落在脚下，奥古斯都急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紧接着他的身影就像风一样窜了过去。毕凌霄转过头，这才看见让对方如此反应的原因。

    两人似乎是落在了一条肠道中。他们落脚之处的后方，只见有几十上百个肉色的人影正从另一端拥挤着朝他们涌来。这些人张牙舞爪，口中发出森然的嘶鸣，咿咿呀呀的痛苦哀嚎犹如来自深渊，此起彼伏的人头仿佛溃烂的疮疣！毕凌霄顿时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然而魂兽的体内可不像外面的空间里那么风平浪静。肉壁上生出的触手四面而来阻挡着他们的脚步，每一脚踩下去都要当心被困住双腿。

    奥古斯都一个手刀劈开几条伸向脖颈的触手，转头就看见毕凌霄手中拿着柄匕首左砍右砍。那些被匕首萦绕着漆黑的雾气，切割到的触手，哪怕没有被斩断也立刻被腐蚀化为了浓水。

    “你带着噬怎么不早说，给我！”

    即使是没有认主的噬，切割触手都像砍瓜切菜般容易，就连腐蚀能力都没有消失，足可想见这把武器有多强大。无可匹敌的神器加上不可一世的杀神，回到主人手中，噬顿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奥古斯都接到匕首，当场就是三道武技连发。

    第一个武技，把趁着二人交接武器的功夫缠绕上来的触手切成了粉末。第二个武技，把后方涌来的人形肉瘤搅成了稀碎。第三个武技，自上而下一周，把这肠道状的器官切成了两半。

    通道顿时断裂开来，原本飞在前方的蛊虫突然调转回来，顺着劈开的缝隙便飞了上去。毕凌霄和奥古斯都对视一眼，立刻紧跟而上。几十条触手从裂口中窜上来，但却没能捕捉到他们，两人跳出肉壁抬起头，立刻就被眼前的物体夺去了目光。

    魂兽不愧是由不同寻常的方式诞生的生物，体内的器官似乎只有一条肠道。放眼望去，这里仿佛被一条又一条管子铺满。脚下，奥古斯都劈开的肉壁还在不断蠕动着，交错的管子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物体。

    仿佛一个巨大的球体嵌在上壁，透明的网状纹路当中，是一个纵向裂开的巨口。就像是熟透了，跌在地上裂开的果实，只是里面包裹的不是鲜美的果肉，而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如同在体内，生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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