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历史尘埃

    此话一出，弟子们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太上长老们可以说是国家最为顶尖的力量，他们年岁已高，早已不在世间行走，唯有在宗派或国家面临灭顶灾难之际才会破关而出，乃是最后的杀手锏。

    弟子们的惊异并不仅仅因为面对的问题居然如此棘手，甚至要请出太上长老才能解决，而是因为，之所以太上长老们轻易不会出现，是因为他们不能出现！

    以人类的寿元来算，百岁已经是极致，也有少数因等阶提升而使寿命稍显增长，但最多不过十数年，而太上长老们的年岁最低也要在百岁以上。达到了一定寿元，一切生物都会渐渐失去生命力，最终寿终正寝，长老们也不例外。为了能在世上存留地更久，这些太上长老们不再行走世间耗费生命力，而是摒除一切杂扰，寻得僻静之地潜心闭关，尽可能地延长所剩不多的时间。

    在闭关之处，太上长老们其实就已经处于坐化边缘，因此他们只会在己方势力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才会出手。因为只要出关，早已超过人类寿元极限的他们只有一战之力，此后便会遵循自然法则，寿终正寝。

    就是这样重要又不能轻易启用的太上长老，子岸居然下命令，要求请人出关？要知道，这个决定，就等于为那位太上长老判处了死刑。

    不管宗派之间，还有国家之间的争端何其激烈，但是稍有些历史的势力之间都不会将对方赶尽杀绝。不为其他，就是因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太上长老。哪怕只有一战之力，但是太上长老们无不是位于世界的顶峰，如此高手一旦现身，且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亡命一击，哪怕是一个国家因此覆灭也绝非不可能！当日宗派排位战上，毕凌霄他们全灭昆派精英，火烧珍惜虫库，此后又在中山扎根，千方百计潜入东土内部窃取信息资源而没有选择正面对抗，正是忌惮那些太上长老们。纵使无法随时出面，可是这些真正的高手们只要活着，就比死了有用的多。

    “恕弟子直言。此时并没有他国大举入侵，也没有哪个宗派面临覆灭之险，无缘无故请求出关，恐怕不会有太上长老同意吧？”其中一名弟子犹豫道，其他人也表示同意。

    子岸当然也知道哪些老古董顽固的很。如果不是真的大难临头，别说是他一个不过10阶的国师，就全东土全民叩拜跪请，这些老东西也不会有半分回应。但是他请不动，不代表没人请得动。

    “你拿着这个去，我看谁敢不来！”

    子岸取出一只短杖交给弟子。说是短杖，其实从头到尾是两条蜈蚣纠缠在一起，头部左右分开，便是短杖的顶端。那蜈蚣乍看上去与寻常蜈蚣并无不同，但若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蜈蚣的头部分明生着一只眼睛！那眼睛极大，几乎占据了头部的全部区域，上下眼睑紧紧闭合着，像是一颗巨大的铜铃嵌在上面。

    如果毕凌霄在这里，就会立即认出这蜈蚣不是其他，正是曾经把他害惨了的八亡蜈蚣！

    “不知要请哪几位太上长老？”虽然不知此杖究竟是何物居然连太上长老都能驱使得动，弟子还是恭恭敬敬接过。

    “傀儡宗的我妻长老，幽冥宗的田长老，还有王室的子云长老，这三位也是东土最强大的太上长老了。你拿着此杖，空间石可以独自开启。”

    “属下这就去办！”

    子弟点头，立即退出了石室。魔灵将一切看在眼中，并尽职尽责地将获得的信息立即传达了回去。

    “蜈蚣手杖？能够使用空间石？”

    这个消息倒是令毕凌霄十分意外。契约的效力是十分单调的，如果认定了主方，就不会对其他任何人或物产生回应。仅凭一只手杖就能开启传送，莫非这个契约并非单独对一人的？

    按照当初侵入寿无派时的情况，那里的宝石应该是由我妻风狂为契约者。虽然不排除对方死后契约失效的可能性，总之以目前的情况看，那处宝石的通道也由子岸控制。既然弟子仅凭手杖就能代理使用，那么很可能这个契约并非是由本人签订，而是以某种信息作为识别。

    这可是个挺重要的发现。如果契约的订立者不是个人，而是气息或是别的什么标志，那么只要取得这个识别物，那么哪怕不去破坏契约就也能使用传送通道了。

    可以想到，东土内部虽然也有负责传送的空间石，但是绝对不多，因为自弟子持杖离开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但是仍没有丝毫返回的迹象。石室中，子岸一行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那弟子离开后便原地打坐进入了半闭关的入定状态，显然是打算长久等待下去。

    这边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回来，毕凌霄等人也不敢走太远。五天后，去请太上长老的弟子没回来，枪宗倒先收到了封河大帝传来的消息。

    “已经召集了我国所能传讯到的全部高手。各地的太上长老们不能轻易出关，但已经将目前的情况知会，一旦爆发无法控制的状况就会破关而出支援战场。”

    接通水晶石，最先传出的却不是封河本人的声音，而是一名女性。这个声音毕凌霄听过不止一次，因而立刻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看来女帝也要介入了吗？”

    通讯水晶的另一端，人类的帝王，女帝穆菁华与封河大帝分坐一张桌案的左右两端，听到对方的问题，波澜不惊道：“正常情况下，帝王不会参与各国纷争。但是此次战争的消息中山国王已经原原本本告知与我，从取得的信息来看，此战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战争的范畴。此前，黑暗使的爆发式崛起曾经酿成一场长达数年的惨剧，我判断此次事件与历史中的那次幽冥宗暴乱同样是威胁人界的极大危险，因而不能置之不理。”

    黑暗使的暴乱，应该指的就是幽冥宗最初创建的事件吧？毕凌霄暗暗地想。

    作为人界最为古老强大的七大宗之一的幽冥宗，其出现过程可谓经历了腥风血雨。首先，在宗派排位战之上，全灭了一切对手。不错，是全灭。小的宗门倒也罢了，但是幽冥宗当时的对手，皆是实力强大的古老大宗及其下属支派。而全灭，代表着就连这些宗派背后的太上长老，都没能阻止这场灭顶之灾。这个成员全部由黑暗使组成的新兴宗派，狠狠震动了当时的人界。

    宗派排位战历年都有各国宗派及王室贵族参加观战，恰恰那一年，人界的全部大小国家的首脑无一缺席。幽冥宗在宗派中堪称恐怖的统治力，使得世界诸国无不为之惊惧。一个国家的力量，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其中宗派的强度。

    幽冥宗一个新兴宗派，却让当时历史古老的七大宗相比而言黯淡无光。见识过其排位战上恐怖如斯又残忍至极的极端强大，哪怕是七大宗都深深怀疑，可能就算七宗联合，甚至都很难与其抗衡！东土出现这样一个可怕的大宗，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力量这种东西很奇妙。当你一无所有时，只会被人当做蝼蚁，踩在脚底下。当你逐渐显露头角，甚至能与其他强者类比一二之时，你会受到重视，并参与到多方势力的互相较力角逐之中。而当你的力量远超所在的世界之内，其他人连并驾齐驱都做不到，只能望其项背之时，那么曾经勾心斗角互相敌对的集团便会立刻集结起来，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

    哪怕你是心底至纯的温良之人，都逃不过最终被联合打压的命运，更不要说黑暗使摒弃人性追求邪恶，本就为世人憎恶。对于未来的威胁加上道理上的正义，大战一触即发。

    那是人界最暗淡无望的一段时光。没有任何词汇能够描绘当时的现状，如果有哪个名词能够形容当时的人间，那就是地狱。活着的地狱。

    战争立时十八载，经历大小战事总共两万余，五十八个国家（除去部落，人界有名号的国家总数）参与其中，东土全地化为焦土，四代国王战死，而人界，失去了占当时总数百分之七十的人口，有二十三个国家从此消失。

    人界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大统一，又同时付出如此巨大牺牲的联合战争，如此境况，恐怕就是妖魔大军入侵也不过如此吧！然而归根究底，这不过是场人类之间的内斗。这场历时弥久的巨大战争，也为幽冥宗贡献出了一连串豪华数据。

    在这十八年间，以幽冥宗为核心的东土军队打退了七千九百八十二次联军进攻，成功防御了六千五百三十次突袭，在初战不利的情况下赢得了两千七百四十一次反击战，瓦解了四千六百六十场埋伏战、陷阱战，不成规模的，在野外偶遇发生的小型战斗更是不计其数。

    每一条数据都是战争史上的奇迹，单是以一国之力抵抗人界全部五十八国联合进攻，居然鏖战十八载还未出现崩溃的迹象。那个时候，联合国家中的全部军民，甚至都认为这场史无前例的恐怖战争，很可能就要以东土的胜利而告终了。

    因为历经苦战，人口锐减，民生凋敝。人界的每一块土地，都覆盖着平民的，战士的，宗派子弟的鲜血，还远远不止一层。不，你甚至都很难找到连片的土地，因为脚下踩着的，都是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完整的，支离破碎的。食物匮乏，高阶强者因有内力护体，长时间不吃不喝也不会产生影响，然而普通将士和百姓却没有任何办法拯救自己。

    连年征战，毫无修为的普通将士和百姓几乎都成为了牺牲品，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被随之而来的饥荒和瘟疫夺取了性命。天地都为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和其上无辜受难的亡灵而黯淡。空气都仿佛安静了，只有死去的尸体上还有蝇虫嗡嗡作响，而活着的人，无不瘦如枯槁，目光呆滞，四肢僵硬，宛如行尸走肉。

    腐烂的臭味弥漫在各处，阳光已经都照不透笼罩在人界大地上的阴森与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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