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责问

    这个时节的大山一村，一早一晚的虽然天气还是很寒凉，然而一天之中，却也有那么两个时辰，颇有点京城阳春三月的感觉。

    上午十点到下午时四点左右，气温还行，走动起来感觉还不算冷。田画就跟外祖父偷溜出去，大量采挖山里的药材野果，移栽到袖里乾坤之中。

    一个月前，当田画捐了一大笔银钱，资助族里重修了祠堂，又资助了几个品性良好、学习勤快、又颇有读书天赋的少年之后，就意外的发现，袖里乾坤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竟然成了种田空间。

    有一口水井，一块半亩大的土地。

    估计，日后还会有大的变化，说不定会出现山林湖泊。不过，就目前来看，田画已经十分的满足了。

    原本，有一个可以储存东西的袖里乾坤，她已经觉得是老天爷的眷顾，是她莫大的福分。如今，竟然还能种田，哪里能不知足呢？

    做人，不能有贪念，要知足常乐。

    袖里乾坤的变化，田画偷偷的告诉了外祖父梁勇。

    梁勇惊喜交加，连忙压低声音告诫：“茉莉啊，关于种田空间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绝对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了。”

    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这么轻易的，就告诉他，就不担心他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么？又或者，就不担心，有朝一日，他会杀人夺宝么？

    田画微微一笑：“外祖父，您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在这个世上，若是连您都信不过的话，茉莉还能去相信去谁呢？您放心好了，除了你之外，我绝对不会告诉别的任何的人。日后，即便成亲了，即便夫君对我很好，我也肯定不会透露半分。”

    外祖父梁勇，是个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为人再正直不过了。而且，一点都不迂腐，很是开明通达，十分的守信。她有理由相信，外祖父即便被人刑讯逼问，也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的。

    外祖父梁勇，是她两世为人之中，最最崇敬的人了。

    她又不傻，这样逆天的秘密，是能随便说出去的么？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形势太过严峻了，如果不是来不及做妥善的安排的话，袖里乾坤的事情，都不会让外祖父知道。

    梁勇十分的感动：“好孩子，谢谢你的信任。你也放心好了，这个秘密，外祖父一定会带到棺材里去，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田画的心里也很是熨帖，仅存的一丝不安，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的日子，梁勇每天都要陪田画去山里转悠一个时辰，收集了大量本地的野果树、药材、野菜、菌类等等。随着植物种类的增加，到了某一天，空间忽然又变大了，出现了山河湖泊。

    田画判断，应该是植物的种类到了某一个临界点，空间就可以升级。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或许，出现大海，也是有可能的。

    每天，田画都会抽出至少两个时辰的时间，陪母亲聊天。聊弟弟，聊奶奶，说村里人的趣事，说余渊和老族长以及村里那些好心人。鼓励她，安慰她，希望她可以坚强一点，勇敢一点，好好过每一天，等待再次重聚的日子。

    梁莉莉眉宇之间的忧愁，还有那忐忑难安，在她的劝说下、安慰下，逐渐一点点消散。脸上的笑容，开朗了起来，也灿烂了起来。

    大舅母彭氏妒忌的要命，冷嘲热讽的。

    田画的脸色，冷得可以掉冰碴子：“大舅母，日后你若是还敢欺负我娘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舅母冷笑一声：“呦呵，你要怎么不客气啊？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帮你娘盯着我啊？！再说了，就算你可以留下来，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打得过我和我的儿女，以及我的奴才么？！喝喝喝，还真是笑话啊，天大的笑话，都要笑掉我的牙齿了！”

    田画嗤笑一声：“别管我是否留下来，只要从今天往后，我请宋大哥采买的粮食衣服药品，我再也不给你和你的儿女，以及你的丫鬟婆子，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你，你敢！我，我可是你嫡亲的舅母，是你的长辈！”大舅母很明显的，被狠狠的吓住了，色厉内茬的喊道。

    田画冷笑：“我有什么不敢？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做我的长辈？作为我娘的女儿，维护自己的母亲，那是再应该不过了！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只要敢欺负我母亲，那就是我的敌人！都是敌人了，我还有什么必要顾忌，这人跟我是什么关系么？！”

    梁勇震怒，厉声呵斥大儿媳：“放肆！你这个搅家精，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兴风作浪！如果再死性不改的话，所有茉莉提供的衣服鞋袜药物粮食，你都甭想要得到一星半点了。”

    被公公呵斥，彭氏一下就蔫了，心里对田画母女，却更加恨了。不过，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对付二人，生怕到手的好处都没了。缺衣少食的日子，生病了也没有药吃的日子，她可是过够了，也过怕了。

    离别的日子来临了，田画又偷偷的给了梁莉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荷包的金豆子：“娘，你留着应急用，不要告诉任何的人。外祖父那里，我也另外给了足够多的银票，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梁莉莉连忙推辞：“好孩子，娘不要，你留着自己用。两个弟弟还小，你一个人承担养大他们的责任，已经很不容易了。娘在这里有吃有喝的，你不用担心娘，这个地方虽然偏僻，野果野菜野兔野鸡却比别的地方多多了。只要不偷懒，总能吃饱肚子。”

    吃的确实不用愁，愁的是衣服鞋袜和药物，还有上面那些如狼似虎的人。不过，如今这一些难处，都不是难处了。有宋绍辉罩着，这地块就没有人能欺负梁家的人；衣服鞋袜和药物，宋绍辉也能帮忙。茉莉这一次来，也带了大量的衣服鞋袜，梁家上下无论主子还是下人，人手一套厚实的棉袄和皮靴。尤其是她和茉莉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两个舅舅，都各自得了里外三套春晓秋冬的衣服鞋袜，以及两件冬天的大衣、一件适合春天和秋天穿的风衣。

    至于茉莉大舅母，茉莉这孩子估计是记仇，没有格外照顾她。唉，这也难怪，还在京城的时候，这人就对茉莉姐弟几个不咋样。来了这里，又对她很是不妥当，茉莉这孩子记仇也是情理之中。

    梁莉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跟女儿田画相处了不过几天，她的个性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这几天，田画只要一有跟母亲独处的机会，就不停的给她洗脑，引导她要学会对别人说“不”，要强势一点，要自强自立等等。

    还真别说，如今的梁莉莉，对女儿田画莫名的多了一种叫做“依赖”、“信服”的东西，没有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女儿说的话，她听进了心里去，时不时的会思考一下。渐渐的，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对大嫂彭氏的不满，也在某个清晨，达到了顶点。而这件事情，也导致了她整个的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下子，就变得强势了起来，再也不肯委曲求全，任由大嫂时常用言语攻击，甚至是对她动手。

    如此，田画终于放心了不少。

    过去的梁莉莉，实在是太过懦弱，太过心软了。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可以决定，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为人善良勤快，其实还远远不够，不愚孝、不圣母、不懦弱，这十分的必要。如果，还能有颗积极向上、勇往直前的心，那么这人的人生之路，当会精彩纷呈，不会留下太大的遗憾。

    而作为这样的人的亲朋好友，也当可以如沐春风，甚至得益匪浅。

    母亲能强势一点，可比什么都要强。

    有朝一日，梁家给平反了，母亲还可以找一个好男人成亲。个性强大了，也不至于会被婆婆小姑妯娌欺压，可以挺直腰杆过好日子。就算不成亲，日后跟别人家的夫人相处，也不会一直处在下风，导致心情郁闷，日子过得不够幸福舒坦。

    几个跟田画相处的不错的表兄妹，她也都给了一些银钱，有的十两，有的二十两，有的三十两，最多的那个，也就是她印象最好的梁信，她给了整整一百两银子。

    梁信今年十岁，是小舅舅的长子。

    小舅舅梁义，对田画的母亲很好，田画也背着梁家的人，将他拉去了山林里，塞给他三百两银子。之前，田画之所以叮嘱外祖父，不要让小舅舅知道她给外祖父那么多的银钱，并不是小舅舅不是好的。而是因为，小舅母和小舅母肚子里的孩子都死在了路上，小舅舅变得很是颓废。让他知道有那么多的银钱，要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就糟糕了。

    梁义自然不肯要：“好孩子，你的心意舅舅心领了，只是你也不容易，两个弟弟都全靠你呢。这银子你收回去，留着自己用，舅舅不能收。”

    田画叹气，不由分说的就塞在了小舅舅的衣兜里：“小舅舅放心好了，如今我跟宋大哥合作做生意，挣了一些银钱。养活两个弟弟的用度，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天长水远的，就算我有那个心，也不一定可以帮到你们。银钱要节省一点，要低调，留着应急用。”

    想了想，还是多说几句：“宋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调走，所以你们不要对他太过依赖，一定要低调做人。免得他调走之后，梁家会被人盯上。信儿才十岁，经不起大的风浪，小舅舅你要想开一点，要往前看。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会云开雾散，会过上自由幸福的日子的。”

    梁义觉得很是羞愧，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外甥女提点担心：“好孩子，小舅舅知道错了，从今往后，一定会振作起来。你安心回去，不要担心小舅舅，也不用担心你娘，小舅舅会好好照顾你娘的。”

    又道：“你表妹岚儿，跟你娘相处的很不错，我会叮嘱她对你娘多关心一点。若是你娘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会让她贴身照顾，你就放心好了。”

    田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谢谢小舅舅，岚儿是个好姑娘。”

    表妹岚儿，今年八岁，年级虽小，然而打小受小舅母小舅舅的影响，性格为人都挺好的。自从流放之后，更是一下子就成长了不少，小舅母去世之后，她仿佛一下就长大了。而且，性子没有变得扭曲，倒是坚强沉稳了很多。

    岚儿，跟田画也很对脾气。这一次，田画就给了岚儿三十两银子。如今，听小舅舅这么一说，她又寻了个机会，将岚儿叫到一边，掏出五张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岚儿，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相见，这是表姐给你的添妆。等你长大了，出嫁的时候，若是咱们还有相见的机会，表姐会另外再补一份。”

    岚儿推辞不过，只好含泪收下了：“谢谢茉莉姐，姑姑我会照顾好，你不用担心。路上，要小心一点，一定要平安回到家里去。”

    “岚儿，谢谢你，我娘就拜托你了。”田画又放心了不少，想了想，就又忍不住提点了一下：“岚儿啊，做人要强势一点，尤其是对待心思叵测的人，绝对不能做烂好人。软弱和没有分寸的善良，很容易被人利用，从而给自己和把你在乎的那些的亲人带来伤害．．．．．．．”

    岚儿表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性子太弱了。每一次跟大舅母和大舅母的女儿交锋，都会被欺负的很惨，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

    田画不厌其烦的，跟岚儿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岚儿用力点头，这才作罢。看得出来，岚儿把她说到话，听进去了。日后，当会有一些改变。但愿，在将来的日子里，岚儿和母亲能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一步步的变得坚强果敢起来。

    不得不离开了，再待下去的话，梁家就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了。如今的梁家，自然是低调一点为好，若是被小人盯上了，说不定会被送去真正的边关，过那时刻都要担心敌人来袭的苦难日子。

    梁莉莉依依难舍，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

    “茉莉，你一定要好好的，日后找一个好人家，过上平安喜乐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这一别，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如今，梁家虽然有宋绍辉护着，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调走。以他的能力，肯定不会在这苦寒之地呆很久的，或许要不了一年，就会掉回京城里去。

    没有人护着的梁家，就跟那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斩割。

    田画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娘，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和弟弟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一家团圆。”

    目送着田画远去的背影，梁勇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一别，真的还有再见的机会么？

    梁家，真的可以走出困境，恢复自由身？

    茉莉姐弟三人，可以安然长大，成亲生子么？

    一代英雄豪杰的心里，满是悲凉担忧。

    世事难料啊。

    宋绍辉一直把田画一行，送出一百里，突然就匆匆告别，调转马头，快速返回。田画只来得及跟他说了一声谢谢，他就走的没了踪影，让她很是有点惊诧郁闷。

    该不会，宋大哥有什么急事吧？

    宋绍辉，确实接到了紧急消息，必须立刻返回军营。

    边关，就是祈安所处的那一处关隘，敌人大举入侵。他必须立刻回去，调兵遣将，前去支援。所幸，不过才走出一百里，抄小路半个时辰就可以返回。

    三天之后，战火平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我方赢得了胜利。不过，却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无人的旷野里，祈安对着宋绍辉怒吼：“原来，你把我调走，就是为了防备我会对梁家的人下手？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的不堪么？我就是那么卑鄙无情，就是那么自私凉薄么？”

    就在两天前，他终于得知，那一天宋绍辉是去送田画了。梁家的人，竟然流放来了这个地界，而宋绍辉之所以把他调走，应该就是生怕他会对梁家的人动手。又或者，阻碍宋绍辉关照梁家的人。

    面对暴跳如雷的祈安，宋绍辉表现的很是镇定：“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说过，把你调走，那是为了你好。如今，这一战，你可不就是立下大功了么？如果你没有调来这里，今日的首功，如何轮得到你？”

    首功，肯定是驻守在这里的主将了，来增援的人，想都不要想。一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二来是时间上赶不及，等你从远方来了，最好的时机早已失去。

    祈安根本就不相信：“你如今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了。除非，你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无话可说。”

    宋绍辉理直气壮：“你还觉得委屈了？我就问你，当初你跟茉莉订婚了，为什么不好好的护着她？一个连未婚妻都不愿意护着的男人，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么？还有啊，梁家落难了，茉莉落难了，你为什么不伸出援手？你这样，我如何能够放心，如何能够相信，你不会对梁家不利？”

    祈安怒了：“为什么？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跟田茉莉的亲事，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那是被逼接受的。定亲的时候，田茉莉的名声那么的糟糕，一无是处不说，性格还十分的古怪。在家里暴虐狠毒，在外面胆小懦弱。而且，还很不会打扮，每次去参加花会，都穿得花花绿绿，满头金灿灿的。这样的女人，换了是你，你会喜欢么？”

    宋绍辉满脸的黑线，不悦的道：“她那是被逼的，穿成什么样子，根本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而且，她的名声那么糟糕，也是被小人给黑的。她的性子，其实挺好的，善良得很。”

    祈安：“是么？可是，之前我都不知道啊。我在京城的时日很短，每次回京城去，也就停留那么十天半个月。若是她是被人故意黑的，那么一时半会的，我也不可能知道真相。所以，关于这一点，你还真的怪不得我。一个名声那么差的未婚夫，我躲还来不及，我又怎么可能会去主动维护她照顾她？”

    事实上，他一直都想要退亲，无奈被继母阻拦，父亲逼迫，无法达成心愿。当然了，也不是说他就愿意迎娶嘉善郡主的女儿，只是当初被逼到了那个份上，不得不娶罢了。所幸，一场意外，那桩婚事不了了之了。

    宋绍辉背噎住了，无言以对。

    也是啊，如果换了是他，估计也做不到主动去帮那样一个未婚妻。不过，事情闹开之后，祈安也应该意识到其中必有古怪。茉莉，或许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不堪，而且梁家的家风很不错。

    “好吧，这也就算了，忠勇侯为人很不错，值得世人敬重。而且，他毕竟是茉莉的外祖父，你作为茉莉曾经的未婚夫，自从梁家被流放来东北，为何从来就没有对梁家伸出过援手？”

    这个问题，他好像多余问了。

    前世的时候，祈安在他落难之后，不也一样对他不管不问么？更何况，梁家的人跟祈安并没有什么关系，茉莉的外祖父跟祈安最多也就是几面之缘而已。

    也不对啊，茉莉的外祖父是将军，是英雄豪杰。作为从军的祈安，不应该对梁勇惺惺相惜么？说来说去，都是祈安自私凉薄，没有同情心罢了。

    宋绍辉对祈安的不满，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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