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亲人

    “茉莉，一路辛苦了！”宋绍辉看着田画，眼里满是柔和的光芒，就跟大哥对妹妹一样的关心。

    “谢谢宋大哥关心！”田画满脸的诚恳和感激。

    宋绍辉：“不用跟我客气，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吃个饭，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你娘和外祖父！”

    田画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大约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今天就去找梁家的人确实不合适。就点点头：“好的，就听宋大哥的！”

    宋绍辉安排的很周到贴心。

    这个地儿寒冷得要命，如今已经是春末了，这深山里的冰雪却才完全融化。小河里的水，依然还是冰冷的，就跟京城里的二月时节差不多。在这样的天气里沐浴，旅途劳累的人，身子骨不是那么强壮的人，肯定是要生病的。

    偌大的浴室里，生了两个炭盆，却也不用担心会中毒，因为这浴室有一点漏风。那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虽然不大，却足以排掉炭盆里生出的废气。

    田画感觉了一下，此时浴室里的温度大约有十二三度左右。

    浴桶一看就是崭新的，有一米高，宽宽的。浴桶旁边，还摆了两个木桶，一个凉水一个热水。

    舒服的泡了一个澡，也不敢磨蹭太久，洗头洗澡一共也就十五分钟左右。用干燥的大棉巾把头发擦得半干，这才敢走出浴室，免得着凉了，那就麻烦了。

    厅堂里的炭盆，已经加上了木材，烧得正旺。

    宋绍辉看了一眼她那长长的头发，连忙招手：“赶紧过来烤一下头发，小心着凉了！”

    “好的。”田画坐在了火盆旁的小板凳上，对宋绍辉灿烂的笑了一下，心里没法不感动。

    在此之前，她还对他有所防备，看来没有太大的必要。再观察一下，就放下心防吧！试着去相信一个人，没有必要因为那些恶人，就草木皆兵，连人都不敢相信了！

    看着这个还未满十三岁的小姑娘，宋绍辉只觉得心弦莫名的，好像被拨动了一下。随即，却又不禁暗自嘲讽了一下自己：怎么可能啊？茉莉还是个孩子，比他小了整整十岁，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姑娘动心呢？

    不过，话虽如此，茉莉确实很不错，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若是他再小上五六岁，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可惜的是，年龄相差太大了，二人不合适。

    他被外祖父逼婚，已经很多年了。

    因为，他的世子之位，被继母盯住了。那个位置，继母想要留给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他的三弟宋绍荣。如果他在三十岁之前，都没能生下嫡子的话，世子的位置，就极有可能会被夺走。

    三年之后，等京城的乱子过去了，他就要回到京城去。那个时候，成亲是肯定逃不过的，在此之前，说不定家里早就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了。而三年之后，茉莉也不过才十六岁都不到，生孩子的话，年龄还是太小了。

    国朝的女子，一般满了十八岁后才会成亲，据说这样对生养有利。孩子的智力和身体普遍都会好一些，孩子的母亲难产的几率也会低一点，可以避免大量的女子在生产的时候严重的伤了身子骨。

    这个提议，是一百多年前，一个老神医提出来的。当初，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对此深以为然，就竭力促成了律法的修改，将女子成亲的合法年龄，改为了十八岁。

    对此，田画不禁感叹过：这古人的智慧，确实不容小觑。那个老神医，她也论证过，绝对不是穿越者，应该就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

    可惜的是，表兄妹成亲，这个巨大的陋习，依然还存在着。有朝一日，她在这个社会有了一定的地位，一定要呼吁世人避免五代以内的血亲联姻，优生优育。

    第二天，午饭时分，田画终于见到了亲人。

    母亲梁莉莉正在收拾庭院，见到女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茉莉，我的女儿，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天寒地冻的，山长水远，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咋办啊？”

    惊喜、关切、担忧，溢于言表，俨然是这个世上最慈爱的母亲。

    “娘！”田画的心仿佛被重捶狠狠的击打了一下，一股悲怆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鼻子一酸，泪水快速的奔涌而出，一声“娘”就这样脱口而出。

    梁莉莉伸出双臂，将女儿拥进了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茉莉，我的女儿啊，娘没用，让你受苦了！娘对不起你啊，是娘连累了你，是娘没用啊！”

    好好的侯府嫡女，竟然落到今天这样的凄凉境地，日后的婚事都很尴尬。贫穷人家的男儿不敢娶，勋贵世家的公子少爷不会看得上，将来可要咋办啊？

    还有两个儿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是否可以安全长大，娶妻生子，都没有保障。

    “娘，女儿不怪你，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田画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既感怀自己的处境，又心疼这个娘。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实在是太过残酷了。男人高高在上，只要一纸休书，就可以随便把妻子扫地出门。不但不给一点家产作为安家费，甚至连妻子的嫁妆，也可以强行扣留。

    外祖父梁勇叹了口气：“是啊，都怪这个世道，小人当道，没有天理！别哭了，孩子远道而来，也不能在这里多停留。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坐下了，跟孩子好好叙叙话！”

    说完，就看向站在一边的宋绍辉，试探的问道：“这位，就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吧？”

    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一身便服，脸又被帽子遮挡了大半。他能这样猜测，也是因为之前给梁家送东西的人，正是宋绍辉的手下。而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除了是宋绍辉，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是谁。

    宋绍辉的态度很是恭敬：“是的，老爷子！进来，您的身体还好吧？”

    梁勇：“开春了，好多了！这都得感谢你的帮助，不然的话，这一大家子，在春天到来之前，肯定还要倒下几个人。我老头子，也未必能活过寒冬！活命大恩，无以为报，若是今生还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就算他这辈子报答不了，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总之，宋绍辉的恩情，梁家不能不报。

    宋绍辉摆摆手：“老爷子客气了，这都是种善因结果，若不是当年茉莉救了我，我又哪里会有性命来帮助梁家的人？所以，老爷子别放在心里，就当是我还了当年茉莉救助我的大恩了！”

    大山一村，如今依然只有梁家五十多口人，一个月之后，将会有新的人到来。半年多过去了，当初的茅屋，已经被三座紧紧挨在一起的石头屋子所取代。这是三座四合院，周围还挖了深深的陷阱，可以防御猛兽的侵袭。

    梁莉莉跟五六到十五岁的侄女儿挤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大火坑，又长又大，六人睡在一起也还有富裕。屋子里很是简陋，除了一个火坑，就是一张简陋的桌子，一个大浴桶，两个木盆，两个粗陋的衣箱，再没有别的了。

    田画见了，心里不禁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堂堂的忠勇侯府的女儿、孙女儿，原本金尊玉贵的人，身份是多么的高贵。又因为忠勇侯府的门风很好，颇得世人敬重，如今却竟然落到这样的悲惨境地。

    竟然，连普通农家的小日子，都没法过上！

    梁莉莉不想女儿伤心难过，连忙笑着安慰：“好孩子，别难过，比起别的流放的人家，咱们家算是过得不错了！宋世子让人送了好些粮食和衣服药品，以及农具种子等过来，让咱们家得以度过寒冬，并且有那个能力修建这样的宅子！好些的人家，如今还住茅草屋，四处漏风，身子弱一点的都没能挺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某个表妹用力点头:“是啊，表姐，咱们家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一切，都多亏了表姐，是表姐当年的善举，这才结下这样的善缘，赢得了宋世子的救助！不然的话，不说爷爷奶奶了，就连我估计也熬不过那样寒冷的冬天。在这个地方，缺衣少食，连砍伐树木的斧头和锯子都没有像样的，有多少的人家来到这个地方，不是家破人亡的？表姐啊，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姑姑的！”

    其余几个，也纷纷表态，让田画放心，她们都会好好照顾梁莉莉。

    流放之地，管理十分严格，田画是不能在大山一村过夜的。时间紧迫，她还能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

    梁莉莉抹了一把眼泪，用力抱了一把女儿：“你去跟你外祖父聊一聊，好好宽慰一下他，娘希望你外祖父可以长命百岁！”

    “好的，娘！”田画也正有此意。

    走出屋子，来到厅堂，宋绍辉正跟梁家的几个男人在叙话。

    田画看着梁勇：“外祖父，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梁勇爽快点头：“好的，跟外祖父来吧！”

    二人转身，去了隔壁的屋子，这是梁勇和妻子住的地方。

    人多口杂，趁现在还没有人来打扰，田画连忙从空间里取出好几个粗布钱袋：“外祖父，这给您留下备用，小心一点，除了外祖母和大舅、大表哥之外，不要再让别的人知道了。娘那里，我也会给她一点备用，您不要再给她了！”

    说着，就将钱袋一一打开，摊开了桌面上：有五卷用油纸包好的银票一共两万两，十根金条，一小袋银豆子，一小袋金豆子，还有一小袋散碎的银子。

    田画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上写道：这些银钱，不妨在山林里找几个隐秘的地方埋好，以防万一。银票缝在旧棉袄的暗袋里，也是分成几份，分别缝在好几件棉袄之中。

    人多口杂，大舅母可不是省心的东西，嘴巴又管不住。只要让她知道了的事情，要不了多久，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会知道。而且，这五十多口人之中，大舅母也有好几个心腹手下，其中有一个更是“包打听”。

    梁勇了然，点点头：“茉莉，你放心好了，外祖父这把年纪了，也没有白活。我会安排好，等着有朝一日，这些东西可以派上大用场！你这次回去之后，日后就不要再来了，一路上山长水远，危险重重。若是你有个万一，让外祖父如何安心？”

    田画：“好的，茉莉就听外祖父的，在学好武功之前，不会再轻易的出远门。外祖父，您老要坚强一点，太子是个不错的，会有洗刷冤屈的那一天的！”

    又用水点了茶水，在桌上写到：我跟您承诺，最多五年，我一定为梁家洗清冤屈！另外，梁家的人既然都来到了这地方，日后无论是否能回京城去，都最好在这里留下一枝，以防万一！

    梁勇用力点头：“我知道，梁家被抄家流放，而且没有牵连整个家族一起抄家流放，其实已经是侥幸了！当初，差一点就被灭族了！有朝一日，梁家自由了，我一定会好好筹谋一番。不止是在这里，在西北、岭南各处，我也会设法隐秘的送一人过去，在那些地方发展一个枝蔓出来！如此一来，在未来的日子里，即便梁家又面临大难，也绝对不会不会灭族！”

    这一回，虽然没有灭族旨在，然而家族里的其他的人，在朝为官的，几乎都被罢官了。经营商号的，也被打压得没有翻身之地，只能回老家置办一些田地，维持足以温饱度日的小日子。可以说，整个梁氏家族，都元气大伤。要不是茉莉有奇遇，得了一个可以收藏东西的宝物，即便有宋绍辉相助，日后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任何时候，一文钱，都可以难倒英雄汉！

    田画起身跪下，声音哽咽：“外祖父，您老要好好保重身子，要挺过去，不要让茉莉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伤痛，茉莉很难承受得住，请外祖父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凡事，要看开一点，要身宽体胖！不要想太多，乐观一点，病痛都会减少许多！”

    梁勇也不禁泪光闪烁，哽咽道：“好的，外祖父知道了！不要勉强，梁家的冤屈能洗清自然好，不能洗清也没有什么。别看这个地方是苦寒之地，然而可不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山林里有的是山鸡野兔蘑菇野果野菜。时间长了，在这里有了根基，只要不偷懒耍滑，就可以过上不错的小日子！”

    即便不能赦免，不能洗清冤屈，只要家人还活着，还可以有香火继承，那就没有什么。这哪一个朝代，都不能千秋外代，说不定几十年之后，荣国就会灭了，就会改朝换代。到时候，梁家又是清白之家，家中的子弟又可以科举入仕，或者从军为将了！

    梁勇：“你回去之后，若是方便的话，就适当的资助一下梁氏宗族的人。该资助谁，资助多少，你自己看着办。人品不好的，一个都不要帮，必要的时候，对那些害群之马打压一下，不要让那些憨厚善良的族人被无端迫害！”

    田画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就立刻去办！”

    还别说，外祖父没有提醒，她还真是忘了这一点。实在不该啊，梁氏宗族里，还是有不少好人的。在前世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几个人，对她释放过善意。

    田画十分的伤感，依依难舍。

    梁家的人，也大多如此。

    宋绍辉见状，就做了一个决定：“茉莉，要不你在这里住几天，小心一点，别让附近卫所的人发现就是了！”

    附近的卫所，离这里其实也挺远的，大约有那么五六里的路程。而且，那还是直线距离，真正走起来，没有两三个时辰，那是走不到的。

    田画也知道这一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好的，谢谢宋大哥，让您费心了！我不会乱走，最多就是呆在庭院里，不会让外人看到的！”

    宋绍辉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要担风险的，难为他了。不过，留下来多陪伴一下母亲和外祖父，也是田画的心愿。不远万里之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啊。再说了，一路劳累，肯定也要在这地块歇息三五天再走的。不说人了，就那拉扯的马，不好好的歇一歇，也是没法就这样又走长途的。

    宋绍辉点头：“嗯，小心一点，我过三天再过来，送你回京城去！”

    根据余渊的汇报，茉莉的为人还是很靠谱的，是个懂事的、睿智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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