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小泉儿

    瑞德帝看他这个样子，想起他那英勇无敌、中心可嘉的父亲，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若是你想要恢复亲王的爵位，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端看你日后的作为了！若是能让朕满意，有朝一日，还是有可能的！”

    宋渐闻言，顿时大喜：“真的？如此，微臣一定好好做人，好好为朝廷效力！”

    只要有机会，恢复亲王的爵位，那就好！不然的话，这辈子，他都要在指责之中度过了。亲王和郡王，相差了好多好多啊！而且，皇上愿意给机会，就说明在皇上的心里，就没有过多的迁怒于他。

    唉，都怪他，去求娶之前，怎么就没有把东方画锦的事情，给打听清楚一点呢？燕王府里的幕僚，还有管家，都是摆设不成？他没有考虑清楚，没有打听清楚，难道他们也都一无所知么？

    他就是太过相信这些人了，所以才没有亲自去打听，也没有觉得去安远伯府求娶，是多么不妥当的事情。也不对，他去安远伯府求娶的时候，东方翰的贪婪，明示暗示他，希望他帮助安翰的贪婪，明示暗示他，希望他帮助安远伯府提升为侯府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觉得有古怪，觉得很别扭，觉得不太对劲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为了娶得美人归，他还是咬咬牙，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汗颜啊，其实当时人家只是略略提了提，他就头脑发热，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见他这么爽快，东方翰和他的几个儿子，又趁机提出了好几个有点过分的要求。他皱皱眉，也都答应了下来，因为这些要求，跟把伯府变成侯府，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如今想一想，他还真就是昏了头了。

    伯府边侯府，没有天大的功劳，皇上能同意么？

    太过自大了，这些年在东北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燕王府独大，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根本就做了这个主！这苍翠国可以什么都说了算的人，唯有皇上了！

    不，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皇上，也没法什么都说了算！很多时候，为了大局着想，皇上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宋渐一边走，一边想，心神有点恍惚。

    丢了亲王爵位，惹恼了皇上，也应该惹恼了东方画锦。典型的丢了夫人又折兵啊！

    唉，这人生在世，怎么就这么多烦恼呢？

    在东北边关，过得十分恣意快活的宋渐，走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皇宫御道里，心情前所未有的低沉黯淡。

    瑞德帝派了顶尖的暗卫，一路悄悄跟着他。

    燕王这人，在东北那么多年，或许早就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不说别的，单单他跑去安远伯府求娶东方画锦这事，就做得极不地道，也十分的猖狂。

    皇家儿媳妇，在宋词依然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就胆敢去求娶东方画锦，实在是嚣张又愚蠢！就算宋词确实去世了，东方画锦好歹也得为宋词守孝三年之后，再考虑是否再婚的问题。

    如今，宋回和宋安，不过才几个月大。

    就算东方画锦跟宋词没有感情，也不会如此的**，如此的不要脸，在这个时候就找别的男人。四个儿女，一旦改嫁，肯定是不能都带走的。老大宋长晖，不过才八岁，这不是造孽么？

    所以，瑞德帝的心里十分的不满，对宋渐的印象，一跌再跌。就算宋渐对他忠心耿耿，没有不臣之心，他也没法跟过去那样宽待宋渐了！袒护宋渐，那是更加没有可能了！

    在宋词和宋渐之间，瑞德帝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宋词。尽管，宋词极有可能已经英年早逝，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法为他效力了。然而，他还是坚决的，选择了宋词。

    如果宋词果然回不来了，那么宋词的妻子儿女，他就有责任去保护，绝对不容许任何的人去欺辱！再说了，锦绣夫人是个奇女子，她为苍翠国立下的功劳，也是巨大的。在未来的时日里，或许，她还可以带给朝廷和百姓更多的惊喜和福祉。

    这样的人，如何能让燕王欺辱？！

    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嫁，谁都甭想逼迫她！

    瑞德帝端坐在御座上，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又跟皇后交代了一番，叮嘱她对东方画锦和她的几个儿女，多多看顾一些，不要被人给欺负了。

    皇后用力点头：“陛下请放心，在臣妾的心里，锦绣夫人就是臣妾嫡亲的妹妹。她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

    宋词，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其实也是她的大恩人。

    当年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若不是有宋词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她正妻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也不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对她无情，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也太过狠毒，太过无耻。那个时候，太子被逼得没有办法，若是不答应让那人坐上太子妃的宝座，太子的储君之位就要保不住了！

    总而言之，一言难尽。幸好，关键时刻，宋词站了出来，出示了一堆的证据，这才把对方给狠狠打压了下去，保住了她太子妃的位置。

    东方画锦，也是她的好姐妹。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必须站在东方画锦的这一边，为她保驾护航。而且，帮助东方画锦，又何曾不是帮助她自己，帮助她的长子，也就是太子？

    工部尚书安鸿远、定国公、长宁侯、大儒孟夫子、齐夫子等等，都跟东方画锦的关系十分的密切。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子孙，日后都将会是太子最坚实的后盾。

    皇后想得很多，没有多长时间，她就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责成她手下的人，以及娘家的人，还有那些追随她的人，对“燕王求娶事件”，张开了一系列的深入调查。从而，揪出了不少心思歹毒之人，她将调查结果摆在了瑞德帝的御案上。

    瑞德帝大怒，当即也使出了雷霆手段，派出了锦衣卫最精悍的斥候队伍，将整个京城清洗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之中，还有了意外的收获，清洗出了一批大贪官大蛀虫，还挖出了二十几个敌国的细作。

    其中，原安远伯府，就隐藏了两个敌国细作。

    安远伯府，自从被废除爵位之后，那将近两百的护院奴仆，大多数都被发了。

    然而，偏偏那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二十来个下人之中，就有两个人是敌国的细作。这两个细作，其中一个就是负责厨房采买的管事，活动还挺频繁的，盗取了苍翠国好些情报，通过地下组织，传递给了敌国。

    瑞德帝震怒，一气之下，就将原安远伯府抄家了，三岁以上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流放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做苦力。留在京城的六个三岁以下的幼儿，三男三女，全都给了大户人家做奴才。

    其中，东方画锦三伯父的一个庶子，叫东方泉的，长得十分俊美，被京城的某个大户人家给盯上了。这户人家的二少爷，是个喜欢男风的，尤其是喜欢小男孩。

    东方画锦得知，悍然出手，将东方泉给救了下来。

    不过，按照律法，她却不能出手买下。

    苍翠国的律法有规定，同族同宗之人，不可以买下被抄家流放之人的家眷。这是为了防止那些犯罪之人的家人，逃脱律法的制裁，所以做出的限制。

    没有办法，东方画锦只好拜托曲茵茵，请她再拜托她的一个亲戚，将东方泉买下，安置在了一个偏远的田庄里。日后，就让他一直呆在田庄，做一个农人。除非，遇上大赦天下，不然的话，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办法消除奴籍。

    没错的，东方画锦的亲戚和好友，也不能直接买下东方泉。这样拐弯抹角，没有多少照顾的，倒是可以。

    东方泉这个孩子，东方画锦早有耳闻，他的母亲是三伯父抢来的小妾。这是一个很淳朴的农家姑娘，被三伯看上，强行带回府里。只不过，这姑娘的后母是个贪财的，收了三伯的一百两银子，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并没有去告官。

    东方泉打小在生母跟前长大，受生母影响，品性纯良。也因为如此，东方画锦才会费心托曲茵茵相助。若是人品不好，她最多阻止那个好男风的人，然后托官府的人看着一点，不要让这孩子流落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饶是如此，东方泉的那一张漂亮的脸蛋，也让她很是揪心。于是，她尝试着跟那孩子沟通，告诉他脸蛋太漂亮了，日后会被坏人盯上，会吃尽苦头，生不如死。

    东方泉虽然只有三岁，却很是聪慧，又被生母教养得很懂事，当即点头：“那么，就请帮忙，把我的脸划花吧！”

    三岁的他，隐隐感觉到，之前那个看着他笑得一脸猥琐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十分的恶心，似乎是看上他漂亮的小脸蛋了。幸好，锦绣夫人及时出现，把他给救了下来。

    东方画锦有点无语，也不禁十分感慨：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若是东方家没有出事，这孩子顺利长大，考个秀才举人，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可惜了啊，生错了人家啊！

    她叹了口气，对他尽量温和的道：“不用划花，就在额头和右脸颊上，各留下一个小小的伤疤，就差不多了。日后，你每隔五天，涂抹一下这药水，让脸色看上去不那么白嫩。”

    说着，就递给一个小小的瓷瓶。

    东方泉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声音有点哽咽：“姐姐？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么？”

    东方画锦对上那一双清澈无措的眼睛，心里不禁一酸，蹲下身子，给了这小不点一个拥抱：“好孩子，可以，我就是你的姐姐，是你嫡亲的堂姐！”

    东方泉被她抱住的那一刻，小小的身子不禁一阵僵硬，很快就又全身放软，依偎在了她温暖的怀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生母之外，还没有别的任何的人抱过他。也不对，奶娘也是抱过他的，不过那奶娘对他很凶很不好。每次逼得没有办法，必须抱他，都会偷偷的掐他。

    眼前这个姐姐，传闻中的奇女子锦绣夫人，大名鼎鼎的秦王妃，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哦！也是啊，她是个大好人，是个善良睿智的人。听姨娘说，这个姐姐为朝廷和百姓，立下过很多大功，带来过很多的福祉。

    这个姐姐，肯定是个大好人。

    三岁的小不点东方泉，毫不犹豫的，给东方画锦发了一张好人卡。姨娘说她是好人，这肯定没错，他自己也觉得，满脸疼惜的抱着他的这个大姐，肯定是好人！

    “姐姐！”东方泉放声大哭，紧紧的抱着东方画锦：“我姨娘去哪里了？”

    东方画锦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二十岁都不到的女人，心里不禁有点难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姨娘跟东方家的人，都被流放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做苦力，如今整个东方家的人，除了六个三岁以下的孩子之外，都流放去了西北。”

    流放？西北？做苦力？

    东方泉一下就抓住了这几个字眼，流放他知道，就在几天前，姨娘跟他提过，说东方家从根子上烂了，或许有一天会被抄家流放。并且，还顺嘴就跟他解释过，什么叫做抄家流放。西北，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流放去做苦力的话，或许熬不了几年就会死掉。

    “呜呜呜，姨娘，那我就再也见不到姨娘了？”东方泉大哭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哭得下气不接下气：“我，我姨娘，是个好人，没有做坏事。”

    东方画锦叹了口气，温和的安慰：“我知道，你姨娘没有做坏事，是被连累的。东方家隐藏了两个敌国的细作，犯了大罪，按理说是要全家都被砍头的。陛下仁慈，又看着我的面上，这才从轻处罚，只判了抄家流放，这已经算是很好了，起码保住了性命！”

    又解释道：“不是姐姐不帮忙，实在是那罪责太重了，姐姐帮不了。就连你，姐姐想要带回家，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托人买下你。买下你的那户人家，是我朋友的亲戚，我也不熟悉，只知道这个人家的当家人，是个正直善良的。不过，无论去了哪里，都会有心肠不好的人。你要有防人之心，有的人是笑面虎，对你笑得很温柔很和气，其实却是心肠歹毒之人......”

    东方画锦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一股脑儿的，给他灌输了很多为人处事之道。说得口干舌燥，却依然努力的，尽力的把想要说的话，想要交代的事情，说清楚一点。

    唉，这么个点大的小娃儿，她实在是不太放心啊！

    可是，也没有办法，如今宋词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从勋贵世家、皇族宗亲之中，挖出那么多敌国的细作，以及贪官蛀虫和祸害，皇上的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去触霉头，冒险触犯律法，把东方泉安置在自己的身边或者自己的田庄里。更加没有去求瑞德帝，求他法外开恩，允许东方泉留在她的身边。

    苍翠国，此时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几个邻国得知秦王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都蠢蠢欲动，想要挑起战事，夺取苍翠国广袤的国土，据为己有。再不济，几个国家，一起瓜分了。

    这个时候的瑞德帝，焦头烂额，难免会比以往多心，比以往多疑。能不去触霉头，还是不去的好。

    东方泉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眼里含着泪水，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他的心里，很是恐慌，说不出的恐慌。既惦记自己的姨娘，心疼自己的姨娘，也对自己的前途一片惶恐不安。

    姨娘，能安然活着么？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呢？

    小小的他听明白了，就是东方家犯下了大罪，一家人没有被砍头，只是抄家流放了，还是皇上看在这个姐姐的份上，这才手下留情。目前的状况不太好，姐姐不能留他在身边，只能帮他托付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而且，日后他要在田庄里长大。

    他就听明白了这么几点。

    “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会乖乖的，不会给姐姐招惹麻烦。会乖乖的，努力长大！”东方泉含泪点头，清亮的大眼睛，此时此刻，一片模糊。声音，抑制不住的，有点颤抖。

    东方画锦见他这么乖巧，心里更是很不好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将他紧紧的拥抱了一下，这才放开，对他努力笑得灿烂一点：“你乖乖的，去那里呆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等有了合适的时机，我就安排你去我手下的人的田庄上。”

    瞬间，又打定了一个主意：“我派一个十来岁的小厮去照顾你，他会武功，你跟着他偷偷的学一点武功，无论如何也要把《三字经》和《千字文》学完，这样就不会被人随意欺辱。要听他的话，好好干活，好好做人，不要学安远伯府那些人，要做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东方泉用力点头：“姐姐，我听你的话，我一定好好的！一定会做个好人，不会学坏！”

    东方画锦：“心里不要有仇恨，要往前看，好好活着！姐姐不会不管你，只要你好好的，做个坚强果敢的人，听姐姐的话！”

    对着这个只有三岁的小人儿，东方画锦不禁好想哭。只恨这个国家，为什么要有这么的律法，自己想要找朋友买下东方泉，竟然都是不可能的。

    有点过了，过于没有人情味。

    东方泉小小的人儿，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和伤感，心里觉得暖暖的，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姐姐，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他使劲的点点小脑袋：“姐姐，我都听你的，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东方画锦只觉得眼眶都湿润了，吩咐安一：“你立刻回去，让赵潜挑选两个十来岁的男孩，最好是要会武功的，陪伴小泉弟弟去虎口岭。”她决定，多带一人去，也好放心一点。

    曲茵茵亲戚的那个田庄，在一个叫虎口岭的地方，离京城大约一百来里路。而此时，东方画锦是在曲茵茵那个亲戚在京城的一个布店的后院。

    安一快速离去，东方画锦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拜托布店的掌柜：“掌柜的，麻烦你根据小泉的尺寸，让人赶制两套普通的棉布衣裳。鞋子和袜子，也各准备两双。另外，扎头发的发带。这一些，按照农家孩子的准备就好！对了，每件衣服，都缝一两个暗袋，可以藏银钱的那一种，又不容易被人察觉。”

    太好了，反而对小泉不利，一定会被田庄的人和附近村落的人排斥，甚至是敌视。被人抢夺，甚至是打一顿，也是极有可能的。

    掌柜的恭敬应下，连忙去前面召集人赶制衣服鞋袜去了。

    东方画锦又将道理跟东方泉讲清楚：“去了田庄，就不能穿好的，不然的话，你在那里就没法好好过日子。”又跟他讲了怀璧其罪的典故。

    东方泉懂事的点头：“姐姐，我知道了，姐姐是为我好！”

    安一带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此时，衣服鞋袜也做好了。

    东方画锦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东方泉。当着他的面，亲自将一些银豆子和金豆子，藏在了暗袋之中，又借布店的针线，将布袋缝了起来。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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