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会儿的山东有句老话，金曲阜，银济宁，钢铁打的兖州城。

    历史上本来兖州城的规模其实并不大，可是明太祖朱元璋在建国以后将自己心爱的第十子朱檀封为鲁王，下令将兖州城作为鲁王的王城，并专门拨款兴建兖州，由此兖州城的规模这才宏大起来，仅城墙就有十四余里长，这才有了钢铁打的兖州城的说法。

    冯云山和欧阳此时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离了，加上考期临近众学子心中也是颇为苦闷的慌，由此一众人这就结伴，同游这兖州城，一来换换脑子，二来也为熟悉一下环境。

    为了能慢慢的欣赏这兖州府，众人这回并没有乘马车，而是搭乘了一辆牛车，牛车慢而且稳当，最是适合风花雪月的学子伤春悲秋。

    老牛哞哞叫了两声，这就搭着众人开始同游兖州城。

    兖州是大城，方圆十几里，好在众学子也是无事可做，全当消遣，由此这也丢丢当当乐在其中。

    “城北是个扭头门，瞅着甚是有趣，你我学子今日无事，往北去何如？”

    麻子脸之前随父来过兖州很多次，自然见多识广，自愿的充当起了向导，这就引着牛车向北。

    “兖州是大城，城墙方圆十几里，可称得上是铜墙铁壁，东西南北四门都建有瓮城，可这北门的瓮城颇有意思，大门是朝东开的门，城墙也是建设的七拐八绕的，唤作扭头门，记得儿时来时父亲就跟自己提过，当时我就颇以为奇，也是好多年没见了，还想去看看这扭头门。”

    麻子脸滔滔不绝的说道。

    古代坚城大寨的一般都会建有瓮城，这本不是稀奇事，可一般来讲北门也是门面朝北的，何又往东？麻子脸说来一众学子这也颇为好奇，想着去一探究竟。

    半大小子嘛，谁人没个行走江湖、沙场建功的梦？男儿胸中都有个江湖，学子亦是如此。

    牛车丢丢当当的来到北门，果不其然，这兖州城的北门经由瓮城向东开着，过了护城河和羊马墙拾级而上，扭头向东方才是城门，城门正对着门右的歇台，李狗剩估摸着当初应该是想着对付突如其来的兵祸，否则城门为何不朝北而面而朝东面对歇台？

    “噫！这城门竟如此宏大！”

    几个学子没事这也下来马车上来城墙观望，数丈高的城门楼踩在脚下场面还是颇为壮观的，城下来来往往的百姓仿佛如同一个个蚂蚁搬家，瞅着也就那么一点，足可见这城墙之高。

    “我大明战祸多是起自北地，我想这北门如此建设，该是防御这突如其来的兵祸吧！？”

    英雄所见略同，其实这北门当初为何如此建设只有那群设计者们知道，不过仁者见仁嘛，赵有冯这也如此寻思道。

    “该就是如此！我大明如此铜墙铁壁，试问何敌能催？”麻子脸亦是由衷感慨道，话说儿时那会儿自己来这扭头门只觉得新奇，这会儿已然大了，新奇并未觉察，倒是越发感觉这建筑颇为雄伟。

    其实总体来讲明朝算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比较强大的朝代，不过说实话，这会儿已然日薄西山，当下是嘉靖年，各地民乱频起，外患亦多，北有蒙古虎视眈眈，东有女真这会儿也将要兴起，况且土木堡之变那会儿明朝的皇帝都被蒙古人逮去了，你这会儿说这些岂不会成了众矢之的？

    果不其然，麻子脸此言这才刚出，冯云山这就开口道：“非也，国强人在城坚，而在人心齐。”

    冯云山前几日被那郑屠户打掉了门牙，此时还没好利索，说话也有些漏风，腔调有些怪异，不过众人还是听得清此人言语。

    “是，我也是这么看，坚城大寨不过防守一时，哪里比的民心众志成城来的长远？”

    小孩子嘛，最是喜欢辩论，听着冯云山这都接上话茬了，欧阳也是不甘示弱，赶紧来续上一句。

    “哼，若是没这高大城墙平地起，倘若那蒙古铁骑席卷而来，纵使民心再齐，不也是白搭？”麻子脸这人看来也是唯武器论，闻听几人如此说道，这便不服。

    “孟子有云，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麻子脸反戈一击让冯云山有些愠怒，这就搬出了亚圣的原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篇。

    孟圣人都言地利不如人和，可见人心齐作用不是比那城高池深更为厉害？冯云山道：“要论这守城，自然还是人心齐来的厉害！”

    “我看也是。”

    欧阳此时也是气的脸色涨红，半大小子争论起来面红耳赤自然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史记》上载那吴起当初亦是同楚王如此言道，昔时三苗国背山靠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还不是遭人一攻就破？民心齐，方才是治国守城之根本！城坚池深？不过是辅助！”

    “辅助？那便是可有可无呗？”麻子脸讥笑：“想那王守仁王阳明也是本朝重臣，此人尚言我大明关键在于宣抚、大同、辽东等四地，为何？北方有蒙古虎视眈眈，扼住这四地，则可保我大明无忧，你看这四个重镇那个不是城高池深？倘若真如你们所言，朝廷何不推倒城墙，只去宣扬教化？”

    麻子脸道：“我看所谓的宣扬教化、人心齐不齐全都算作辅助，真要想挡住外敌，靠的还是这硬邦邦的钢铁城池！”

    “你……”冯云山此时说话有些不利索，也是有些发气：“那圣人所言都是无用喽？亏你还是学子，为何如此说？”

    “好了，几位兄台就不要再争了，你我都还只是学子，这些事儿如何评判，自有朝中大臣，还用得着你我在这里争辩？”

    赵有冯只觉得脑子一阵发疼，几人这儿争得面红耳赤，嗓音刺耳，旁边几个大人们这也是朝这边看了又看，不由有些羞赧，这就道。

    原本赵有冯此言也只是想着打断众人在这儿无谓的争辩，不成想这竟也成了靶子，欧阳愤愤道：“难道我读书人不该忧心这天下事？就该一辈子做个百无一用的人？”

    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欧阳平生最为痛恨的就是此话，读书人身子骨可能是要弱些，可这天下需要的就是聪明人，苏东坡的《六国论》尚且说道秦驱散六国门客使其散落民间这才亡国，能决断这天下命运的，不从来都是读书人？

    赵有冯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可奈何，这人看来也不是喜欢一较长短无谓争论之辈，不由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哼，方才梁兄说我大明只要城坚池深这就可抵御蒙古于北地，可万里长城建了几千年，北方祸患又何曾平息过？你又言道这御敌一事乃是朝廷大员才该操心的，《曹刿论战》可曾读过？肉食者鄙，我国运是否兴隆，国祚是否长远，自是需要你我读书人齐心协力，难不成大明还能只靠着几座城墙，几个阁老这就风调雨顺、国运兴隆？”

    李狗剩不由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小厮，恐怕再扯下去什么三皇五帝咋说咋说的都要扯出来了！哎，读书人，真是烦气。

    “狗剩兄，你又如何看待这坚城利寨一事？”

    约摸是想求救李狗剩赶快结束这无谓的争论吧，赵有冯这就把话头转给了李狗剩，说是发问，其实也算求救吧。

    读书人就是这个样子，喜欢高谈阔论，不管懂不懂，反正都要装出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什么都能扯上一扯的样子，几人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从这扭头门说到了坚城大寨，这又说到了什么肉食者鄙，需要读书人齐心协力之类的废话，再说可能真的都能史记里的大人物挨个说个遍了，李狗剩也是颇有些头痛。

    “我看啊，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读书人自然该是忧心天下事，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明智的李狗剩只接了这前一句的话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其实你如果只靠消极的防御纵使抱住了城池，可还不是得有无数的坛坛罐罐被打破？虽说胜了敌人，可自己不一样是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由此抵御北方这些恼人的兵祸，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打到人家的地方上去，人永乐大帝不就做到了？

    三天两头的这就军演，这就北征，一开始的时候人还讲究师出有名，最后干脆就是不讲理了，你别问我为什么打你，我就是想打你了，你能咋地？

    强国就是该如此任性！试问永乐时期周边诸国又有哪个敢蠢蠢欲动？真要是谁敢跳脱，三大营直接就打你家门口去了，还用得着你来找他？

    “御敌于国门之外？”

    麻子脸一听忍不住一拍大腿，对啊！俺咋就没想到？直接效仿太祖、成祖打到人蒙古人的老家去，还用得着这么些坛坛罐罐？

    “狗剩兄所言甚是威武，真若是外敌到了咱大明，咱就算打赢了，也要损失不少人丁、粮食，可若是直接打到国门之外去，咱大明的坛坛罐罐保住了，可不得消停的就是那些蛮夷之辈了！此说法甚好，我大明是为大国，就该如此！”

    欧阳不由热血涌上心头，亦是如此说道。

    大明也辉煌过，也落魄过，辉煌的时候太祖、成祖兵发蒙古，所向披靡，四方无不来朝，好不霸道，可是落魄的时候皇帝率领五十万京军精锐，可竟在土木堡兵败被俘，这也成了明人永远的痛！当下大明已然颇有些颓势，谁人不想这大明能一扫颓势，重现那太祖、成祖时期的荣光？

    狗剩一言可算是说到了所有明人的心坎里去了。

    可算捂住这恼人的争论了，赵有冯一个感谢的眼神，李狗剩也是一脸的无奈，方才这几娃吵得自己耳膜都要破了，着实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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