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很快便降临了――李秉衡召集起来的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这支力量中最疯狂和顽强的那一部分,拳民,在雇佣军的猛烈打击下迅速耗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剩下的人,清军士兵和战斗开始之前才被武装起来的农民,就在炮火和越来越靠近的枪口的双重威胁面前快速的瓦解了。
“看,少校,就像我说的那样,”秦朗注视着谢泼德,右手指着正在逃离战场的对手,略微有些得意的向他宣布到,“你很快就会看到胜利。”
然后,秦朗将他的得意全部收起来,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当然,这种胜利没有太多意义,除了……”突然,他停下来,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少校,我的三位朋友,他们在哪里?”
谢泼德知道他的老板的意思――他指的是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他们参加了雇佣军的军事行动,向指挥官们学习如何指挥和管理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少校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根据秦朗的指示,三位年轻人的一切活动都受到密切关注,既是监视,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措施,避免他们陷入危险。
毫无疑问,这种措施具有它的必要性――事实上,三位年轻人已经弄出了不少存在危险但他们还一无所知的小麻烦,比如擅自离开雇佣军的警戒范围,或者过分靠近一个村庄侦察那里的情况。想到三个人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参谋长将他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想见他们,老板?”他询问到,满心期待秦朗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传言、打算向他的朋友求证。
这种事情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管是对那三个年轻的冒失鬼,还是对负责监视并且保护他们的雇佣兵,或者需要承担领导责任的少校本人。
谢泼德感到他的心跳正在加速。
幸运的是,秦朗并不打算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枝节问题――但如果少校以为他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他要见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新计划需要他们执行。
“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少校。”他命令到,语气不容置疑,“就是现在。”
“遵命,老板。”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谢泼德只能如此回答,然后转身将命令传递给一名军士,军士又把命令传递给一名雇佣兵。这个处于指挥链条末端的士兵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向军士敬一个军礼,接着迅速跑开,去执行命令。
过了一会儿。在这个士兵的带领下,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一起向着秦朗走过来,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找我们,秦先生?”张绍曾问。
秦朗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目光在他们的身上缓慢扫过,仔细的打量着。他们的表情都很复杂。这一点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但并不值得奇怪:作为爱国者,看到美国军队采用近乎屠杀的方式迅速打垮一支中国军队,这绝非应当感到高兴的事情,相反有些难以接受,然而同时。既然遭到惨重打击的是仍然忠于清政府的军队和阻碍变革的义和团,这又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但这两种感受显然是矛盾的,而且永远不可能和解。一个人只能选择一种占有主导地位的情绪,愉快或者难受,高兴或者愤怒――不过,对于三个年轻人来说,想要立即做出选择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还需要很多锻炼。
秦朗暗自笑起来,挥手让周围的雇佣兵、以及显然打算留下的谢泼德离开,然后向三个人做了一个手势。“跟我来。我的朋友,我需要和你们谈一谈。”
他开始向前走。吴禄贞、蓝天蔚和张绍曾立即跟上,陪伴在他的左右两侧,不过稍微落后一点距离,显示他们在地位上的差距。以及对他的尊重和敬畏。同时,他们也在猜测秦朗准备与他们谈些什么。
当然,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猜到真正的结果,尽管他们可以猜对开始。
“很快,我的军队将逼近北京。”秦朗说,“到那时。西太后将带着光绪,以及贵族大臣逃离城市,就像一八六零年时一样。”
“一群胆小鬼。”吴禄贞低声说到。
“是的,他们很胆小。”秦朗笑了一下,“但他们的胆小却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巧妙的切入点,使我们可以开始一个更深入的计划。”
三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的意思是?”
秦朗突然停下,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继续前进,同时说:“根据我的预测,西太后离开北京后将首先前往怀来。所以我要求你们从俘虏的清军士兵中挑选一些人,将他们带到怀来去,在西太后和光绪抵达之前赶到那里。”
“你是说……要我们带领军队在怀来袭击西太后和光绪?”吴禄贞叫起来,剩下的两个人也开始激动,“你让我们把清政府的首脑一网打尽?”
“当然不是。”
激动消失了,但希望还在。“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们在怀来的任务只有一个,迎接西太后和光绪大驾光临,保护他们的安全。”秦朗用手势制止了蓝天蔚和张绍曾插话的企图,“是的,我就是那个意思,要你们分别带领一支军队到怀来恭迎圣驾。”
“我拒绝。”几乎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三个人同时表明了他们的意图。“我们不会做这种事。”蓝天蔚接着说,“我们是革命者,不是清政府的奴才。秦先生,如果你要求我们杀掉西太后和光绪,不管任务多么困难,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它,但你要求我们迎接圣驾,这绝对不可能……”
“是吗?不可能?”秦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然而在三个年轻人看来,这种微笑更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使人感到痛苦。他们的身体都绷紧了,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准备迎接新一轮攻击。
秦朗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并且暗自笑了一下。“当然,你们都是革命者,希望推翻腐朽的满清政府。”他故意换上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我不确定的是,你们是否已经想好应该由谁接替这个政府――在你们将它的主要首脑彻底铲除以后。就我个人的看法,”他再次停下,转身看着他们,“至少现在,它还没有接替者。”
“李中堂?”吴禄贞谨慎的提出一个建议。
“李鸿章?”秦朗轻蔑的笑了一下――并非针对李鸿章本人,仅仅只是针对吴禄贞提出的建议。“当然,他具有影响力,有很多支持者,但他也有很多反对者,而且那些人具有与他相似的地位。因此很不幸的是,李鸿章并不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击败他的反对者,建立可以统治整个中国的政府。而且他实在太老了。”
张绍曾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息到:“显然,换成其他人,结果也是一样。”
“是的。而且出于自己的利益,西方国家和日本将介入中国的权力斗争,使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秦朗发出一个严厉的警告,“所以,除非你们希望中国陷入内战,最好不要动手铲除满清政府的统治核心。”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前去迎接和保护他们。”蓝天蔚反驳到。
“也许。”秦朗耸了耸肩,“然而这是你们获得西太后和光绪的赏识、进入清政府权力高层的唯一的机会。”
“我们为什么要进入清政府的高层?”
秦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采用了他最喜欢的方式,暗示。“你们必须明白,对任何组织来说――公司、政党、政府或者国家――内部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潜伏者了解组织的全部机密,了解它的组成结构、它的运作方式、它准备采取的行动……所有的一切,更加危险的是,有时,他们可以参与组织的决策,有时,他们就是组织的决策者之一。在这些潜伏者面前,任何看似强大的组织都将在很短时间内遭到彻底颠覆。”
“你的意思是……”蓝天蔚看了看张绍曾,又看了看吴禄贞,他们都和他一样惊讶,“你想我们成为清政府内部潜伏着的敌人?”
“仔细想想,”秦朗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当有一天,清政府需要和革命者作战,然而制定作战计划的是革命者,讨论计划的是革命者,记录计划的是革命者,传递计划的是革命者,接受计划的是革命者,执行计划的仍然是革命者……”
“那么清政府就死定了。”
是的,清政府死定了。秦朗暗自笑着。当然,实际上清政府不可能像另一个政府那样,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自己的敌人渗透得千疮百孔,因为在那之前,它就会结束自己的历史使命。
他要蓝天蔚、张绍曾和吴禄贞迎接圣驾,只是为了在中国军队里正式插入自己的力量。
以革命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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