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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武侠仙侠 作者:莲花郎面字数:10161更新时间:24/10/30 05:06:09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是防盗章,明天出差,不一定能换,所以先在作者有话说扔个番外吧。

    之前女儿节写的,但是没能写完。

    1、

    有些事情,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而已。

    不知为何一直记得那么清楚。

    比如白琅有一天忽然特别不开心,问他:“你不会扎其他样式的辫子吗?”

    “……还有什么样式?”

    “就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各种各样的,帅气的辫子。”

    姜月昭在心里想,其他孩子还有各种各样帅气的父母呢,你都没有。

    他敷衍道:“嗯,下次吧。”

    下次白琅就没有再问了,她学着自己扎辫子。

    2、

    还有洗澡。

    真仙真魔皆不染尘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面对过“身体会变脏”这种问题了。直到有一天白琅嫌弃地问他:“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洗澡,好脏啊。”

    “会吗?”

    白琅抓起桶里的泡沫往他身上搓了一把。

    “……”

    “师兄你是猫变的吗?会怕水?”

    好像是那时候养成了洗澡的习惯,虽然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并没有其他意义。

    3、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阶段,会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高?”

    “因为不挑食。”他把白琅挑出来的胡萝卜一片片再挑回去。

    “师兄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好看?”

    “真的吗?”因为很小就开始戴那种錾花指套吧。

    “师兄你为什么学剑?”

    “爱好。”任务。

    “师兄我以后会和你一样厉害吗?”

    “不会的。”他看着白琅垮下去的脸,想了想又说,“会更厉害。”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烦人的时期,因为他要不断地说谎。等白琅不那么喜欢问问题了,他才恍然发现,原来比说谎更重要的是圆谎。

    4、

    白琅从小就是个纤细敏感的孩子,这不是他能照顾到的。

    因为他要一边假扮煌川弟子,一边要想方设法从折流这里撬出心经。圣尊一天比一天催得紧,他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浪费太长时间,再拖下去怕会生变。

    所以有时候白琅的情感变化只让他觉得无端无绪。

    “师兄你不要在传法长老面前叫我小名,好恶心的。”

    “琅琅吗?”

    “嗯。”

    可是以前她明明都很受用,每次被叫到都超骄傲地跑到他身边,只差摇尾巴了。

    “师兄你不要来接我了,你在旁边其他孩子都不理我。”

    “是吗?”但是为什么要在乎其他人?

    “你可以站远一点。”

    “……”

    白琅整天黏糊糊地赖在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忽然有一天她不喜欢呆在他身边了,好像也很不舒服。

    5、

    有件事是他一直担心,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白琅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后来还是他忍不住主动发问了。

    “他们这样说你……没有关系吗?”

    白琅问:“什么?”

    “就是……无父无母。我之前听见……他们这样说……”

    虽然当时没有意识到,但后来回想起这段对话,他确实表现得太紧张了。

    “你是不是偷听啊?”白琅不高兴地看着他。

    “没有,只是路过。”他立刻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不会不高兴吗?”

    “会。”白琅问,“可是如果我一直问你我父母去哪儿了,你也会不高兴吧。”

    她永远会优先考虑别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避免此章的方法有1、订阅率50%;2、等待24小时。“你先使个法术给我看看。”他语气谨慎地说。

    白琅随手掐了个五行诀,指尖冒出一丝蓝幽幽的火。

    折流盯着黑暗中的这一缕火焰, 看得非常认真, 目光仿佛被火焰吞噬。如果这不是白琅自己掐的诀, 她都要怀疑折流看见的不是五行火术,而是三昧神火了。

    良久,白琅举得手都酸了, 才听见折流幽幽地叹了口气:“哎, 你这样的,我没法教。”

    “……”白琅心里那点小火苗和手里的一起熄灭了,她知道自己天资平庸,可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人宁死也不愿意教她。

    白琅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对折流抱怨:“上人,这不公平, 你都活了多久?死了也算喜丧。我才十五岁呢, 这是早夭啊……”

    折流冷冷地打断她:“我活了这么久, 你是第一个敢把殒落说成是喜丧的。”

    白琅只好回角落里默默打坐。

    她将灵虚门基础五行诀运行完一个大周天, 准备挪个位置躺下睡觉,正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

    她刚从入定中回过神,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茫然地问:“上人, 你贴那么近干嘛?”

    洞窟另一头传来折流虚弱的声音:“嗯?”

    白琅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面前是一张血红色的女人脸,脸下面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共八条细长的腿。

    白琅沉默了半秒就尖叫起来。

    八条腿长人脸的蜘蛛扑到她脸上, 制止了她的尖叫。感觉到蜘蛛腿上那种微妙的,毛茸茸的触感,白琅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嘘,是我!”有点熟悉的少女声音。

    白琅一惊,含糊不清地问道:“绣姬?”

    蜘蛛爬了下去,白琅立即摸了摸脸,幸好一切正常。

    蜘蛛口吐人言:“你身上有我姐姐的东西?”

    “你姐姐?她也叫绣姬吗?”白琅恍然大悟,从怀里拿出丝质地图,“她给了我这个。”

    毛茸茸的蜘蛛瞬间变成少女模样,朝着地图啐了一口:“那贱人在外头活得可好?”

    看来姐妹关系不是很和谐。

    白琅干笑一声,岔开了话题:“你们名字怎么一样?”

    “我们俩都是人面蛛,尤擅织造刺绣。她是青绣姬,我是赤绣姬。外头只有她一个,所以外头的妖怪都管她叫绣姬。姥姥洞府里只有我一个,所以府上都称我绣姬,也就不区分颜色了。”

    “原来如此……”白琅点点头,指着地图说,“你姐姐在地图上画出了界门所在,你看看位置可对?”

    赤绣姬皱着眉把地图甩给白琅:“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出洞府。那个背信弃义的女人只顾自己享乐,却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个妹妹在为杀母仇人当牛做马。”

    “杀母仇人?”

    赤绣把憋了好多年的怨气一口道出。

    壶琉山脉原本属于一个叫“织姬”的人面蜘蛛精,她有一对孪生女儿,青绣姬和赤绣姬。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了现在这个铜壶精,它明明法力低微,各种应敌手段却层出不穷。织姬受两个年幼的女儿所绊,最终亡于铜壶精之手。

    而铜壶精心肠毒辣,杀了织姬不够,还想役使她的女儿给自己做事。

    “我姐姐逃得快,没被抓住,我却被取了一魂一魄,只能侍奉在姥姥身边。”

    白琅叹道:“我看你姐姐面善,不像是这种人啊。”

    “呸,你是瞎了罢?”赤绣姬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突然抢过地图,“这日子我可过不下去了,一魂一魄算什么?不要也罢!你若是走,那便带我一起。姥姥那人,无利不起早,若说她对你们没有半点企图,就连我那死了的老娘也不信。”

    这倒好,白琅正愁出不去这个蜘蛛洞呢,赤绣姬就送上门来了。

    “行,我们这就走。”

    她把半昏迷着的折流扶起来,跟赤绣姬离开洞府,步入深深的夜色之中。

    *

    约莫一个时辰后,铜壶精洞府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

    他敲了敲门,铜壶精飞快地迎了出来,扑在他脚下跪拜道:“大人果真法力通玄,这么快就从灵虚门地界赶到了千山乱屿,您快进来坐坐,好生歇息……”

    “歇息就算了,我没这个空。”鬼面魔修双手环胸,看起来也没什么架子,“人呢?”

    “来来来,您里面请。”铜壶精走得飞快,壶盖子一颠一颠的,“我今日接到铜简就出门去寻人,一找就找着了,可是另一位大人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先把他们拖住,等您来……”

    铜壶精话说一半就卡住了,因为她看见折流住的洞窟里空无一人。

    鬼面魔修扫了一遍空荡荡的房间,反问:“等我来什么?”

    “等您来……处理……”铜壶精声音发抖,语气越来越弱,最后扑通跪倒,连声说,“请尊上恕罪!我这就去找!这就去!”

    鬼面魔修摆了摆手:“我刚才在门口就感觉一点气息也无,你去找估计更是两眼一抹黑。”

    他往里走了走,正好看见一件白色单衣挂在床边。

    “这是什么?”

    铜壶精跪在地上说:“和折流在一起的小姑娘穿的,我见她身上仅着单衣,便给了件道袍让她换上。”

    “折流身边还有小姑娘?”鬼面魔修隐约想到点什么,“那姑娘看起来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左腰侧是不是有个方形胎记?”

    “十来岁,还挺秀气的。”铜壶精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您怎么连她胎记长哪儿都清楚?”

    “我掐算到的。”鬼面魔修清了清嗓子,避开铜壶精崇拜的目光。

    折流已经逃走,再留无益,他正想回煌川,耳边却响起一声浑厚的钟鸣。

    伴随着钟声,虚空中慢悠悠地落下一枚铜简。

    铜壶精见了这枚铜简,浑身跟筛糠似的抖着,用力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出血了。

    鬼面魔修把铜简上的字看了一遍,上面写着“踪迹已失,速回宫中”。

    “起来吧,你运气好,谕主不想追究了。”

    说完他就原地消失,留铜壶精在原地疯狂叩头,高呼“神恩浩荡!神威无量!”

    *

    此时此刻,壶琉山脉边缘,地图上标着一朵小红花的地方,白琅和赤绣姬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有点傻眼。

    这儿一片空旷,树木好像被什么一口气削干净了,空地中央有个特别复杂的阵法散发出略带邪气的微光,将一行三人都笼罩在里面。

    “这个是界门?”赤绣姬指着阵眼问道,“我见过的世面少,你可别瞎说。”

    白琅也不懂,她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姐姐说的。”

    想了想只好回头问折流:“上人,这到底是不是界门啊?”

    “不是。”

    “那它是个什么?”

    “进去看看,自然就清楚了。”

    白琅都要为他这种平静淡定的气质折服了:“您下一句不会是让我去看吧?”

    “你们一起。”

    “……”

    白琅想了半天才下决定:“上人重伤未愈,绣姬你又有一魂一魄在姥姥手里,不能施展全力,还是我先下去看看吧?要是我没回来,便是有险,绣姬你能不能带上人离开?”

    赤绣姬比刚刚看见阵法还更惊讶:“你脑子坏了?一个人下去?那死了也活该,自己作的。”

    白琅皱眉:“你想啊,往回走是壶琉山脉,随时可能遇见铜壶精,往里走,坐镇的妖魔散修更是强悍。我们几个老弱病残,不是只能指望这阵中有能移转乾坤吗?实在没有再想办法,看还是要看一眼的。”

    “哼,你高兴便好。不过事先说好了,若你出事,那个半死不活的我可不管。”

    “你怎么这样……”白琅有些郁闷。

    赤绣姬不屑地说:“真当谁都是你爹妈,能陪你出生入死,给你解决身后事呢?”

    “可是……”不是你自己说要一起逃的吗?真逃起来又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这怎么能成事。

    白琅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把自己想法说出来。

    她把剩下半叠符箓递给折流,转身走向阵眼。

    “带上我。”

    “上人?”白琅回头,正好看见折流起身。他那一身伤完全没见好过,往地上一躺一闭眼,根本就是具尸体。

    “哎,不是吧?你们都去?”赤绣姬又迟疑起来,“要是你们找到出路把我撂下怎么办?”

    白琅又在心里叹气,口中还是没说什么。她回头搀了把折流,然后对赤绣姬说:“我先去了,你要来就跟上,不来就等着,找到出路自然会告诉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入阵中。

    折流随后也走了进去。

    赤绣姬在最后面犹豫好久,心里觉得还是应该下去,不然这两人肯定要把她抛下了。三个人一起进阵,把握也大些,好歹有个上人撑场面。

    她一咬牙,也准备踏上了阵眼。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脚尖马上要落在阵上的时候,不知何处射出一串青色蛛丝,直接将她缠住了。

    阵眼光芒一暗,消失不见,周围那些被砍掉的树木重新生长,一切都仿佛从未存在过。

    “走了?什么垃圾,自己拿了结阵灵石居然跑了?”钱汐都想不出骂人的词了,“我看她一脸老实样还以为她是个人呢……”

    白琅只好说:“事已至此,还是想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一旁的风戈突然问道:“你们是万缘司弟子?”

    钱汐摆了张臭脸没理他,白琅为缓解气氛,只好说:“我们隶属明缘司,此行奉命随断缘司前辈办事,但中途疑有差错……”

    白琅顿了顿,有些歉意地问风戈:“请问始皇陵封闭之后,还有什么办法出去吗?”

    “只有选出了王位继承人,或者入墓者全部阵亡,始皇陵才会再开启。”风戈若有所思,“早说你们是万缘司的人,我肯定老实配合了。我这样算不算被你们临时征召执行公务啊?”

    “……算算算。”

    万缘司位列十绝境之一,又是举荐制,不公开招收弟子。能为其办事,在很多修道者看来都是值得骄傲的。

    白琅在那个大坑旁边坐下,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卷轴。

    “你拿的明缘书?”

    钱汐眼睛一亮,她拿了断缘锁,纪雅之拿了结阵灵石,白琅拿的则是明缘书。此书可以算一次祸福,用来趋利避害,眼下正好能用。

    “先不用,我拿它打个草稿。”

    说着白琅就从旁边焦黑的坑里捡了根碳条,一边写一边说:“我谈谈我的看法。首先是改血缘一事,风央始皇陵应该有两个不同的进入条件,其一是要有风央血脉;满足其一之后,男修者还要满足另一个条件,二十四岁。而后一个条件,以往应该是没有的,否则我司不会不知道。”

    “这又如何?”

    “这意味着此次皇陵会对入陵者检查两次。”白琅拿碳条划了划,“而司缘人改血缘只能应对第一次。”

    钱汐满脑子疑惑:“所以这又如何?你赶紧算个祸福,看看我们能不能出去啊。”

    “当初司命无法阻止风央始皇干涉人间朝政,会不会跟司缘人改不动血缘,原因一致?”

    “我听不懂,你就不能直接说怎么办吗?”

    白琅放下碳条,拍拍裙子起身:“去找始皇金身。”

    她的潜台词是,断缘锁、劫缘阵和明缘书都有可能在始皇面前失去作用。

    往右边墓道进去,几人才发现这里与左边完全不同。

    右边气氛阴冷肃穆,墙壁均为石质,两边有色彩鲜丽的壁画,细致精美,但看多了又觉得眼花目眩。两边托灯的野兽从十二生肖变成了貔貅、凤凰、三头蛟等异兽,越往里就越栩栩如生。两侧壁画连接的地方通常是雕花木门和半透光的屏风,不过白琅一行人没有任何开门的**。

    钱汐有点害怕:“怎么一路上都没人啊?”

    “碰上人才倒霉呢。”风戈驳道,“你也不看看入口处的惨状。”

    钱汐胡思乱想:“这些人不会都死了吧?白琅,要是我们找的那个也死了,那可怎么办?”

    白琅说:“那就毁始皇肉身。”

    钱汐连连点头,风戈却大叫:“什么?不行不行,就算你们是万缘司,也不准碰老祖宗肉身!”

    一路吵吵嚷嚷,不知不觉就将墓道走完了。尽头处有一扇石门,门上古拙荒远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到门前,白琅发现石门两边垂着与恢弘大气的始皇陵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两根红绸。

    “这是什么?”钱汐也注意到了。

    这两根红绸像对联似的垂在墓室门口,横批处绞着两只手掌那么大的喇叭形铃铛,银闪闪的,在灰暗的墓道中分外夺目。

    “这是盘铃。”风戈解释说,“以前风央老祖最喜欢让妃子们绕红绸摇盘铃而舞,这爱好死后也没落下。听我父皇说,他存放金身的那间墓室里没有金银珠宝,全是红绸盘铃和美人像,啧啧,真是个风流人物。”

    之前白琅没觉得陵墓里有多恐怖,但一听风戈说什么“红绸盘铃美人像”,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悄悄往钱汐身边靠了靠,小声说:“你去开门吧?”

    钱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瞧你胆子小得。”

    钱汐上前,牟足了劲儿一拉,却没能拉开墓室门。风戈得意洋洋地笑了,把她拽开,然后一边拉门一边说:“你们啊,又不是风央老祖后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嗯?怎么可能??”

    风戈也没拉动。

    他不信邪,撩起袖子,双手握住石环门把,大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就往外拉。然而这门还是纹丝不动。

    “开反了吧?”白琅小声嘀咕,伸手把门往里一推。

    伴随着滚滚烟尘与沉重的摩擦声,门被推开了。

    空气突然安静。

    这间墓室看不出大小结构,因为目之所及全是红色。

    不知何处照来明光,数不尽的红绸从四面八方交错,透得光都是红的。这些红绸上还挂着不少盘铃,全是银的,一个个如同盛放于血红枝桠上的银花。墓室里一派热烈欢腾的气氛,空气里还漂浮着酒香,完全看不出已有几千年历史的样子,仿佛那位帝王在他们开门前还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钱汐这次学聪明了,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随便往里扔了张符箓。

    黄色符纸破空而出,然后没多远就撞上一缕横过的红绸,飘飘扬扬落在地上,也没触发什么机关陷阱。

    “能进去了吧?”钱汐问。

    白琅觉得问题不在红绸,她从旁边取了盏灯,把它的托盘扔了进去。托盘是铜制的,不像黄纸符那般轻飘飘。它落在红绸上就将其压得一弯,旁边牵连着的无数根红绸都一同晃动起来,过了好久才停歇。

    白琅问:“你们没觉得不对吗?”

    “盘铃没出声?”钱汐疑惑道,“是不是时间太久,锈住了?”

    风戈说:“你脑子锈住了吧?”

    墓中一切都崭新如初,连一丝灰都看不见,唯独盘铃锈住了吗?不可能啊。白琅思考再三,还是告诉两人:“不要碰这些绸带,慢慢走进去。”

    风戈立马慌了:“不碰绸带怎么走啊?诶,等等!”

    白琅身量最小,一矮身就能从那些红绸之间的缝隙里翻过。钱汐虽然比她高挑些,但身材纤细灵巧,也很容易绕过去。只有风戈,他壮实得像头牛,手臂有白琅腰那么粗,要他在这些绸带里做高抬腿大劈叉,那还真为难。

    “你要不在外面等着。”钱汐奚落他。

    “我才是正牌的风央后裔,凭什么我不能进!”

    风戈一迈腿就进去了,结果脚下正踩中一条红绸,他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九十度折腰将这条红绸压住,慢慢抬脚,再一点点将它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白琅在绸带间调整着位置,四下寻找始皇棺椁所在,但是这些绸带就像封天锁地的阵法,怎么绕也绕不出。

    走了一会儿,钱汐兴奋地叫起来:“白琅,你快看这儿,美人图!”

    她正位于两条齐腰高的红绸之间,面对着的地方有个三角形空档,这个空挡中隐隐约约露出一副精巧的画。白琅后仰一点,也看见了这幅画,画上是一名宫装女子,身体前倾,右手前伸托着一粒明珠,左腿后抬挑着一缕红绸,似飞天之姿,曼妙动人,仙气盎然。

    风戈也往这边靠,他眼尖,发现了异处:“不对,那珠子是黏在画上的……这不就是长生不老丹吗??快快快,快去拿啊!”

    白琅想劝:“等等,不要乱碰!”

    她怎么可能劝得住面前摆着长生不老丹的人,钱汐压根没听见,努力前倾身子,探出手去,结果还真给她够到了。她伸手拨弄几下,长生不老丹落在她掌中。周围一静,气氛好像变了,但几人等了会儿,又什么都没发生。

    “你瞧瞧,这不就拿到了!”钱汐兴冲冲地跟白琅说,“富贵险中求啊,秘境不就是用来给我们探宝的?”

    白琅心中那种不安感越发难掩。她将明缘书拿出来,想以它测算前路祸福,可刚一运功,它便突然点燃,化作一捧灰烬。白琅怔住了,几秒后反应过来,钱汐那个“倾身前探,伸手托着丹药,抬腿避开红绸”的姿势,与美人图里一模一样。

    她猛然抬头看向钱汐:“扔了丹药!”

    可是钱汐已经不在原地。

    她又转头望向风戈,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我一眨眼她就消失了。那个,你、你有没有觉得,美人图里那个人的脸……变成了她的样子?”

    白琅最经不得这种神神鬼鬼的吓唬,一听风戈的话,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出去!”她叫道。

    这里红绸遍布,退路进路都只有一条。

    “我出不去。”风戈僵着身子,指了指后面,“这些绸带,位置变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绸带间隙中,又隐隐透出一幅幅美人图,最小的不过一掌大,最大的却与人等身。这些美人有的舞剑,有的折花,但凡她们拿着的东西,都不是画的,而是实物。若是想取这些实物,就要绕开绸带,被动地摆出和画上差不多的姿势。

    风戈心痛万分地路过了始皇佩剑:“我可总算知道为何没人找到过它了。”

    白琅也总算知道了这墓主人是个变态。

    这样艰难地行进许久,两人顺利抵达了棺椁前,这一路上除了绸带和画之外没遇上其他障碍。

    棺椁也被不少红绸环绕着,只要风戈摸到金身就能继任王位,结束探索,这是他们出去的唯一途径。为了给风戈让开位置,白琅踮起脚,手撑在棺材边缘,极力不去接触旁边的红绸。

    她心里还想着消失的钱汐和纪雅之。钱汐多半是遭遇不测了,现在再想想,纪雅之也凶多吉少。她在岔道口就猜测过,万缘司的法器可能会失效,而明缘书无故自燃已经说明了这点。若是纪雅之曾企图以结阵灵石逃脱,说不定也……

    “嘎吱——”

    她走神的时候,风戈把棺材给打开了。

    一时间周围所有红绸都像活了过来似的盘旋缭绕,寂静的盘铃也“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美人图上放出刺目白光,画中人直接走下画布,形貌音容皆与活人一致,就连眼神中的光彩都栩栩如生。伴随着盘铃奏乐,美人起舞,浩浩荡荡的杀伐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红绸铺出一条条道路,之前消失的护陵俑如潮水般涌入墓室。

    他们都像没看见风戈似的,径直朝白琅而来。

    风戈连金身都顾不上了,抽出软剑放血,试图遮掩白琅的气息,但是毫无作用。

    “你快跑!”他急道。

    四面楚歌,还能往哪儿跑?

    白琅想也没想,直接翻身钻进打开的棺材里。风戈一怔,以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帮她合上了棺材盖。

    “为何不吃余前辈给的东西?”白琅好奇地问。

    纪雅之说话声音很小,要凑近了才能听见:“你有没有发现……余前辈格外胖?”

    白琅点点头,这种身材是有点不正常的。一般修道者身材都还匀称,他们体内有真气运行,每日吐故纳新,排污解晦,通常不存在格外胖或者格外瘦的情况。

    纪雅之凑到她耳边说:“他把自己那身肥肉练成了灵宝。”

    白琅又是一声干呕,非常应景。

    “余前辈符箓道灵宝练成后,经常给身边的弟子发点灵果美食,大方得很。不过我们都觉得这些东西是他用符箓催熟的。你想啊,制符要用灵宝,他的灵宝又是一身肉……”纪雅之脸也绿了,她没说下去,“总之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白琅吐得眼前发黑:“多、多谢告知。”

    “要谢就谢裴前辈吧,我是她的弟子,这回她特地让我好好照顾你。”

    白琅心下一暖,觉得裴素琴这位前辈是面冷心热的。

    “还有……”纪雅之欲言又止,“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小心为好。”

    白琅正想多问两句,这时候外面两位前辈又叫纪雅之出去,她不得不先离开。

    钱汐说断命缘最容易,两位司缘人前辈也说这次任务不难,为何纪雅之突然来了句“没那么简单”?白琅细细回想,觉得其他人没说谎,而纪雅之也不像在吓唬她,难道她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白琅晕船晕得没法集中注意力来思考,她灵机一动,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功打坐。

    运功修行时,她再度看见了自己经脉中一遍遍流动的灰白色真气。随着它一个又一个周天循环,白琅那股躁动不安的气也逐渐平定,眩晕感减轻不少,胃里一片清爽。

    过了两个时辰,她又打起了精神。

    这时候船舱里的小窗透出点光,看着像是日落时分。

    白琅从房里走出去,发现甲板上空无一人。这龙首船是靠真气催动的,两位司缘人前辈轮流驾驶,他们这些低阶弟子没什么事可做,估计都在各自房里。她想去找纪雅之问清楚,所以顺着过道绕去楼下。

    结果刚准备下楼,她就听见楼梯间传来一声脆响。

    “啪”地一下,是耳光声。

    “裴素琴结丹才几天,就轮到她的弟子来教我做事了?”听起来像巫络。

    “晚辈不敢。”

    “你不敢?你纪雅之有何不敢?风央一事是你做主还是我们做主?不过是个明缘司跑腿的,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白琅心下一惊——被打的居然是纪雅之。纪雅之回话时声音还是细细的,语气却不卑不亢。白琅想也没想,三两个健步就冲下了楼,鞋子踩得咚咚响,楼梯下面的人也听得见。

    巫络听见有人下来,脸还阴着,却也没有再动手。

    “好自为之。”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纪雅之这才抬起手来捂住面颊,白琅走到她旁边一看,发现肿了一片。

    “你还好吧?”她问,问完又觉得自己傻,被打被骂了,这还能好?

    纪雅之摇头:“没事。”

    白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背后议论前辈是不对的,但纪雅之确实被欺负了,她不能把她扔这儿不管。白琅想了想,把手伸到她脸上,轻轻按着,一点冰凉五行真气流转着。

    她安慰道:“我刚刚晕船,这么用真气温养一会儿就好了。”

    刚刚表情还很镇定的纪雅之一听这话,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沾在白琅指尖湿湿的。

    白琅这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回房里吧。”

    纪雅之把她带去自己房里,没有说明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都是我多管闲事,巫络前辈最近修行不顺,被我一打搅就有些情绪激动了。”

    “我能冒昧问一下吗?风央界的任务到底有什么不对头?”

    纪雅之擦干净脸,答道:“这个……我也是自己胡乱猜测的。”

    纪雅之把她的想法缓缓道来。

    在风央始皇之前,仙凡之别极为森严。万缘司若是查到有修行者凭借自身能力干涉朝代更迭,那可是打落凡尘转世重修的重罪。但是风央始皇逆天而行,不仅干涉朝代更迭,还自个儿当了皇帝,娶了许多凡世女子为妃,生儿育女无数。

    修真界都觉得是当时万缘司的司命被他打服了,只得任他为所欲为。

    纪雅之认真地说:“可是万缘司司命掌有天权,不可能输给修道之人。”

    “天权?”

    “就是……上天的权力。”纪雅之琢磨着怎么描述,“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生老病死这些无法阻挡的规律都叫‘天权’。修道者不可能战胜掌控‘天权’的司命,所以当初司命应该有其他理由放过风央始皇。现在要挫败风央始皇的复活计划,肯定没那么简单。”

    说了半天也只是个推测,这些问题千百年来万缘司不会没人想过,但是看其他两个司缘人还挺淡定的,应该问题不大……

    白琅这么想着,开口安慰纪雅之:“没关系,因为特殊原因完成不了的话,司内不会责怪的。”

    纪雅之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勉强:“希望如此。”

    *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两位司缘人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把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安排下去。

    “风央始皇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寄于血脉之中,一直传递下去,等到时机合适,就让携带这缕魂魄的后裔前来寻找自己的肉身。”

    余长溪给他们每个人发了张图,图上是帝王世系表。白琅发现第一行就有几百人后,也没有兴致认真看下去了。

    “真能生……”坐在她旁边的钱汐小声嘀咕了一句,结果被巫络怒斥半天。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风央始皇藏魂的这个人,然后用断缘锁将其魂魄据走,押送回司。”

    白琅看着这张世系表,心说这一个个找下去要找到何年何月?风央王室大部分和始皇帝一样是修道者,所以寿元极长,不少老祖宗现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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