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让(下)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午后方晴字数:6187更新时间:24/10/30 04:54:20
    王巨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看着沈括。

    沈括也很有意思,当时彼岸为了配合腌制的肉食,在王巨提示下,发明了简易压力锅。效果不及后世的高压锅,但原理差不多吧,别看这种粗制滥造的简易高压锅,如果放在宋朝,那就是黑科技了。

    一只小小的锅,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学问。

    其实它用途很多,不仅是利于煮咸牛肉,还能做饭,煮骨头汤……

    现在这只小锅不仅在宋朝畅销,还畅销到其他国家。

    沈括到了利民监,利民监现在利润渐渐提高了一点,但收益比仍很差,于是沈括利用在利民监学来的知识,带着工匠,终于也捣鼓出来压力锅。

    做出来了,与彼岸抢占市场了。

    王巨得知后,啼笑皆非。

    然而前面压力锅做出来了,后面彼岸又冒出来许多好东西了。

    那便是甘油。

    不是丙烯为原料合成的工业甘油,还是以天然油脂为原料的原始甘油。

    为什么要研究甘油,硝酸甘油哪!只有黄火药取代了黑火药,才能大范围的推出大量热武器。如果有了热武器,游牧民族还会不会是中原农耕民族的恶梦?

    但想工业化生产出来硫酸、硝酸等,太困难了。

    不过现在能正式生产甘油了,尽管这个甘油略有些落后。

    甘油出来了,无疑,各种肥皂也出来了,还能方便加工腌腊制品与果哺,这两条对于彼岸来说也很重要的,它们同样是彼岸重要的出口物资。

    还有呢,因为是天然油脂甘油,危害性极低,又可以加工成各种香脂与护肤产品。

    这就是技术研发的好处,虽然黄火药遥遥无期。但在这个研发过程,只要王巨能记住的,每出现一项技术,都能化为生产力。

    比如想制造硫酸。就必须改进相关的蒸馏技术,虽然硫酸同样遥遥无期,可这些改进的蒸馏技术,却用在造酒与制造香水行业了,最少使得这两项产业节约了大量成本。提高了产品质量。

    因此各种肥皂与化妆品,又开始在宋朝倾销。

    没办法,谁让宋朝市场最大。

    但彼岸并没有伤害到宋朝的经济市场,相反的,因为彼岸船队大规模的中转,进口额一直超出了出口额,特别是杭州与泉州,在彼岸贸易带动下,商税渐渐超出鄂州,冠于全国之首。当然。京城的那不能算了。

    沈括一看这物事似乎更赚钱,于是一头钻了进去,但他哪里能搞得懂?

    不过此人在科学天赋上确实很牛逼,在他带领下,蒸汽机技术连续的改进了好几回,虽然还不能放在三门峡做运输工具,不过想放在各坑矿上,制造几个小机车头,拉拉矿石,大约不会太遥远了。

    但让王巨无语的是。这个人明明善长于这方面,却一直瞧不起这方面的知识,而是一直想将利民监当成他再度出山的工具。

    王巨也无辄了,只好说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真发明了大型蒸汽机车头,改善三门漕运的困难,某就会象皇上推荐你的功劳,让你担任工部侍郎。

    沈括不满地说,还工部啊。

    六部侍郎唉。王巨重重说了一句,如今六部只有两部置了尚书,工部没有尚书,只有熊本一个侍郎,想一想熊本立下的功劳吧。这是公了,私下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不然沈括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存中,你随我来。”

    王巨低声说了一句。

    他将沈括带到赵顼面前,赵顼正在与老王的老妻说话。

    王巨来到他面前说:“陛下,臣少年时十分辛苦,所以性格有些偏激。”

    这也不是妄言,但不是王巨少年时十分辛苦,实际在延州,他吃苦的辰光并不多,如果说吃苦,那是原来那个王巨吃的苦。

    主要吃苦,是他前世吃了很多的苦。

    总体而言,王巨心地不算坏,比如他心中一直有这个国,有这个民族,甚至民族过了头,对穷苦百姓同样充满了慈悲之心。

    但正因为这种经历,让他性格变得十分地强硬,手段狠辣。

    比如刺相案,如果真相揭开,准会让宋朝闹得天翻地覆,比如他与赵念奴的暧昧关系,当真是文彦博打探出来的?

    不过这些真相,外人永远无法得知了。

    但不仅这两件事,关健是他通过西北的情报,已经判断出历史将会重新上演,可能细节略有所不同,但大方向不会产生多大的变动,在这种情况下,暗中派人泄露了他与赵念奴的关系,因此远走彼岸。

    当然,如果看现在银行司与齐商税带来的变化,这六十万军民牺牲也值得了。

    王巨自己内心也十分愧疚,可也说明了他手段的暗黑毒辣程度。

    不过可没有几个人真的认为王巨性格偏激,随着银行司效果越来越明显,各种惠民政策的实施,对王巨尊敬的大臣也越来越多。

    王巨继续说道:“随后臣担任华池知县,大半辰光就与军事有关了,因此让许多士大夫不屑之,朋友也很少,有时候臣想一想,臣就仿佛是荒野一只受伤的狼,既孤独又迷茫。”

    “王卿,”赵顼听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了,别以为王巨在中书这两年过得幸福,实际每天每夜都在操劳,同样也不容易。至于以前的,更是南征北战,几乎罕有舒服的辰光。

    但这句话说得就不大妥当了,看上去,王巨至交好友确实不多,但随着这两年的变化,许多官员对王巨仰慕万分,包括王安石的女婿蔡卞、兵部侍郎许将、户部侍郎陈安石,至于下面更有许多中青年官员,成为了王巨的粉丝。

    就算王巨许多地方不完美吧,但在他的治理下,宋朝真的似乎做到了民不加赋而国用自足了,别说完美,有几人能做到完美的,凭借这个民不加赋而国用自足,那就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更让他们敬仰叹息的是,王巨在中书只会呆上三年,恐怕现在已经不足一年辰光,然后又要去陕西拼命。拼完命,乘舟远处海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就算他与大长公主有暧昧关系,就算他脾气很不好。那又怎么着了!

    但王巨也不算是煽情,确实,在这样政局下,想做一点事真的很困难,几度让他迷茫与灰心丧气。

    而且别以为太平无事了,只能说在这几年,大约不再会发生太大的问题。

    王巨又说道:“至于臣的长辈,父亲很早时就被西夏人杀死,母亲迫于生活,改嫁到保安军城姜家。不过幸好有两个长辈,一直关心着我,故此,臣想请几天假,替王公主持丧礼。”

    “准,准,”这样有情有义的做法,赵顼岂能不准?

    “还有,王公薨逝,似乎臣成了第一首相。然而臣一直不清不楚的,如何能担任第一首相,因此臣提议请蔡公担任中书令。”

    原来中书是王珪、王巨与张璪,不过老王一病。重担一起压在王巨与张璪身上,而且因为银行司,事务也多,不过难就难在这一两年,一旦银行司完全稳定下来,各种惠民政策全部落实。中书又会清闲许多了。但眼下还不行,老张累得不行,要求致仕,因此赵顼将张璪与蔡确调换了一下,老张去了门下,蔡确来到中书。

    但无论蔡确还是张璪,都位于王巨班下的。

    “这……”赵顼有些蒙……

    蔡确更蒙。

    “陛下,臣犯下了严重错误,承蒙陛下恩宠,将臣破格再度重用,这已经是坏了许多规矩,如果担任头号宰相,在臣手中没有大问题,但后人佼仿之,会产生什么样恶劣的后果。”

    但没有人是傻子,有人立即意会,王巨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无非就是站班不能站在第一位罢了,但做事是一样的。

    而且蔡确与王巨合作了好一段时间,至少蔡确不会掣肘王巨做事情。

    王巨以前的政敌,再加上推出银行司与齐商税,对王巨推崇欣赏的大臣有不少,但敌人同样很多,只不过这些人隐藏在暗处,找不到机会发作罢了。因此王巨高风亮节,一直不担任第一首相,那么无形中会减少许多攻击。

    道理很简单,只要稍稍聪明的人都能想得出来,问题是有几人能放得下?这可是一号首相唉!

    想当年,韩琦为了将一号宰相富弼弄下去,做了多少龌龊的事?

    但随后的,却让大家想不到了。

    赵顼从王府回去,将范纯仁召到延和殿,说道:“朕曾与王巨讨论过朝堂大臣之才干,王卿说,论首相之才,当为章惇第一。又说到了你,说你在重臣当中操守无人能及之。但无论是操守或者才干,你又不及你父亲也。因此一个右丞足矣,担任首相才情却是不足。”

    说的中的,有好评价也有不好的评价,范纯仁无言。

    “但是王公病重,王巨忽然意识到王公之作用,那便是调节之功,在王公调节下,朝堂矛盾一直没有激化,尽管银行司与齐商税产生了诸多争议,但也没有象熙宁时那般。明年王巨就要去陕西了,因此还需调一名干臣去中书。王卿没有推荐章惇,而是推荐了你。知道为何吗?”

    范纯仁不解了,前面说自己才能不适合担任宰相,后面又为何将自己推荐到中书担任宰相。

    “因为银行司已日见效果,国家再也不用为财政担心,到了清静之时,只有朝堂清静,士大夫们就不会产生争议,以至分岐,让国家不和睦不团结。章惇虽有才干,可性格过于刚烈,于是王巨向朕推荐了你,却又怕你才能不足。”

    “臣不敢胜任哪。”

    “那也无妨,中书还有蔡卿,王卿在中书还会留上近一年之久,你们还可以磨合,不过朕将你召来,只说一件事,王巨向朕推荐了你,然后说了一句,做为国家的宰相,应当将合适的人才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以前他也说过,能对事,不能对人,公事在私事之前……”

    王巨推荐范纯仁。担心的就是才能。

    不过赵顼却想了很多,范纯仁性格确实很温和,颇似老王。其次若说新旧两党,范纯仁是旧党,不提制衡术的什么。如果范纯仁与蔡确合作愉快,两个首相做了表率,那么下面矛盾就会减少很多了。

    王巨说了好几次国家党同伐异,士大夫严重不和,同样引起了赵顼警觉。

    但赵顼担心的就是范纯仁,他确实是王巨政敌,如果范纯仁放不下这个新旧之争,调到中书后,还继续对王巨反对之,那这个人选选得就是严重错误了。

    所以将范纯仁召来。也将内幕说清楚,别要继续抱着小家子心态了,人家整天说自己性格不好,偏激,但做的事,比你这个温和君子却大气得多!

    “臣有愧啊。”

    “愧就不要说了,不在其职,不谋其事,在其职,就要谋其事。王卿推荐你,朕也破格录用你,那就要好好替大宋效劳。”

    范纯仁迷迷糊糊地离开延和殿,他同样茫然了。心中一个劲地想,这小子怎么推荐了我,怎么是这小子推荐我的?

    敢情他真以为王巨是小鸡肠肠。

    王巨是有点小鸡肠肠,不过只要不将他逼到极点,王巨也不会反击的。

    …………

    另一个人更迷糊。

    王巨抱着儿媳妇,别误会。虽差不多就是他儿媳妇,可这个儿媳妇太小了,才刚刚满一周岁。

    不过小人儿看上去很清秀。

    王巨也喜欢。

    让王巨喜欢的,不仅是她的才情,还有她的骨气,在史上她晚年很凄惨,但就是沦落到如此地步,也没有向富贵到极点的表妹夫秦桧求救。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如果不看作者,谁能想到这首诗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就不知道自己将她的命运严重篡改,以后还能不能写出那些婉丽到极点的小令?

    王巨将小女孩交到她母亲手中。

    这个妇人就是当初老王想要将她嫁给王巨的那个女儿,不过老王去世不久,这个小王氏不久也去世了,因此李格非又娶了王拱辰的孙女,大才子嘛,何患无妻。

    这个王巨就不知道了。

    可能因此,李格非对王巨很不满。

    王巨说道:“这是王公临终前,我与他搭成的亲事,当然,你们才是她的亲生父母,要征得你们同意。如果你们同意,那么我派人将妻子与小儿子接回中原,速度快明年夏初就可以来到京城,那时我大约还没有去陕西路,我们两家将亲事谈好。”

    “外父他同意了吗?”王氏问。

    “他很开心,含笑而去,不过也未必有他想的那么好,如果我们将亲事谈好了,到了此女二九之年,我则会派人将她接到彼岸。虽然彼岸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样,许多城市繁荣,不亚于我朝的一些中等州县,但终是在海外,所以你们想清楚了。”

    其实就是在海外,那也是好的。

    不说王巨的地位吧,即便以后去了海外,王巨也是一个逍遥王。关健是到了那时候,真的王巨去了彼岸,那么整个大宋都会觉得亏欠王巨了,那时,只要能沾上王巨一点儿腥气,前程也会无量。

    “外父他正在丧期……”

    “那是,王公就是下葬了,暂时也不宜商议这门亲事,所以我说到明年,我们只是草议一下。”

    “你们可以慢慢想,”王巨说了一句,返回家中。

    韩韫说:“太保,我要去西北了。”

    前线开战,韩韫撤了回来,不是怕死,而是双方在激战,没办法交易了,只好先行停下,另外韩韫也要回来与王巨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王巨点点头,说:“但不要太急,章质夫正在筑各堡砦,前线仍十分紧张,等到稍缓一缓,就可以进入一步了。”

    原来王巨将底透给了赵顼,赵顼下令章楶与刘昌祚利用官府的力量,暗中进行配合,这就厉害了,短短几个月,贺兰石就被炒成了天价,几乎与端砚价格相仿佛。

    其他宋朝商贾感到茫然。他们承认贺兰砚确实很不错,以前低估了这种砚石,但终不如端砚之精美。但问题是他们不出高价,有神经病在出高价。于是只好一点一滴地将价格往上涨。

    然而西夏的商贾们不乐意了,并且涨得太快,西夏有许多权贵豪强以为是商机,正式开始有人囤积居奇。因此韩韫回西北后要做的事,就是将手中囤积的大量贺兰石反过来秘密运回西夏。换取他们的牲畜、皮毛以及银子玉石。

    不过能起多少作用,就得看有多少西夏权贵豪强,以及百姓参与这个疯狂的囤石了。

    韩韫又问:“太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陕西?”

    “后年就要伐夏了,不可能再象上前那样,拖到夏末才出兵,那么顶多春末就要出兵,因此越早去越好。可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我脱不离身哪,故此。差不多要到明年夏天时,才能去西北了。”

    这两件事韩韫是知道的,一件事王巨可能马上就要实施,这件事做好了,会进一步改善许多赤贫百姓的命运,或者用王巨一句深奥的话来说,让更多百姓手中有闲钱,以便利于经济进一步发展。

    但这件事争议声也不小的……

    还有一件事,章楶与王巨协商平夏城之战时,说了三步。第一步就是利用平夏城的重要性,将西夏军队吸引过来,一举而歼灭之。这一步已经实现了。第二步就是连筑十几个堡砦,将战线推移到萧关下。为将来出兵西夏铺下最坚实的基础。

    但还有第三步呢,那更是充满想像力的一次战役,但就看情况了,然而这一战打得如此顺利,第三步战役也必将拉响帷幕。

    问题是如此,泾原路则要动用更多的钱帛。不仅是这个钱帛,一旦平夏战争打响,那可谓是真正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所以王巨只能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去敛财了。

    然而韩韫担心地说:“会不会让人产生怀疑啊?”

    “就是产生怀疑又如何,我朝终不是以前朝代,西夏事了,我拂衣而去,难道朝廷不让我去彼岸,而将我斩之?”但王巨说这话时,脸色微微一变。赵顼继续活着,那问题不大的。

    其实赵顼活着,其意义不可想像。

    只要赵顼继续活着,相信没有人敢虐待赵煦,更不会发生赵煦生了病,高滔滔也不让医生看的故事。

    并且王巨还打算着,如何将小程在未来也弄到彼岸,但记住了,那是真弄到彼岸,去了,就不让小程再回来了。没有这个家伙为虎作伥,相信高滔滔纵然“严格要求”赵煦,也不会做得太过份。

    否则,不要说别的,最少赵煦别指望未来在宫中能锻炼身体了。

    赵顼活得越久,对赵煦的身体就越有利,那怕赵煦多活上四五年,将向皇后熬垮下去,那么宋朝再怎么轮,也轮不到赵佶做皇帝了。没有赵佶,宋朝还能灭国吗?况且他在女真那边也有了一些安排……

    不过王巨真的很担心,这可是中风啊,说发作就会发作的,而现在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只要发作严重,就无药可医了。自己在前线拼命呢,后方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那才是叫人欲仙欲死……

    想到这里,王巨喃喃说了一句:“看来得提前了,也要放手给蔡公。”

    得早,就是王巨所说的两件事中的第一件事,原本王巨打算等稳一稳,到年底一看到银行司收益了,二正好户部将新的户数统计上来,乘势推出这个举措。

    不过那样,明年还会争议许久,甚至自己走后,蔡确与范纯仁必然要分担其争议。

    其次就是从现在起,渐渐将事务向蔡确手中转移,不是畏惧蔡确,而是让蔡确将中书正式领手起来。

    这两件事是合在一起的,也就是在他未离开京城前,将所有大的麻烦一起解决掉,在离开时,中书能顺利过渡到蔡确手中。

    那么赵顼就没必要再操神了。

    真的不能操神哪……现在元丰八年,元丰八年赵顼在史上还活着吗?王巨记不清楚,但肯定没有元丰十年的神马,所以王巨一想到此节,心中就有些毛毛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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