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转机发生在那位敢于日天日地的吴王世子身上。

    且说那吴王，自从前些时候被圣上当堂训斥后，又得了禁足令，遂在王府中躲了好些日子，深觉面上无光，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

    吴王世子被削了世子位，再没袭爵的可能，地位一落千丈。王妃是他亲娘，心中自然不平，日日去寻吴王哭诉，哭得吴王烦不胜烦，直接骂了她，给王妃好大一个没脸。

    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吴王不是啊！他有整整七个儿子！

    会给这个儿子请封世子，只不过因为他占了嫡长，但吴王最疼爱的可不是他。如今世子位直接被皇帝撸了，吴王烦了一阵子，其余儿子们频频在他面前露脸表现，又有宠爱的妾室三不五时地在他耳边吹风，叫吴王也开始重新物色世子人选。

    先帝还在世时，吴王府内呈现出的是一片和乐融融，妻妾和睦，兄弟姐妹不拘是不是同一个娘肚子出来的，都十分友爱，外头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夸一句吴王治家有方。

    然而世事变化太快，当时吴王还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现在已经成了落水狗，连家宅都不宁起来。后宅妻妾争锋，嫡子庶子嫡女庶女斗得一团乱，今天诬陷，明天下毒，比话本子里写得还精彩。

    前任世子，是个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连吃喝玩乐在京城都排不上号，正如沈茂对他的印象——“一个表里如一的草包”。他能长这么还没被打死，很大程度上仰赖投胎技能。

    如今他最大的倚仗没有了，总是为他收拾烂摊子的吴王对他彻底失望，从前热衷于跟他表现兄友弟恭的庶出弟弟们，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最得吴王喜爱的那个弟弟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下一个世子了。王妃天天不是哭就是骂他不争气，府里的下人也很会见风使舵，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

    前世子愤懑，愤怒，他要报复！

    可不论是圣上、吴王，还是庶出弟弟们，他都报复不了——如果有那个手段，他怎么可能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怒气值满溢之下，他将目光放在了芙蓉身上！

    就是她，罪魁祸首！

    当时他决定掳走芙蓉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并非沈应亲生，只是个义女。后来事情败露，他在家反省期间，偶然间听自家几个庶出妹妹谈论起，才得知，原来他费尽力气掳走的居然是个赝品！

    什么爱女，她根本就不是沈应的女儿！

    吴王世子出离愤怒了——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居然害他至如此地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鉴于芙蓉是个小女孩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吴王世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于是，他想出了一个自认天衣无缝的办法。

    吴王妃姓田，娘家属于豪门世家那一挂，在京城姻亲众多，人脉很广。所以虽然家中有女儿嫁给了注定要倒霉的吴王，田家也半点不慌，依然正常社交中，有邀请照样出席。

    这天正是镇远侯府老太君八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就是老寿星，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仅有田家人，也有沈家人。

    沈老夫人难得出一趟门，这次到镇远侯府来给老姐姐祝寿，沈家也算是兴师动众了，除了出疹子不好出门的沈芝，家中大大小小都出动，芙蓉更是一早就被丫鬟从被窝挖出来，套上一身大红衣裳，戴上金灿灿的璎珞项圈，和沈获一起陪在老夫人身边。

    芙蓉从来不是胆小的人，循规蹈矩也跟她扯不上关系，同时她也不喜欢麻烦，所以到镇远侯府做客期间，她一直跟着沈老夫人，在一群老太太中被稀罕了一回，又乖乖听从安排，随丫鬟去小姑娘们聚集的地方。

    别家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要么就是有母亲带着，要么就是跟在年长些的姐姐身边，芙蓉孤零零一个人，叫镇远侯府的小姐姐瞧见了，忙将她拉到身边，与她玩笑。

    说了一回笑了一回，有个眼生的丫鬟过来，在芙蓉身边低声说：“姑娘，沈少爷在外头，找您有事。”

    “啊？”芙蓉怔了下，以为她说的是沈获，便问：“他有什么事？”

    那丫鬟有些为难：“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了想，芙蓉还是起身跟着丫鬟出去了，她担心沈获是不是碰上了什么突发事件。那丫鬟带她左绕右绕，进了花园里，走着走着，周遭渐渐安静下来，芙蓉心生怪异，停下脚步，左右看看，“还没到？”

    “到了！”那丫鬟往前一指，芙蓉皱了皱眉，前头假山转出个锦衣玉带的陌生男人来，冲她笑了一下：“妹妹。”

    “谁是你妹妹！”芙蓉柳眉倒竖，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那丫鬟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外通贼人骗我来这里！”

    丫鬟吓懵了：“贼、贼人？这不是沈少爷吗？”她只是个粗使丫鬟，才进府没多久，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在外头瞧着眼热，却苦于不能进去看热闹。在花园里，正好碰见这个年轻公子，大方地赏了她块儿银子，自称姓沈，让她去姑娘们坐着的花厅里找沈尚书家的姑娘。

    今天沈芝没有来，丫鬟在花厅外头探了探，打听清楚了哪个是沈尚书家的姑娘，直接便上去了。走之前还留恋地看了看一派富丽堂皇的花厅里头，格外羡慕那些能贴身伺候姑娘们的丫鬟。

    “哟，妹妹还和我闹脾气呢？”吴王世子缓缓走过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似乎眼前真是他妹妹。

    丫鬟看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芙蓉，茫然了。

    芙蓉懒得跟她多说，转身就走，吴王世子急了，几步上前就拉住她的头发。头发突然被揪住，一阵疼痛瞬间传来，芙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手就是一招“千叶手”，重重击在他手腕上，吴王世子痛呼一声，连忙松开她的头发，芙蓉冷哼一声，旋身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内力冲击之下直接将他踢飞。

    “砰”的一声，吴王世子重重摔倒在地上！

    “妹妹？我看你有没有命认我这个妹妹！”

    芙蓉眼中戾气丛生，等他爬起来，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次出手——劈空掌，掌掌破风！空明拳，拳拳到肉！吴王世子已经被打得弯下了腰，最后一个飞踢，正中双腿间！

    “嗷”的一声痛叫，完美结束了这场单方面殴打。

    领路的丫鬟全程懵逼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她只是带了个话，领了个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芙蓉转头先走，走了几步见她还傻在原地，喊道：“走啊！”

    “啊……哦哦好！”丫鬟傻兮兮地点头，连忙跟上，走得远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啧，还躺在那儿呢，看起来伤得很重，真是恶有恶报。

    那丫鬟没看错，吴王世子真的受伤惨重。别的地方还罢，芙蓉最后那一脚“断子绝孙腿”，直接把他给废了，镇远侯亲自给他请的大夫，在看视过后纷纷摇头：命没事，命根子没救了。

    镇远侯：“……”

    当天夜里，镇远侯府灯火通明，事情的经过很快就查清楚了，那个倒霉围观了全程的丫鬟被审了许久，确定是沈尚书家姑娘干的，镇远侯府诸人都忍不住咋舌：这两家的梁子是结大了！

    唯有白天还跟芙蓉坐一块儿说笑过的三姑娘难以置信：“柳姑娘还不到十岁呢，怎么可能……”

    “不到十岁？！”侯府诸人震惊了，今天客人多，他们压根儿没注意过沈尚书家的姑娘，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有多大。要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力气大些，把一个成年男人踢成这样可以理解，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她都不到人家腰高吧！

    “会不会是那丫鬟撒谎了？”

    有道理！于是倒霉催的丫鬟再一次被关起来审问，一连审了好几个时辰，终于，镇远侯府不得不相信，这事儿真是沈尚书爱女所为。

    前任吴王世子在镇远侯府被打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今日去赴宴的人家纷纷开始议论此事，沈家也不例外。

    “果然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深觉大快人心的是沈获。

    “嗯，看来要准备一份礼品送上吴王府。”打算恶心他们一把的是沈大人。

    “……残废了吗？”有些忧心的是芙蓉。

    她神色有异，沈获只顾着高兴，可沈应却注意到了。

    “蓉儿，怎么了？”

    芙蓉用脚点了点地面，很不安地说：“我好像犯了错。”

    “嗯？”

    “那个，吴王的儿子，是我打的。”

    “……”

    深吸一口气，沈应唤来长随，命他立刻去打听一下吴王世子的伤势，若是真残废了，立刻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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