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小允之梦

    沈玉在第二天清晨曾去荣国公府看望沐小允，然而沐小允却依然没有醒来，见清漪在一旁照顾，便问了几句沐小允的伤势后又回到了摘星院的万伤阁。

    此时沐小允已被皇甫钰从百草庐转移在一间宽敞的房间，在服用了天残丹后，她身上的伤口已全部愈合，气色也是大有好转。

    “清漪长老不必担心，小允姑娘已无大碍，只是太过虚弱了些。”皇甫钰端着盛有汤药的玉碗走进房间对满脸忧色的清漪道。

    “这两日多谢三公子了。”清漪微微一笑。

    “长老不必客气，我与小允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朋友了，她已遭受过莫大的痛苦，我不愿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皇甫钰放下药静静地看着沐小允。

    清漪听后有些诧异的看向皇甫钰道：“哦？三公子何意？”

    皇甫钰坐在了桌旁，他不想再和清漪绕弯子，便坦然说道“穆王府曾因故被人皇抄家，全家几十口皆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清漪长老与原穆王府中的凝月夫人是至交，亲如姐妹，难道不知道穆王府中有特殊的一脉吗？小允姑娘便是这隐秘的一脉，穆王府中的小郡主，长老何须相瞒。”

    清漪听后脸色一变，双眼黯然失色，她想起在流云阁找沐小允时曾碰到皇甫钰，已然明白那晚沐小允正是藏在了皇甫钰那里，而皇甫钰所说的一面之缘便是那次。

    皇甫钰见清漪脸色大变后忙起身行礼道：“清漪长老请勿多虑，老穆王刚正不阿且曾有恩于家父，皇甫钰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只是小允姑娘生性善良又活泼好动，在下担心她日后再受伤害，因此想求长老一件事。”

    清漪随即神色复于坦然，亦起身拱手道：“三公子深明大义，本座替穆王和凝月在此谢过了，不知三公子所说何事？”

    皇甫钰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沐小允，眼神坚定的道：“长老，猎妖师出生入死，在下认为以小允姑娘的性格，并不适合在摘星院，在下想请长老能同意小允姑娘留在荣国公府！”

    “如何？”清漪惊讶地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皇甫钰，随后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她若有所思道：“若是小允能留在此处也好，只是...”

    “沈玉哥哥...”，清漪话未说完，两人便听到了沐小允的呢喃声。

    二人精神大振，撂下话头纷纷看向了躺在了床上的沐小允。

    “爹，娘，不要丢下允儿...沈玉哥哥，不要再丢下允儿了，沈玉哥哥！”沐小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紧闭的双眼渐渐涌出了泪水。

    清漪见沐小允醒转了过来顿时眼眶通红，忙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沐小允不断颤抖的左手。

    “沈玉哥哥！不要！”随着一声哭喊，沐小允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刺眼的阳光照进她的泪眼，短暂地眩晕后她渐渐看清了坐在眼前热泪盈眶的清漪。

    “师尊！”

    沐小允一下子扑在了清漪的怀中。

    “师尊！允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允儿梦见爹娘都离开了我，梦见哥哥姐姐都...都跌下了断崖，又梦见了沈玉哥哥差点被大妖杀死，允儿...允儿好怕！”

    沐小允泣不成声，清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紧抱着沐小允道：“没事了啊，允儿别怕，一个梦而已，都没事了。”

    皇甫钰鼻子一酸，看着梨花带雨的沐小允，疲惫的神情也早已烟消云散。

    沐小允哭了好久，清漪轻轻擦拭掉沐小允脸颊的泪水，一脸笑意地梳理着沐小允额头前的发丝。

    “沈玉哥哥呢？他没事吧？为什么...这是哪？”沐小允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身处的房间有些陌生。

    “哦，他没事，他去了...”

    “那个，沈兄刚出去不久，我去叫他。”清漪正想说沈玉去了摘星院，皇甫钰便立即插嘴打断了她的话。

    皇甫钰说罢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他想马上找到沈玉，却又担心沐小允刚醒过来尚需照顾，便匆匆去了百草庐。

    “皇甫钰？”沐小允这才注意到皇甫钰刚才也在这里，再看看窗外的院子后她才明白了过来。

    “我在荣国公府？那沈玉哥哥，还有子琦姐姐呢？他们呢？”沐小允茫然地问向清漪。

    “那晚你伤的很重，沈玉便送你到荣国公府来医治，而子琦被莫雨送到学院去医治了。”

    “那沈玉哥哥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他也曾来看过你，只是你当时还未醒过来，便，便又回学院去了。”

    当清漪说出沈玉并未在这里时，沐小允那双灵动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知道沈玉为什么急着赶回摘星院。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后她瘫坐在了床上，却终是变成了那自嘲的冷笑，在这一瞬间她分明感到一把冰冷地匕首刺进了她的心脏，而那种疼痛感分外真实。

    沐小允扭头看向了窗外，初秋的阳光将院内照耀的一片惨白，她仿佛看到自己孤单的身影此刻正矗立在偌大的院子中，仰头想要享受阳光带来的温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原来，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心真的会很痛，沐小允轻叹，泛红的眼眶又一次出现了泪花。

    清漪看着失落地沐小允心中不免酸楚，柔声对沐小允道：“允儿，其实沈玉他是...”

    “我知道，他要照顾子琦！”沐小允淡淡地打断了清漪的话。

    “他对子琦用情很深”。

    “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沐小允泪眼看着清漪，如同一个孩子般期待着清漪的答案。

    清漪拭去沐小允的眼泪盯着她轻声道：“允儿，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时间会告诉你一切想要的答案，希望你会明白，别再哭了，好好休息一会吧，有事随时叫我。”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只留沐小允一人倚坐在窗边红着眼睛发呆。

    “梦醒了？”许久之后，皇甫钰出来到了房间里。

    沐小允没有理会，淡淡看着窗外道：“我多想此时有人能再叫醒我一次，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

    “人在梦中，醒与不醒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又何须他人来叫呢？”

    “那你又何必叫醒我？”沐小允突然盯着皇甫钰，似是有些生气。

    皇甫钰轻轻一笑道：“小允姑娘当真醒了吗？你沉睡太久，不宜久坐在屋中，出去走走吧，我听说清风最易醒梦。”

    “多管闲事！”沐小允忿忿地从床上下来，快速穿上鞋子便大步走出了门外。

    “哎！先把药喝了啊！”皇甫钰端起药碗朝沐小允的背影喊了一声，沐小允却已不见了踪影，便只好无奈的笑着将药碗放在桌上。

    荣国公府占地近百亩，时至黄昏，沐小允已在府中一处药田待了半晌。此处特别的是药田却好似花田，各色草药名花点缀在数十亩的田地，又有零星散落在各处的奇树异果，风中夹杂着药草的香味，胜似一片世外桃园。

    沐小允绞着双手行走在缤纷的药田间，哭了很久的她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将一切不开心都抛在了脑后，任凭微风吹乱她的思绪。

    她因沈玉没陪在她身边而感到委屈难过，却无论如何也对沈玉恨不起来；她想像以前一样忘掉那些令人伤心的事让自己开心起来，却也怎么样都笑不起来。

    “既有玉缘，何惧情断”

    沐小允拿出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支玉简，此时玉简上的八个字竟是异常明亮，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行字，心中不禁感到好笑。

    有琴声？沐小允心思一动，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弹奏古琴的声音，舒缓缠绵的琴声流入沐小允的耳中，似是带动着她的心跳，随她倾诉着心中深藏的美好。

    她循着琴声在药田中行走，终于，在不远处一株火枫树下看到了奏琴之人，正是皇甫钰。

    皇甫钰此刻正一袭青衣端坐在树下，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七根琴弦，他微闭着双眼似是与这古琴融在了一起，并未发现沐小允就在他的眼前。

    琴声紧紧扣住了沐小允的心弦，听的入神的她静静立在了那里，直到一曲终了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皇甫钰已盯着她看了半天。

    皇甫钰随后背负着古琴来到了沐小允跟前，沐小允有些不知所措的支吾道：“我，我随便走走，瞎走到这来啦。”

    皇甫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道：“走吧，该回去喝药了。”

    “哦！”

    沐小允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木然地点了点头便跟在了皇甫钰身后，心中却暗自埋怨道：真是的，为什么每次哭的时候都会有这家伙！

    皇甫钰径直向药田外走去，沐小允跟在身后，两人直到离开药田都是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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