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轻云 回雪

    冰蓝色的刺魂在赵影落左手的指间，灵动地跳跃着。今早，对灰色巨石的炼化毫无进展，叹了口气，他知道是心境不稳的缘故。自从突破至寒露期，尤其是有了中期修为以后，他少有的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没有休息好，亦或是既济期大修士无意间所带给自己的震慑太大了吧。苦笑着摇了摇头，赵影落收起了手中的冷火。

    明天就是新年了，是川海大陆人族最为重要的节日。在这天，家家户户祭奠先祖，欢聚一堂，共商来年大计。

    赵影落贴好春联、窗花后，把新自购得的几张年画一一张贴在了卧房之内，尤其是那张《仕女图》，更是被他贴在了门后靠墙角的位置，方便晚上睡觉关门后，自己躺在火炕上也能欣赏。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悠闲地躺在暖和的大炕上，舒展了一下筋骨，端详起年画上的女子。

    他认为画笔下的女子大抵应是超脱世俗，国色天香的，可这画上的女子，偏又同着自己记忆中的身影颇为相似。她美丽的让人忧伤，紧锁着的眉头更是能够唤起旁人的怜惜之意，让人朝思暮想，难以忘怀。

    “瓜子脸跟姐姐一样漂亮，桃花眼，较姐姐更为好看一些，当然她也有不足之处，作为女子她的嘴巴略大。不过，还好，这是'帮夫相'。”赵影落下意识地比较着，仿似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倚楼听风雨，落花人独立。

    ”姐姐的名字叫冷轻云。你五岁，我，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相公，任何人都不能骂你，打你，欺负你，因为这是我的专属。”说着话，女子好看的桃花眼明亮而坚定，俏皮中带着三分跋扈。念及姐姐，赵影落泪湿了眼底。假如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在火炕上翻了个身，下意识的往炕里暖和处挪了挪身子，沉浸在过往中的赵影落没有发现，早上不曾生火的大炕，现在居然是暖和的。

    “你醒了？”躺在火炕上，赵影落不觉舒服的睡着了，刚醒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窈窕的女子，正坐在炕沿上，双手托着香腮盯着他看。

    “姐姐，你回来了？”一双桃花眼，两弯柳叶眉，身量窈窕，不是冷轻云，是谁？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难道你以前就知道？“女子好看的桃花眼中充满了疑惑。

    ”不对，你不是我姐姐冷轻云，你是她。“赵影落惊疑地说着话，同时伸手指向了门后的《仕女图》，其上已是芳踪杳杳。

    ”冷轻云？“比起赵影落的疑惑，画中人表现出的却是震惊。

    ”没想到这个让我牵肠挂肚、秋水望穿的男人，这个让我认为是全世界最为痴情，最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竟会是我的姐夫。“

    ”姐夫？“虽然长得很像，可一旦得到证实以后，赵影落还是无法接受，他喃喃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你姐姐是我娘子——冷轻云。而您是名震南骞大陆近万年，被誉为'南骞第一人'，拥有未济期修为的南宫回雪？“

    ”南宫回雪，南宫回雪……“她疯狂地喊着，声嘶力竭。

    ”可我更是爱你、念你、怜你、盼你的冷雪儿。“

    赵影落跌落在火炕上，脑海中满是五年前，冷雪儿为自己挡下通灵期修士必杀一击，而身消道损时的情景。”来世我要做你的新娘……“这是那个女子最后的愿望。

    …………

    ”夫君，多吃点儿，再吃块醋鱼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人家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做好的呢，你闻闻现在手上还有鱼腥味。“赵影落心疼的握着南宫回雪白皙温润的手掌，伸臂拦佳人入怀。这两天她胖了一些，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赵影落侧过脸，把头埋在女子如雾的长发里，他脊背耸动，小声的啜泣着。她的手轻抚着男人的背脊，美丽的容颜越发的光彩照人。

    热恋痴缠中的人儿啊，一生能有多少这种好时光。

    她倔强地道：“修道近万载，从不知情与爱，五年前在人生最后的时光中遇见你。前几日，一缕残魂能重回你的怀抱，我心已足。只盼这几日，生命流逝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我记住你的脸。如果，假若有如果，我愿用以后的三生七世来交换今世我俩两日的情缘。”

    所有的爱都需要证据，在此范畴之内的爱情也好，亲情也罢，自也不能外乎于是。五年前，也就是方才怀中女子所提到的这一时间节点，身世浮沉如同风中飞絮、水里残萍的赵影落，于国破家亡之际仓惶南顾至了南骞大陆的重镇——连沼寨。在那段灰涩的日子里，他幸而能够遇见冷雪儿，呃，也就是以该一般身份、面目示人的大修士南宫回雪。

    当一切都明朗了之后，赵影落眼下回过头来再想此事，他便是知道，彼时怀中女子的境遇比之于惶恐、伶仃的自己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彼时的朗月城大战，首当其冲的除了自己这个北颐国的小王爷之外，还有太多的人和事，譬如自己的老祖母，譬如自己的童养媳：既济期大修士——冷轻云。当然还有明知大势已去，明知事已不可为却又千里迢迢前去助拳的，名列伟栋商行三大尊者之一的——南宫回雪。

    做为未济期大修士，做为南宫世家的掌舵人，她之所以对于北颐王府之事这般的义无反顾，除却其素来同着赵家交好之外，更是因着她的另外一层身份——冷轻云同母异父的妹妹。

    赵影落虽然对于南宫回雪并不陌生，但是冷雪儿，在那之前他却是从不曾听说过的。

    而五年前的他自己，则是以南宫玉的身份出现在了连沼寨。老祖母行事向来缜密，且手眼可谓是能够通天，所以在朗月城之战以前，南宫玉这个身份确实是真实存在着的，同时也经得起见疑与核查。

    除却这南宫玉，赵影落的另外两个身份分别是：川海大陆双月城的阴落、北颐国板桥镇的宇文影。

    四个身份，四种人生，要把握好这其中的利害，他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但比之于老祖母在此事之上的苦心经营，他的这些所谓的艰辛与付出却又根本是不值一提。

    老祖母的用心良苦，还在于她很早就将着自己的未济期体悟——千面之术，传授至了赵影落处，似这般玄之又玄的存在，可并不是每一个大能之士在进阶至未济期时，都能够获得的。

    但是谁人一旦于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一般存在，那么其从中所能够得到的好处绝对是难以估量的，更为逆天的是，该一般未济期体悟居然可以悉数传承与人，纵然对方是半点修为也无的凡俗之人，也并不会受到哪怕是丝毫的影响。

    纵然此术一经传授之后对于为师者就是：断、舍、离，但是也有大能之士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之下，对此义无反顾，自己的老祖母显然就在此之列。

    想要一人千面，那么赵影落必须也要先将着自己的修为提升至未济期之境。在此之前他也仅是能够掌握寥寥数般变化而已。

    以千面之中的南宫玉这一面，于五年之前，在南骞大陆的连沼寨，赵影落遇见了冷雪儿。

    至于南宫回雪之所以会在这双月城中认出早已将着模样、身份更换成了阴落的自己，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曾经跟冷雪儿提到过此事。

    当时的南宫回雪可并没有把他这种能为往大名鼎鼎的“千幻之术”上去想，毕竟寻常的“变脸之术”可是经常能够见诸于凡俗间的舞榭歌台之上。

    心中的诸般念头电闪而过，赵影落没有回应怀中女子的话语，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面对着南宫回雪这般真诚、热烈得爱意，他的心中却是再次生出了悔之无极的痛楚。

    “如果知道结局，我们还会相爱吗？”在雨后的黄昏，于寂寥的寒夜，你是否偶尔也会生出类似于这般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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