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四十章

    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当天的票房的大概数据就会预估出炉。准确数字则要等到第二天上午。每周末过后,每一部上映电影的票房总数，增加幅度，排名,都会统计得清清楚楚。根据这些数字,影院来判断安排新一周电影的排片量。

    为了这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叶鸿声和谢如溪从四月底到五月中旬一直在忙着跑宣传。这部电影质量好,叶鸿声卖力推销的时候有底气，夸起共演的谢如溪都是真心诚意，不用费力编场面话。只是在这关键当口他和苏雨童分手的消息爆出来,搞得每次记者都会追问有关苏雨童的问题。

    叶鸿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牛广彦作为他的经纪人出面回应了一次――“叶鸿声和苏雨童已经分手。很遗憾这段感情已走到尽头，不过两人的生活都会有新的起点。希望媒体给他们各自整理的空间。”非常客套和公式化的声明。

    叶鸿声决心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记者从他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幸而女主角还不肯结束这场好戏，苏雨童每次公开现身,都会不断提及叶鸿声。

    “我不想再谈感情。之前投入太多太多,现在一下子空了。不是那个人，就觉得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我很高兴这次他电影的成功。这部电影刚开拍的时候叶鸿声和我说过，想找我唱主题歌，但是我觉得这部片子和我的气质不是很搭，就说好了等下次再合作。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隔三差五，隔三差五，就是深情的苏雨童在隔空缅怀。还误伤了一起和叶鸿声跑宣传的谢如溪。新闻标题大喇喇写着“叶鸿声谢如溪夜店把酒言欢，欠苏雨童一支歌”――所谓的夜店把酒言欢，不过就是剧组开票房庆功宴而已。

    这事情叶鸿声不得不向谢如溪说了抱歉。谢如溪大度，才不会因为这个就与人结怨，只不过调侃了几句叶鸿声。

    “看你前女友对你这念念不忘的样子，人家都这么使劲地隔空喊话了，你不怜爱一下人家？真不复合？”

    叶鸿声只说：“你怜爱过前男友吗？”

    谢如溪笑得口水差点喷出来。

    笑完了她说：“你又不是我，你又不是我。”

    总体来说，他和谢如溪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两人约好了，如果有合适的好本子，一定会和对方通消息，不妨继续合作。

    电影宣传期结束后，叶鸿声有一个短暂的假期。他计划去某个小岛上放松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他有个客人要招待。

    苏星子一个礼拜前就跟他约时间了，想和他见一面，谈一谈。

    叶鸿声大体知道她要谈什么――当然是关于苏雨童的事情。

    他们约在了一家环境不错的会所。

    叶鸿声来得比约定时间稍早些，但没想到苏星子比他来得还早，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庭院里砌了形状抽象的层叠的池子，睡莲在其中盛放。玻璃墙上装饰着空气植物，光线透明自然。

    她穿了件薄薄的红色针织衫和铅笔裤，头发柔顺地披散着，正微微垂着头，在手机上查看资料。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产后的身材，看起来仍和原来一样的轻盈苗条。听到脚步声，她忽而转过脖子，动作像机灵的小鹿一样。

    “来啦！”她放下手机，招呼叶鸿声坐下。

    他们点了茶点，寒暄了几句。叶鸿声问她家里人好，自然无法绕过苏雨童。

    “那时候我托你照顾她，可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样啊。”苏星子话这么说，但语气里并没有指责叶鸿声的意思，而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喟叹。

    “雨童最近好多了，”她告诉他，“起初我是劝她干脆放个大假，和我一起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了再回来。不过她不肯，我就跟在她身边几天，看她工作的时候反而比闲下来独处的时候精神好，就随她去了。现在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提到你除了有些低落，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哭不停了。”

    “是我对不起她。”叶鸿声说。

    苏星子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你对不起她。她以前从没对哪个人这么动过情。”她抿了口茶：“我之前和爸爸开玩笑说，我们家哪个都比不上你在她心里的地位。都以为你们会结婚的。”

    叶鸿声苦笑：“真正交往了之后才发现，我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我。”

    苏星子没有反驳，顺着叶鸿声的话说下去：“我陪她那几天，我们谈了不少。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自己的问题。”

    “她太依赖你，需要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这些她现在都明白了，也感觉到自己把你逼得太紧了。”

    苏星子顿了顿接着说：“她现在很后悔。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不会那么幼稚。”

    叶鸿声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他说：“不是她幼稚，只是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她已经成年了。”

    苏星子轻快说：“成年人就不能做幼稚的事情？她还太年轻，阅历多了会改变的――只要你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就知道了。”

    果然和叶鸿声想的一模一样――她是来替苏雨童做说客的，劝他们复合。

    “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叶鸿声看向苏星子，问她。

    他接着说：“人的喜好会变，但性格是不会变的。要么她压抑改变自己的性格，要么我无底限地承受她，两者都很痛苦。”

    阳光照耀着，初夏的味道从泥土里蒸发出来。叶鸿声转过头，看向远处的水池和草木，看向庭院尽头，像看向不甚清晰的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要从过去学点教训。如果我明知道这条路是错的，还再走一遍，图的是什么？我们认识不少年了。你老实说，你觉得我和雨童复合，真的好吗？”叶鸿声平静地说。

    苏星子也沉默了。

    还有些更深更露骨的话，叶鸿声没有再说。他不必说了，给彼此都留点面子。他猜苏星子这次来找他，也是苏雨童要的。如果不是苏雨童的意思，苏星子怎么可能擅自找他谈要他们复合的事情？

    他们姐妹之间有没有争吵，发生了什么，叶鸿声已经不太关心了。

    之后他和苏星子又聊了聊。知道她已经办好了离婚，孩子和她生活，过段时间她仍会回美国，已经申请了学校再读一个学位，孩子有保姆和她母亲帮忙照顾。

    “我只是想让雨童开心，过她想过的生活。”

    苏雨童正在家里等着。她要苏星子一见过叶鸿声就到她的住处去。

    苏星子到的时候，她正带着耳机在琴上砰砰乱敲，以前叶鸿声送给她的衣服首饰扔了一地。保姆来给苏星子开了门。

    看到姐姐进来，苏雨童才停了下来。

    苏星子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下，简明扼要地把结果告诉了她：“他不同意。我说了很长时间，但他的态度很坚决。”

    苏雨童不相信：“他到底怎么说的？他直接拒绝你了？”

    “他不认为你会改变性格，而且即便改变了，这种勉强对你来说其实也很痛苦。”苏星子如实转告。

    苏雨童很崩溃。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要苏星子去说和。

    “怎么……为什么你说了都没用？”她失声道。

    苏星子冷冷清清道：“为什么我的话他就要听？”

    苏雨童突然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你要回美国读书？”

    苏星子说：“我告诉他了，他知道，还告诉我他在那边有熟人，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联系他们。”

    苏雨童无话可说。

    苏星子和她道理说得够多了，也不想多说了，她摸了摸苏雨童的头发，叮嘱了她两句好好休息，又和保姆阿姨说了两句话，就拎起包走了。

    苏星子原以为苏雨童还要盯着叶鸿声折腾一阵，没想到自那天之后，苏雨童人前人后提叶鸿声的次数突然就少多了，而叶鸿声再也没有收到前女友的骚扰信息和邮件。

    叶鸿声知道苏雨童终于想明白了，并且相信了一件事――他对苏星子其实早就没有实质的感情可言。

    他一个人在岛上，游游泳，晒晒日光浴，看掉了几本剧本，清静极了。

    一过了五月进入夏天，虞小曼这边一下子忙乱起来。白秋晨临近产期血压很高，为了保证安全，已经完全住院了，团队里少了一个人，乱了几天才调整适应过来。之后虞小曼有空去了医院几次看白秋晨。

    白秋晨入院之前给虞小曼谈下来一部电影是一部都市轻喜剧，九月开拍。虞小曼自己还想要一本现代改编的电影，不过那本拿过文学奖，争的女演员太多，虞小曼资历尚浅，在电影圈还没实在的成绩，竞争基本无望。

    “那个你很难抢到，”白秋晨一说起那本改编就断言，“我听到的消息，连谢如溪都想演的，不过已经谈妥是杜闲的了。”

    杜闲是拿过国际电影节影后的，谢如溪是在国内人气极高。这两个人争起来是神仙打架，其他人再插一脚的份都没有。

    虞小曼给她洗了草莓，拿着喂她吃。

    白秋晨含着草莓说：“唔……不过这个你可以看看。”

    她递了份杂志给虞小曼。

    封面上是一个不太看得出年龄的女人，她瞪着一双黑而深邃的大眼睛，目光锐利得像在审视着所有读者，可她五官中最美的还不是那双眼睛，而是那只天然的，笔挺的长鼻子。她的方下巴线条坚定，将柔弱一扫而空，凭空召唤出不容忽视的压迫力，美得十分霸道。

    这是一张让人百看不厌，适合临摹的脸。虞小曼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封面人物像上，过了片刻才注意到旁边的字。

    “程艾？”虞小曼觉得这名字有些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白秋晨说：“她要回国了。可能很快会做一部新电影，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题材。她以前就喜欢用新人，菜鸟。这个你应该好好争取……”

    虞小曼翻开杂志“啊”了一声，她才想起来姜艾是谁。

    程艾算是“导二代”，她亲爹就曾经是个名导，在国际上都有名气的那种。程艾是这位大导演的独生女。三十岁不到就一鸣惊人，拍出了口碑超好的处女作，之后几年拍了部文艺片，入围了好几个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歇了段时间又跑去越南，拍了一部长篇纪录片，扫了好几个国际大奖。

    之后两年程艾在国外游学，只挂名一部短片的制作人。现在她回国了，自然让人关心下一步动向。能上她的电影，就意味着能上高质量的电影，进电影节刷提名都不是梦。

    “我没有看过她的电影。”虞小曼的反应不是很热烈。

    “那就赶快去看！”白秋晨催促她。虞小曼连忙答应：“好好好，你别吼别着急。”

    “呼……”白秋晨喘口气，“我现在是在医院不能出去跑了。你看着办吧，想和程艾合作的人，恐怕不比杜闲那部少。”

    虞小曼带走了杂志，回去的路上就把杂志上程艾的访谈看了，然后又找到程艾的出道作和获奖的纪录片。两部片子刷完，当晚虞小曼就成了程艾的脑残粉。

    十几天后，程艾回国当天就宣布了她的新项目，各大网站电影资讯都更新头条：程艾将拍音乐剧版雷雨，女主将完全启用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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