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回顾（二）

    贺周平送来了四件皮毛,两条项链，一条翡翠的，一条珍珠的,还送了一箱子零碎东西。有怀表，粉盒，首饰盒,银镯子,摆件，茶酒器具,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三十多件东西。都是民国时候的物件。

    民国时候的东西还好，都是些日常小东西，民国时候的手工艺品,对搞收藏的人来说，价值不算高。主要是皮毛和项链的价值比较凶残。

    虞小曼一披上那件光滑的裘衣，周围服装师，化妆师，几个助理，眼神都变了，都笑着说：“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我们这一行也见得多了，还是要说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虞小曼自己向镜子里看去。浅金色锦锻旗袍，黑得发亮的大衣一罩，颈中一串翡翠珠子，加上复古妆面和精心梳理的发型，三十年代的气息呼之欲出。

    虞小曼忍不住傻兮兮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旗袍是旋不起裙摆的，皮毛大衣也不会轻飘飘地飞起来，但镜子里划过的是华服和珠宝流动的光彩，显得她整张面孔都快乐而明亮。

    然后她才回到当下，开始考虑起现实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虞小曼在心里问起这个问题。贺周平之前和虞小曼联系的时候，只是知道她要拍一部民国背景的新剧，有关拍戏的详细内情，虞小曼一概没提。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白秋晨。

    白秋晨却反过来问她：“你没和贺公子说这里物资匮乏的事？”

    虞小曼立刻回答：“没有！”她怀疑白秋晨是装的，推到她身上诈她。两人互相瞪了半天，白秋晨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要他帮忙！他昨天给我打电话的，说要送一批东西过来，我也吓了一跳——我之前没说，是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这点心意我总该成全他吧？”

    “他这是做人周道，”白秋晨补充，“也是真对你有心。”

    虞小曼拍好了一组照片，就去给贺周平打了电话。他一声不吭送来这么多东西，虞小曼除了要说谢谢，总觉得还应该说点别的东西。

    “……大衣很漂亮，翡翠也好棒，每一件杂件都能用上。真是帮了大忙了，拍下来一定都很有质感。服装和道具都很高兴。”虞小曼向他道谢。

    “那你呢？你高兴吗？”贺周平问。

    虞小曼坦诚回答：“高兴。都太漂亮了。”

    贺周平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年轻，笑起来更可爱：“我只想你高兴。”

    虞小曼轻声说：“谢谢。”然后赶紧问起东西的来历。

    贺周平本来就是做这个的，立刻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零碎的小东西都是他自己的收藏，但那几件裘衣和项链却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东西。

    “她老人家过去为了藏点东西下来，费了老大力气了，我小时候听她说了多少遍故事了，以后有空慢慢说给你听。”

    虞小曼心里想到那几件裘衣到现在都光泽依旧，足见主人的爱惜，一定是定期护理，才能保持得这么好。

    “……等今天拍好照片，就把两条项链送回去。尤其是那条翡翠的，我带着时候都有些害怕。”虞小曼半开玩笑道，“大衣大概用的时间长一些，要拍三个礼拜的样子，我们会爱惜着用，一定完璧归赵。”

    贺周平那边顿了顿：“这些东西在我这里就只能存在库房里，太可惜了。我其实是希望你能留下的。”

    虞小曼想也不可能收，她笑起来：“不行。太贵重了！”尤其是那条翡翠项链，她就是不懂宝石行情，也知道像那种品质的，肯定是让人咋舌的高价。她能借来穿一穿，在电视剧里编造一场光彩夺目的美梦，甚至只是借来拍一张照片，就足够了。

    “可是……”贺周平还想再说。

    “周平，”虞小曼打断了他，“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

    贺周平没再坚持，他顺从了虞小曼的意见：“好。你要是缺了什么再和我说，我会尽力。”

    他声音温和。

    虞小曼答应了。

    挂电话之前，贺周平小声说：“我不是不珍惜奶奶的东西。只是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就是解释一下……”

    他挂了电话。虞小曼握着手机，呆了一会儿，才回摄影棚。

    下午的时候男主也来了。两人又拍了一组合照。男主和虞小曼是同一个公司的，叫秦烈。秦烈虽然不如叶鸿声那么帅，但他体校出身，体格很好，和虞小曼站一起，身高体型搭配得够好看。

    之前两个人已经见过两次，对彼此合作都没什么意见。虽然是同一个公司的，但性别不同，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两个人都想着好好合作，拍好这部剧。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让大家都很满意。就等着宣传时候投入使用了。

    至于贺周平送来的那些东西，剧组里只知道是虞小曼那边用关系借来的，具体是谁他们并不清楚。但这“一个朋友”就显得更加神秘旖旎。

    后来文珮都知道这事情了。

    开拍前她又来和主演们聚了一次，和大家读读剧本，聊聊天，然后去吃饭。一群人吃完了饭，文珮又约了虞小曼单独去她喜欢的一家酒吧聊天。

    “那串翡翠珠子我没能看到实物还挺遗憾的，那照片拍出来真是好看。”文珮和虞小曼之间不知不觉就熟悉了，两个人说话之间少了很多顾忌。

    虞小曼就道：“珠子还给原主了。我介绍你认识，下次去他那里看也可以。”

    两人聊着聊着，虞小曼忽然停了下来，文珮就看看她，笑道：“怎么了？小美人？”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但一直觉得不好问。我问了，你别嫌我。要是不想告诉我，就说不行。”

    文珮做了个“请”的手势。

    虞小曼抿了一口果汁鸡尾酒，才道：“我就一直挺想知道，叶鸿声到底是怎么成功把我塞进这剧组的呢？”

    文珮噗一声，差点没笑得一口水喷出来，她忙别过脸去，用手巾擦了擦，缓了口气才说：“你可真好玩。”

    虞小曼不知道她这反应，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白秋晨和她说过公司也出了力，但是这事情明显一开始就是叶鸿声推动的，要不是他，文珮大概不会考虑自己。

    “我喜欢帅男。我喜欢美女。”文珮说，“只要长得好，我就可以考虑。有什么奇怪的。叶鸿声是给我推荐了你，不过我可没收他的贿赂。”

    虞小曼怀疑地看着她。文珮喝了两杯酒，两颊已经泛红，在虞小曼怀疑目光的坚持下，她终于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说实话。我是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以前我就想拍《长亭柳》的电影版，一直，一直就想要叶鸿声来演男主。他那边就一直，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长亭柳》是文珮的民国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她最早拍成电视剧的一部。

    文珮说到这里，虞小曼已经明白了。叶鸿声是答应了拍文珮的电影，所以文珮才考虑让她演这部剧的女主角。

    “……等明年下半年，我们就要拍这部电影了，现在知道这消息的还没几个人。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感受？”文珮问。

    虞小曼摇摇头。她之前是害怕，害怕欠叶鸿声太多，还不清。越是不清楚答案，越是害怕，现在知道了，就心里有底了。

    至于对叶鸿声，虞小曼唯一的想法就是——他在长亭柳里面一定帅疯了。那小说最后她看得眼泪汤汤的，要拍成电影该赚多少眼泪啊。

    “那好。我给你爆个料，也该轮到你给我一点八卦听听了，”文珮道，“你和叶鸿声，贺周平之间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

    虞小曼干脆利落地回答她：“叶鸿声先和我分手，贺周平后追我，我还没和他在一起。叶鸿声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就是最近瞬间红起来的苏雨童。”

    文珮不知道是被这内容，还是虞小曼豪爽地爆料方式惊呆了，端着酒都忘了喝。她笑了两声：“哇……”

    虞小曼问她：“有什么感受？”

    文珮说：“贵圈真好玩。”

    《千回顾》开拍前三天，正式发了新闻公布男女主演。同时官博上放出了虞小曼和秦烈的那组宣传照。

    两个人分别两张单人，两张合照，一共六张照片。

    其中最引入注目的一张，是长夏夕阳照轩窗，顾千千在窗下伤神，她鬓边是小小的珍珠头花，手边是信笺和旧书，芭蕉碧绿色的影子温柔落在她的肩上，而她正凝神读着爱人的来信。思念叫她愈发动人。

    叶鸿声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有趣，因为那实在不像华丽娅。他看惯了穿着时装的华丽娅，或不穿衣服的华丽娅。这样穿着旗袍，充盈着旧日情思的华丽娅，他看了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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