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堕落论（一）

    “我们分手吧。”叶鸿声说。

    虞小曼脱口而出：“什么？”

    叶鸿声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虞小曼以前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高中时候。那男生是要考理工院校的，她是艺术生，后来不在一个班，又吵过两次架，就赌气分手了。不好说是谁甩谁。

    当时难过了半个月。后来想想，这一段还挺好笑，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大学之后很快就把初恋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二次是大学时候，两个人在学校时感情很好。可男友妈妈不喜欢她，嫌她少年丧母，家里有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后结婚娘家肯定不会出钱。这话男友妈妈提了两次，两个人就渐渐淡了，虞小曼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主动提了分手。

    所以这是虞小曼实打实第一次被人甩。

    哪怕她之前多少遍告诉自己“叶鸿声和你长不了的！”“分手倒计时！”，突然面对这一刻，她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疼。

    不是心疼，是脸疼。像被人劈头盖脸一个耳光抽下来一样，脸疼。明明叶鸿声说得是那样和风细雨。

    虞小曼沉默不语。叶鸿声就接着说了下去：“你说过，如果我想和苏雨童在一起，一定要先告诉你。我记得这话，所以今天和你说说这件事。”

    他是表示自己践诺了。顺便连苏雨童是下一任都认了。

    虞小曼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

    她没想到苏雨童行动这么快，效率这么高。更没想到叶鸿声直到分手前一刻还能保持这样的暧昧温柔。

    她心里涌起了黑色的厌恶，诅咒，同时又自嫌起来——她其实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

    她连分手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都没有想过！

    一瞬间有无数话想说，一下子全部向外挤，反而堵住了。

    叶鸿声没所谓，他特意空了一个晚上来谈这件事，有的是时间等她表态。

    一阵高烧一样的燥热之中，虞小曼翕动着嘴唇：“不要脸……”她轻轻地说。

    叶鸿声不知道她这句不要脸骂的是他还是苏雨童，但他不想推到苏雨童身上，就自己认下了这句不要脸。

    “对不起，华丽。是我变心了。”他说。

    “不要脸！！！”虞小曼突然大吼一声。叶鸿声没料到她一下子就爆炸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酒杯摔了。

    虞小曼这一声像是“啵！”一下用力拔掉了塞子，心里那一池子污水哗啦啦的流掉了。她呼吸都顺畅了些。

    “分得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他和苏雨童早晚要搅到一起去。苏二小姐这下不会再拿华丽娅当靶子了。早分早好，早分早轻松。”她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她和叶鸿声这一段该放下了，了结了，不追究不问了。

    冷却下来之后，虞小曼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一下子看明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忍不住验证自己的想法，“你从什么时候决定甩了我和苏雨童一起？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叶鸿声直接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和苏雨童开始。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一对一。”

    他居然能把分手的话说得像情话一样动听！虞小曼不禁从鼻子里“哼”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这样。叶老板，不要这样！你这样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尊重苏雨童，对吧？你当然是要先和我断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和她开始。”

    虞小曼笑着说：“你舍不得的是她。”

    “还有为什么推我上文珮的剧？这算什么？”虞小曼转了两圈，她恍然大悟一样叉着腰，“是分手费对吧？送房送车太直白俗套了，也不足以体现你在这一行的影响力对吧！”

    叶鸿声也站了起来，他还是很冷静的：“你要看作这是补偿也可以。本来就是我先对不住你。”

    虞小曼按住鼻子摇摇头，把眼泪压了回去，她又笑了。

    “这哪是补偿啊。这分明是奖励。”她笑着说。

    这下叶鸿声都愕然了：“奖励？”

    “你和陆颜分手的时候给她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因为陆颜先抛下你不管，所以你不仅什么都不给她，还顺水推舟睡了她的好朋友，这是对陆颜的惩罚。但是我比陆颜听话，好糊弄，没有勾三搭四，所以你最后想想，应该给我点奖励！你心里算得太清楚了！而且你也清楚你算得清楚！”

    虞小曼一口气喷了出来。她又走过去，拿起红酒瓶倒了满满一杯——也不管好看不好看，大口大口喝起来。

    叶鸿声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他坐到沙发上，背对着虞小曼。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虞小曼狼吞虎咽地喝酒吃蛋糕。叶鸿声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叶鸿声简短地给出结论，他将刚吸了两口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

    虞小曼借着酒意，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你这么好的演技，对我施展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不在拍电影的时候用上这演技呢？早拿到影帝了啊！啊，不对，也许不是你演技好，是我太蠢啦，一看到你的脸，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补了不少八卦。对叶鸿声的痛脚可是刺得准得很！他有钱又如何，再多钱也买不到影帝的奖杯。虽然他的粉丝不计其数，可网上说他没演技光靠脸的也是一把一把。

    “啊！你这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你这口蜜腹剑的装逼犯！”

    虞小曼晃荡着酒杯，甜蜜蜜的，像诗朗诵一样说道。

    叶鸿声回过头来，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虞小曼知道他生气了。

    “对，”他说，“你说的对。”

    “我对你，没诚心诚意。你对我，就不装不作了？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样……能说。”叶鸿声走到虞小曼面前，他比虞小曼高半个头，站得太近。虞小曼不得不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说我清楚，你难道不清楚？你自己对我有几分真心真意？你自己又是个什么玩意。你来告诉我。”

    叶鸿声逼近她，几乎是直接将这话喷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目光之间什么遮拦都没有，直接将对彼此j□j裸的仇视和鄙视投射给对方。

    叶鸿声忽然一抬手，将那瓶红酒扫下去，摔了个粉碎。

    虞小曼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才像个真人的样子嘛。”她夸道。

    叶鸿声不再和她缠斗，换了衣服摔门而出。

    虞小曼喝得也差不多了。也懒得收拾残局，也不想和谁说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环顾四周，但这里是叶鸿声的地方。虽然叶鸿声明天十有八/九不会回来，但虞小曼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用品，装满一大包背上，从楼梯上下来，看了眼客厅里那一摊碎酒瓶和酒渍。

    她和叶鸿声，确实是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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