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少年持蛊

    “何师姐？原来你也在这里。”沈青青见何淑婵显露出身形，颇有些意外，显然先前她并未感知到何淑婵的存在。

    “嗯，”何淑婵点头回应。同为宗门当代的杰出人物，她早就与面织谢琅相识，近日听闻谢琅身死的消息，便是前来祭拜，只是没想到一叶也会于今日来到此地。

    “苗师姐，你先前的那番话是对我说的吗？”何淑婵回想起苗织先前的话语，便也是猜到对方是另有所指的。

    “我并无他意，”面织一声轻叹，“你和林师弟皆有盖世之姿，若是齐心协力必定能助宗门度过此劫，我只是不希望你们被个人恩怨所扰。”

    何淑婵没有反驳苗织。苗织如今遭此一劫，何淑婵不愿再违背她的意愿，至少表面上不会。

    一叶来到竹林深处，远见一少年盘坐于地，似乎正操控着眼前的灵虫。

    灵虫约有数十只，模样千奇百怪，一叶皆辨不出品种，博览杂记的他，此时到颇为的好奇。

    一叶走到近前，少年有所察觉，抬头看来。看清一叶的面目，少年灿然一笑，起身施礼，“苗元见过林师兄，感谢师兄的救命之恩。”

    一叶稍有差异，眼前这少年未脱病态，但其面露的笑容，却是让一叶如沐春风，“你认得我？”一叶笑着问道。想起自己那日救他之时，少年一直都处于昏迷。

    “家姐曾描述过师兄的相貌，并嘱咐我此生不可忘记。”少年彬彬有礼，从他的表现中，一叶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刚刚失去修为之人。

    “身为同门弟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一叶上前轻抚少年的肩膀，“这些是什么？”一叶蹲下身，看着地上形状各异的虫子起声问道，却是对苗元的伤势避而不谈。

    “这是蛊，”苗元也是蹲在一叶一旁，见一叶颇为好奇，又是解释了一番，“简单来说就是很特殊的虫子，师兄你且看，”只见苗元伸出手，一只千足毒虫顺势爬上手掌，蜷缩于其上，不再动分毫。

    一叶见状感到颇为惊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蛊。

    关于蛊，一叶是有些了解的，许多古籍之中，皆有与之相关的记载。蛊术相对与一般的修行之道，更加充满了神秘色彩，世人对其了解少之又少，听闻如今九州大陆上，懂得养蛊控蛊的修士几乎已经不可见。

    而修蛊之一道的人之所以稀少，并不是因为蛊术无用，而主要是在于修蛊对于修士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

    传闻之中，蛊师要在万万人之中，才能找到一个可修蛊术之人，而寻常之人若想修蛊术一道，终其一生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蛊术虽难练，但若有成，其可用之处却是令普通修士望尘莫及。

    古史记载，于上古时期，曾有蛊师，以噬天之蛊顷吞灭一城，用子母之蛊掌控一国，凭噬魂噬心蛊，斩大能于无形，令至尊而色变。

    古史所记不一定为真，但也不难从中了解到蛊术的恐怖之处，而如此强大的修行之道，却是因为种种原因，始终难以成为九州之主流。

    “你是如何学得这控蛊之术？”经过一番观察，一叶颇为惊奇地发现，这名为苗元的少年居然懂得控蛊之术，甚至还具有不浅的造诣。据沈青青所述，苗元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修行天才，但却从未听说此人会控蛊之术。

    苗元闻言神色黯淡了几分，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是在故乡之时，我父亲传于我的。”苗元回想起往事，情绪有些低落，“在我五岁之时，父亲就因毒发去世了。也是自那以后，姐姐便不许我修蛊术了。”

    听了苗元的故事，，一叶也是为之惋惜，失去亲人的痛苦，一叶同样是深有感知的。

    “你姐姐为何不让你再修蛊术，”一叶和苗元于树下盘坐，四周各异的灵虫皆是围绕了过来，似乎是苗元身上的气息对他们有特殊的吸引。

    “我也不知道，”苗元摇头，似是在追忆，由他的动作神情，不难看出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姐姐说蛊术是邪魔歪道，是会害人害己的，若我要修行蛊术，她就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弟弟了。”话到此处，苗元眼含泪水，显然内心充满了委屈。

    对于他姐弟二人之事，一叶也不能多说什么。其实在世人眼中，蛊术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很少会有人愿意去认可它。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不外乎是因为绝大多数人掌控不了蛊术，而蛊术又过于的恐怖。

    未知的强大都是会令人感到恐惧的，因此就避免不了被打压的情况。

    当然，排除外观的因素，历来蛊术所造成的滔天杀孽，也是让蛊术被世人唾弃的重要原因。

    至于苗织为何不让苗元修蛊术，一叶也是不得而知。根据苗元的所述，其中存在着不少的矛盾，一叶总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那你怎么又在玩蛊了，难道不听姐姐的话了吗？”一叶笑着摸着苗元的头，想要缓解他低落的情绪。

    “修行以来我便没有修蛊术了，”苗元俯首低声道，“只是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干嘛了...”感受着身体的力量，苗元起身奋力抽出地上的佩剑，只是微微挥动了一下，手中的佩剑便因脱力掉落在了地上。

    一叶见状本想要上前拾起，却见一群黑色的灵虫自地底爬出，迅速而有序地抬起佩剑与剑鞘，很快便将两者合二为一，并重新竖直依靠在了树的主干上。

    一叶见状为之一愣，若有所思。

    “苗元，你想要修炼吗？又或是说，如果你能修蛊术，你还愿修法吗？”一叶站起身来到苗元身旁，感受着苗元孱弱的身躯，一叶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使得这样一个散失修为的人，依旧能够保留着一丝灿烂的笑容。

    “我当然想要修行，”苗元的回答本是十分果断的，但很快便又降低了声音，“如果可以修行蛊术的话就更好了。”想起姐姐曾因自己偷练蛊术伤心欲绝的情景，苗元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显然，苗元是十分珍惜与自己姐姐的感情。

    “若你姐姐允许你修炼蛊术，你还在意自己不能够修行吗？”一叶可以看出，苗元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失去修为对他的打击同样是十分巨大的，但若能够修炼蛊术，失去修为的事实或许就不再那么令他痛苦了。

    苗元闻言仿佛双眼放光，但迅速又变得更加的失落，“修行对我而言似乎是十分的简单，但唯有沉浸在蛊术之时，我方能感受到乐趣。”

    显然，苗元的话已经给了一叶答案，在蛊术与修行之间，苗元更加乐于蛊术的修炼。

    “如果我能让苗织师姐允许你修行蛊术，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修行？”一叶此时此刻起了爱才之心，而他并不是想让苗元追随自己，只想与这个蛊之一道的天才少年结下因果，能够让其成为自己将来的助力。

    “我...”苗元犹豫了，他并没有立即给予一叶答复。他很想修行蛊术，也很想能够给予一叶回报，但为了顾及苗织的感受，他犹豫了。

    “你只需回答我愿意与否！”一叶严肃端正，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不知苗织为何不允许苗元修行蛊术，但一叶不愿看见一个天才少年的陨落。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苗元终是点了头，如果苗织同意自己修行蛊术，那么他也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一叶见状为之一喜，立刻上前给予了苗元一个拥抱。“你先在此处等我，我去寻苗织师姐，她定会同意你修行蛊术。”

    苗元轻声回应之际，一叶便已是起身退出了此处竹林，似是去寻苗织相告此事。

    一叶很快就离开了苗元的视线，在一处河岸之畔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苗织却也是跟到了身后。

    “苗师姐。”一叶见到苗织，并无惊讶。在先前与苗元谈话之时，一叶便已是察觉到了苗织的出现，相信苗织也同样知道一叶对她有所感知。

    “林师弟。”苗织依旧是一副病入膏肓的状态，显然她是不可能于短时间内从变故中摆脱出来。

    一叶来到苗织近前，伸手欲擦拭其眼角的泪水，见苗织有躲闪之意，也是于半途中收了回来。

    一叶此举并无轻薄之意，只是不由自主。苗织此番姿态我见犹怜，让一叶心生怜悯，为之惋惜。

    “想必苗师姐也是知晓了我与苗元师弟的先前所言。”一叶回过心神，与苗织并肩缓缓行于河畔，双眼直视前方，不愿与之对视。

    “嗯，”苗织声音有些沙哑，欲端声回应，一时却是不能。

    “我有一事不明，”一叶说道，“苗师姐为何不许苗元师弟修炼蛊术，我并不认为你也是世间那般迂腐之人。”

    虽然知道一叶会有此问，但苗织依旧是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是有了回应，“其实在得知阿弟无法修炼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是不愿再阻止他修炼蛊术了，”苗织没有正面回答一叶的疑问，而是自须弥戒指中取出一本秘籍。“此乃家父所留，昔日是我自阿弟那里所要而来，还望师弟今日转交于他。”

    一叶接过，只见其上写有一个大大的“蛊”字。

    一叶并未打开这本蛊字秘籍，将之保管妥当，准备过会儿就将之交于苗元。

    看着苗织的神情，一叶知道她肯定有事未曾说明，而一叶却是不曾相问，想必若是时机成熟，她自会相告。

    “敢问苗元师弟是否已经拜入哪位长老门下？”一叶虽欲助苗元修炼，但若其已有名师，则就需听从师尊的嘱咐。

    “上番出宗历练，本是欲要引阿弟拜入宗门，中途遭遇此劫，阿弟拜师一事也就耽搁了。”苗织面色平静，但其哽咽的语气，让一叶知道在提起此事之时，苗织的内心又起来了波澜。

    “原来苗元师弟并不是这一届的新弟子，”一叶闻言也是明白了。

    涂桉仙宗除开每五年招收一次弟子外，在寻常的时候，也可由宗门内长老或者优秀弟子向宗门代为引荐，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引荐对象的资质要求更为苛刻。

    “如此的话，我斗胆请求让苗师弟与在下一同修行。”一叶向苗织表明了用意，“我虽不懂蛊术，但我相信自己可以对苗师弟有所帮助。”

    一叶的态度很决然，而他之所以要拉拢苗元，一部分的确是出于私欲，但也不得不说，一叶的行为同样是在帮助苗元。

    如今苗元根基已毁，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沦为了废人，仙宗虽好，但也不见得有长老愿意再收他为徒。而按照规定，没有长老愿意收引荐来的弟子为徒，那么此人将不能继续留在宗门，就连作为一个普通入门弟子的资格都不能拥有。

    仔细思虑，如今修为尽失的苗元若重新回到大乱的天戊国之中，那么无疑是很难安然度过余生的。

    与一叶同样拜入宗门近一年的苗织，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要害，明白如今一叶此举无疑是想保下苗元，“苗织代阿弟谢过林师弟。”苗织屈身拜谢，她丝毫不质疑一叶是否能够做到，毕竟太上长老弟子的身份，在仙宗之内还是十分有分量的。

    “苗师姐不必多礼，”一叶搀扶起苗织孱弱的身躯，不愿再让这名苦命的女子承受任何的负担，“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并没有苗师姐想象的那么高尚，”一叶虽是笑言，但他此言却不只是对苗织匡扶。

    一叶认定了苗元会成为自己在复仇之路上的强大助力，虽然此事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一叶也不不得为将来多做打算。

    苗织闻言脸色变得怪异，并未立即出言，只是轻点头作为回应。连想起何淑婵以往在自己面前对一叶的评价，苗织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对一叶的认知。但想到是一叶救自己姐弟于危难，苗织便也释然了。

    “既然苗师姐已经同意了一叶的请求，那我便也不在此耽搁了。”一叶见苗织心有所虑，也就不想多做打扰。

    “苗师姐珍重。”一叶也说不出过多安慰之语，拜别了苗织后又回身去寻苗元，颇有些急切地想要告知他苗织允许之事。

    看着略带欣喜离开的一叶，苗织对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质疑，甚至还因曾有过一丝这样的想法而十分自责。

    一叶离开之后，苗元就一直期待着一叶能带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此时见一叶归来，苗元便是满脸希冀地引了上去。

    “林师兄！”苗元只有十之二三的年纪，个头未到一叶的肩膀，当之来到近前，一叶顺势一手环住了他。

    “你看这是什么？”一叶自怀中取出苗元所给的蛊字秘籍，呈现在苗元的眼前。

    “我的蛊书！”苗元见到蛊书虽是欣喜万分，却是没有自一叶手中抢过去，只有满脸企盼，双眼尽是炽热。

    “这是你姐姐托我转交于你的，收着吧。”一叶与苗元依树坐下，将蛊书递于了他。

    苗元接过蛊书，兴奋的难以自已，这不仅仅是因为重新获得了阔别已久的蛊术，更是因为从中体会到了自己姐姐的决定。

    “姐姐同意我修炼蛊术了吗？”苗元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一叶，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

    “嗯，”一叶微笑着点头。

    “你姐姐也是一个命苦之人，近些时日你就留在她的身边，好生宽扶，切忌莫要让她再伤了心神。”如今一叶已经与苗元建立了些许的羁绊，并不一定需要让其时刻跟随着自己。反观眼下的情景，苗元更应多多陪伴苗织。

    “好的林师兄，苗元都听你的。”苗元正处于天真无邪的年纪，他的笑容仿佛也是让一叶少了些许烦恼。

    又是与苗元攀谈了大半个时辰，一叶发现苗元真是一个十分单纯的人儿，几乎没有一点心机可言，心中的喜怒哀乐皆都表露于形。

    “苗师姐情绪稳定后你就尽早来寻我，否则仙宗不会允许外人在宗内长久停留的。”离去之时，一叶叮嘱了苗元一番，希望能尽快帮他解决身份一事，以解除后顾之忧。

    与苗元的相处十分愉快，但一叶知道眼下仙宗形势紧张，还是得要以提升自己的战力为上。

    一叶离开此处时天色尚早，因此一叶并没有急着回到住处，而是想要去那神秘的余音谷，寻找木仙子尤知秋，请教木系法术的修行之法。

    尤知秋所在的余音谷位于宗门角落，一叶于疾走了半个时辰才终是到达。

    踏上蜿蜒曲折的石板小道，穿过一片幽静的丛林，一叶来到谷外停下了脚步。

    此处位置偏僻，鲜有弟子会来到此处，只听灵虫百鸟的鸣叫，以及山谷中微微的流水声，并没有丝毫的嘈杂，满满的恬静之意。

    一叶曾有听闻，木仙子尤知秋性格孤僻，几乎不与他人来往，虽然身居仙宗长老之位，但平日里一般不理宗门之事。

    百年前来到涂桉仙宗后，尤知秋就几乎隐居在了这余音谷中，也只在重大变故发生之时，才会于世人面前显露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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