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帝国为质

    大军未至，东方朔便先行入了龙林城。

    他快步穿行在城中，直奔府院区而去，转眼便已经来到了府院区最中心的四院中间。

    站在广场上，他目光望向东方。

    此时，六皇子院子的门虚掩着，这让东方朔的心里面不禁咯噔了一下。

    定了定神色之后，他再度动身，终是推开了门。

    院门打开后，他便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院中，背对着他的六皇子。

    后者察觉到门开了，便微微回头。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六皇子道。

    东方朔入了院门，但很快就站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要来？”

    “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你兴师问罪的准备。”

    “既然你知道我会愤怒，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你。”

    这句话音落下，六皇子才将将转过身来，以正脸直面东方朔。

    东方朔看着脸色平静的六皇子，眉头微微皱了皱。

    “事到如今，你还用这种话来对我含糊其辞吗？”看着六皇子，东方朔便如此质问道。

    很显然，他现在想听到的并不是这种说辞。

    六皇子轻笑一声，但这一笑却让东方朔看不穿他的心思。

    “即便实话实说，我也是为了你，不过最终还是为了龙林帝国。”六皇子如此说道。

    东方朔神色一紧，立即道：“他活着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跟没有妨碍到龙林帝国，你若真的为了龙林帝国着想，你最不应该杀的就是他。你应该明白，你杀了他，就会给龙林帝国树立一个敌人。”

    “敌人？你指的是你自己吗？”

    六皇子苦笑一声，随后便接着说道，“你若能够明白我的苦心，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东方朔皱眉：“杀人谈何苦心？”

    “苏禾只是个弱者，可你却将他看得过于重了，若是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你的累赘。”六皇子道，“长痛不如短痛，我替你除掉了这个累赘，未来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你独步青云。”

    这番说辞，让东方朔双眼一颤。

    他怎么早没有想到，六皇子所坚持的平等，终究还是建立在先天天赋这个不平等的基础上的。

    而说到底，这天底下根本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公平。

    “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根本不会成为我的累赘。”东方朔道，“对我而言，真正的公平不是谁能够凭借实力争取到什么，而是一个人即便再弱小，他的生死也不应该被别人轻易决定。”

    “东方先生，你的想法太幼稚了。”

    六皇子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

    而东方朔则立刻道：“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实现，但我也同样不希望，这种事情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的错，不在于你轻易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而在于你轻易决定了一个无辜的人的生死。”

    是啊，苏禾这辈子，可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

    若硬要说有，那或许也只有一件事。

    就是他答应跟东方朔来灵域的这件事。

    灵域根本不是他的出路，相反，因为他的弱小，灵域或许也注定成为他的终点。

    此时，六皇子三度张口却又欲言又止，最终是长叹一声，开口道：“我明白了，我说不动你。”

    “那么，我可否认为，你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东方朔问道。

    可刚一问罢，六皇子却摇了摇头。

    “唯有这件事情，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他道。

    得到了这样否定的回答，东方朔也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与他的预期并没有什么出入，六皇子也正是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之后，他便不会改变。他坚信强者为尊，那么至死他也不会改变这个信仰。

    “这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

    六皇子见他发笑，便立刻辩解道。

    但东方朔却摇了摇头，收起了冷笑而道：“我不是在笑你，而是在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

    “先前，我知道你信奉强者为尊，力图让有能力者居高位。当然，你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但我觉得十分可笑的是，我竟然没有细想下去，我但凡对你的信仰多深究一分，也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多想一分？”

    “的确，你从始至终都坚持不问出身，只凭力量的原则来治理灵域，并且在武一的帮助之下，你所建立的规则更进了一步。可你在扶持强者的同时，也将弱者视为糟粕与垃圾，而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早该想到的，可我却没有想到。这般愚蠢的我，不可笑吗？”

    话至末尾，东方朔的脸上又放出了一分冷笑。

    而六皇子看着他的冷笑，神情却反而更加严肃了几分。

    “不可笑。”六皇子摇头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信仰是可笑的。”

    东方朔尊奉的是人人平等的信仰，哪怕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实现，也不可笑。

    哪怕正是因为东方朔有着这样的信仰，才让他在此前没有对六皇子的信仰产生半分怀疑，这也同样不可笑。

    听着他的话，东方朔也慢慢收起了笑声。

    “我现在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东方朔道。

    六皇子负起双手，问道：“什么事？”

    “真正想用五百人拿生命献祭，而带给帝国以机会的人，是你吧？”

    东方朔问道。

    被如此一问，六皇子的视线微微下沉。

    但只沉默了不过片刻，后者便再度抬起眼睛，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东方朔的方向。

    他点头道：“是。”

    “哈哈哈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东方朔又仰天笑了几声。

    六皇子问道：“你又在笑什么？”

    东方朔笑罢，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六皇子道：“这次，我还是在笑我自己，想法太过幼稚。不过同时，我也在笑一个已死的人，大忠似奸。”

    “已死的人？”六皇子眯了眯眼，在思索中顿了顿声后，便判断道，“你说的是吕延彰吗？”

    早在吕延彰身死之后没多久，六皇子便已得到了死讯，前因后果一字不落。

    不过他却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天。

    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东方朔的实力竟然恐怖到如此地步，只一剑之威便能够让吕延彰一时间再起不能。

    要知道，吕延彰不仅是龙林帝国百年难遇的天骄，并且还年长东方朔足有六七岁。

    如此也足以见得，东方朔的天赋，比吕延彰更加恐怖得多。

    “吕延彰看起来小肚鸡肠，眼睛里面容不得半点沙子。可事实上，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那一己私欲，他到死也都在维持着他对这个帝国的愚忠。”东方朔道，“他要杀我，是怕我有朝一日威胁皇权。他奉命行事，却在临死时，为你揽下了献祭五百军士性命的罪孽。大忠似奸这句话，用来形容他真的是恰如其分。”

    六皇子沉了沉视线，片刻之后，他抬起视线看向东方朔时，仍然严肃地问道：“那么，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你下一个要杀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东方朔点头。

    他问：“你在这里等我，应当也是在等我这一剑吧？”

    “你若是来杀我的，那我便引颈就戮。”

    六皇子身形未动，如此说道。

    随即，东方朔目光扫过院子，最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该不会在院子中安排了伏兵吧？”

    东方朔问道。

    六皇子笑道：“你若要杀我，即便没有伏兵，你也逃不出灵域。而你若能逃出灵域，即便我有伏兵，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我设伏兵何用？”

    的确，正如他所言，院子中没有伏兵。

    灵域规矩，三十五岁以上者不可进入灵域。

    而但凡三十五岁以下者，基本不可能逃出东方朔的感知，而此时东方朔的感知覆盖在整个院子内外，在这个范围之内除了他和六皇子之外，便再无第三个人了。

    就连夏春晓，都被六皇子提前支开了。

    “你不怕死？”东方朔问。

    六皇子道：“自然怕死，但比起死亡，我更害怕龙林帝国有难。我明白我做的事已无法挽回，今日，若我能用一死，让龙林帝国少一个强敌，我觉得十分值得。”

    东方朔的天赋远高于吕延彰，那他若站在龙林帝国的对立面，必然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听着他的话，东方朔又问道：“你既然早知道此事不可挽回，便不该下这个决定，你今日也不必死。”

    可此时，六皇子却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我仍不后悔。”

    “不后悔？你不怕死，可你就不怕你与武一的抱负，就此石沉大海吗？”

    东方朔问。

    被这么一问，六皇子忽然轻笑一声。

    而后，他转身看向了一侧的天空，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东方朔摇头。

    虽然摇头，但他当然记得那天交谈的每一个字。

    六皇子道：“你说你要替太子杀我，我说请你给我四个月的时间。这两个多月以来，我在下一盘棋，并且已经做好了八成的布局。原本，我想用你来替我披坚执锐，扫清障碍。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什么意思？”

    “杀了我以后，你立刻离开，我的死便永远不会算在你的头上。在那之后，我希望你拥戴八弟，以我布的局作为筹码，为他扫清障碍，最终助他荣登大位。”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不想要得到这个帝国吗？”此时，六皇子转头看向了东方朔，“八弟愚钝，他即便上了位也只是个傀儡而已。而这天下间，只有你才能替我实现抱负。我用这个帝国，换你的一生，替我实现抱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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