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任平生

    秋雨城，第四座龙爪之地，也是最后一道龙神残魂，雨魂的所在地。

    其修为精湛高低与否暂且不论。

    且是整日沉浸在昏暗无光阴雨天，这一点就挺让人绝望的。

    更何况此地的妖兽多是毒蝎，蜈蚣，巨蛇之类的怪物。

    潮湿阴暗之地，必有凶恶之物栖息。

    莫欢打着一把油纸伞闯入了秋雨城，街道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走着，他却嗅到乐一股子妖气。

    少年的他从街道走过却未曾见到一个活人。

    一座城里全是七阶妖将，乃至于八阶大妖，城主府坐镇的是一位九阶妖王。

    果然，在人族不敢乱闯的武神大陆，也就只有莫欢这一类独行侠才敢擅闯吧。

    四大龙爪之地，终有一座城落入了妖族手里。

    龙神的雨魂难以摧毁被封印在城主府内。

    想要释放雨魂就势必要在这秋雨城出手。

    敌知我意，又何必掩藏?

    事实证明，人族并非绝对的主角，四大龙骨之地被妖兽攻破不说。

    在更多的其他领域，人族也是被揍的没话说。

    龙首之地，传说就是被妖族大能打成了废墟，人族又建立起了城池。

    九大龙骨之地，鱼龙混杂，人与妖势均力敌。

    龙尾之地，传说为虚无之地，对应着神龙见首不见尾。

    龙爪之地，可笑至极，其中之一成为了妖族之城。

    “何方宵小?当真以为我妖族好欺负不成?”

    雨中，一位没落剑客走向了青衣莫欢。

    他本是独臂却手持长剑，此剑乃是一柄宽大巨剑，所谓重剑无锋。

    这一剑砸落，惊落风雨，他乃是双翼神鹰，驰骋天空之术霸道无双。

    却被一人族强者拼死斩落了一只胳膊，后来失去双翼的他虽然依旧可以御空，却再也不复昔日的荣光。

    万般无奈之下，该学人族剑术。

    这一剑惊动了一座城！

    雨水滴答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稀稀落落的雨水从屋檐流下。

    他的剑划开了雨水却无法撼动莫欢分毫，当青衣少年打着伞从他身旁走过时，前者的巨剑戛然而止般断裂，雨水迅速冲刷了他的伤口。

    “听一曲再过！”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蝎妖王化作一黑衣女子，抚慰长琴。

    第一曲，肝肠寸断。

    第二曲，阳关故人。

    第三曲，笔落惊风雨。

    她弹到第四曲时，人头落地，莫欢已从黑衣女子的身旁慢步走过。

    “这座城是我们妖族的，爷爷说，上古之时你们人族崛起，肆意屠杀妖族，占据领土，修建了城池，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会联手，你们就该死！”

    女孩看样子约摸着六岁，七岁的年纪，小小的双手握着刀刃，刀柄早不知去了何处，她手心在滴血，鲜红的血。

    “你的刀为什么没有刀刃?”

    小鹦鹉妖握住了小刀，她这等同于是用羽毛握刀呀，一个妖王会将人型的状态定在什么年纪，模样，就证明他看中哪一段时光。

    不甘心衰老的狐妖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小鹦鹉手握滴血的刀刃说着“爷爷”的话。

    “爷爷说，刀是凶器，握着刀柄杀人，迟早也会被刀刃所杀，我想，我握着刀刃杀人，那杀我的就一定是刀柄吧！”

    莫欢摸着她额头说，“你觉得刀柄不会杀人对吧?”

    “嗯！”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着，干净的雨水从她小小的脸颊划过，砸在了刀刃上，这把刀吹发即断，却刺不进莫的心脏。

    雨势又大了几分，风声呼呼作响。

    她死都不明白，为何风会杀人。

    莫欢知道，因为他的阴阳道，将女孩的刀刃转化为了风雨。

    我不杀你，你自己杀了自己！

    “杀了人，不论握得是刀刃，还是刀柄，结局都一样。”

    咻！

    一支飞箭从耳边飞过，少年的心悬了起来，久久不能落下。

    “五长老?”

    这不是当年出走莫家时祝他一臂之力，又死在了守城一战的五长老么！

    老人站在小路的尽头，任凭他怎么跑都追不上。

    “死者为大，原来你也有牵挂之人?”

    这声音飘飘荡荡从屋舍之中飘来。

    莫欢紧接着看到了第二个人，他穿了一身白衣长衫，风度翩翩，分明是男子，却多了一丝胭脂香气。

    一把折扇在雨中一甩而开，弹起了三十六颗雨珠，碎了多少佳龄少女的心。

    “哦?你还有第二个挂念的人，听起来，闻起来，像是一个男人，呵呵，人族还真是肮脏。”

    “这句话从你妄图嗅出他们牵挂来说就足以证明，你这个人更加令人作呕！”

    第二句话还没有说出口，莫欢抢先一步说道，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穿过了雨夜。

    莫欢一把握住了一只蛇妖的七寸，用里捏断。

    “一条蛇学什么黄鼠狼。”

    这一重关踏过，秋雨城的八阶大妖哪里还敢拦路，尽数慌慌张张的逃窜着，想要找到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唯有老妖王坐镇城主府，他静静的守候着，等待莫欢的到来。

    “我杀过别人，也知道会被人杀，只有实力才是至高无上的东西，而我一直拥有。”

    他说话用的是“我”，并非本尊，本座之类的狂语。

    也就是说，这位不仅对于自我比较认可，更近似于人性，还没有同一些人族的老牌强者那般自以为通天彻地，非要自称老夫呀什么的。

    “你与人族有莫大的渊源?”

    “嗯，一千八百年前，我曾是一位武灵的坐骑，他杀了我的全族，却看中了年幼的我，没想到，我会活过他，哈哈哈哈哈，在他被仇敌追杀的那日，我并没有上前帮助，致使他身死陨落，你知道吗，就在他即将陨落的一刹那，我背起了他一路狂奔。”

    “他说，阿牛放我下来，你自己快点逃，我活不了了！”

    “真是可笑至极，他居然以为我是在救他，不，在他陨落气绝的第一刻我就吃掉了他。”

    “一头牛本该一辈子吃草的，那是我第一次吃肉，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野草野果，我只吃肉！”

    “后来呀，这座城就被我攻打了下来，那一天我吃光了一座城的人。”

    这妖王是一只黑牛妖，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血腥味。

    王座底下全是森然白骨，很难想象，当一千年前秋雨城被攻破时人族遭遇了怎样的噩梦。

    不，那哪里是噩梦，分明就是活生生的残酷人间炼狱。

    “我猜，那天一定下了一场血雨吧?”

    “哦，你如何得知?”黑牛妖王怪笑道。

    “因为你话很多，我听得出来。”

    “你敢耻笑我！”

    妖王震怒，他乃是大妖王，即使道牙镇的老怪们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这个人族小子简直是在找死。

    “不是嘲笑你，在踏入秋雨城的第一刻，我曾以为说，龙神雨魂一定是灰飞烟灭了。”

    “可是我此刻才明白，那一天雨魂就化作了这场下了一千年的雨。”

    “当血迹洗干净的时候即是他摆脱封印之时。”

    黑牛妖王的眼神忽变，很显然莫欢说对了。

    “的确，没有人可以封印他，除了他自己。”

    少年丢下了油纸伞，身后黑白磨盘转动，气血在这一刻爆发，九星武尊！

    “什么？”

    黑牛妖王心中大惊，正要准备全力对敌，拼上自己的性命之时。

    莫欢身后的那个背对众生而坐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

    在他缓缓转身的一刻，黑牛妖王面露惊恐之相。

    “不不，他是武神，你如果让他复苏的话，天底下所有的武道强者都将会面对一座巨峰，每一个时代都只有一位武帝！”

    “不，既然山峰在那里，我们就攀登过去！”

    武神的复苏本会夺舍掉莫欢的身躯，因为他本就是他的武脉，可当莫欢拥有了自己的武脉时，武神便无法顺理成章的夺舍他的身躯。

    “这只黑牛妖的身体给你，我去释放雨魂。”

    “好。”

    武神淡淡的说出了这一个字，下一刻，黑牛妖王恐惧想要逃走，武神一把抓住了老妖怪。

    “炼！”

    一个炼字，黑牛妖王的九阶大妖王就像是一个纸糊的黑牛直接被按住夺舍了气血，躯体。

    “炼化！”

    黑牛妖王在惊恐之中被炼化为了纯粹的气血，转眼间这气血又被炼造为了一个新身躯，竟然从妖族变幻成为了人族。

    这就是武道开创者，最强武神的手段么?

    他占据了这副身躯，黑牛妖王被炼化为了武神之躯。

    “你走吧，四大龙神残魂已被你尽数释放，九大龙骨已被与你莫逆之交的少年收齐，龙神即将在龙尾之地复苏。”

    “秋雨城将会成为本尊的复苏之地，接下来会有无数沉睡的老妖怪杀来阻挠！”

    武神复苏了没多久，他的修为气血还需要恢复，只不过比起武尊来说强了不知多少倍，无限接近于武帝境。

    龙吟声自九天来，四大龙魂一同飞向了龙尾之地！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莫欢淡笑了一声，武帝什么的他可没有兴趣。

    还是回去玄天城找玄姬再好不过。

    “多谢！”

    “没想到，连你这种盖世强者也会说好话。”

    “吾为人祖，创立武道，尔等今天是礼貌道德皆是从吾所立。”

    武神说这话时却又是背对苍生，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

    “你只有在龙神面前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吧。”

    “不，是因为只有我打破了他的万族王朝。”

    莫欢遮住了衣裳，风雨褪尽，唯有万里晴空。

    少年青衣纸伞踏江湖，今朝归去了残生。

    “风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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