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辉,银霜满地,凤阳左卫骑兵在追击。
韦无缺也骑在一匹白色的战马上,那马儿四肢修长,跑起来又快又稳,甚至能让韦无缺在马背上出神……
去年冬天韦无缺虽然狼狈逃出广灵县,但回到父亲那里却没有被责罚。因为尽管损失了余贵这名重要护法,貌似宏伟的计划也泡了汤。可是韦无缺并未动用明教本身的力量,却将白莲教的精锐耗得七七八八……要知道,刘子进气势正盛时,几乎各省的教徒都往广灵县聚义,结果先是自相残杀,后来又被官军一锅烩……
到这会儿,白莲教再也没法与明教分庭抗礼,让韦无缺父亲一统两教的梦想,终于可以变成现实。所以明教教主――也就是韦无缺的父亲韩克明,对北方的白莲教发动了全方位的攻势。而韦无缺也被派回赵王身边,继续与赵王密切合作,共图大业。
但韦无缺知道,王贤已经成了自己的心魔,不把他杀死,自己根本无心去想什么王图霸业只有把他杀死,自己才能回到原先的心境
所以韦无缺得知王贤北上草原探亲后,岂能错过这个狙杀他的大好机会?便向赵王请命,作为全权特使南下,与汉王商讨围剿王贤的大计。朱高煦对王贤恨之入骨,双方自然一拍即合,已经陷入疯狂的汉王殿下立即授权他着手筹备狙杀事宜,绝不能让王贤活着返回京城。
只是没想到,那个喜欢冒险的疯子,这次竟然如此小心,竟不顾可能遭到弹劾的风险,也要在一千余骑的保护下南归。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再高明的阴谋算计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更让韦无缺没想到的是,汉王朱高煦更是一个超级大疯子,他竟然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调动两卫兵马围杀王贤就算他是皇子,一旦被皇帝知道此事,恐怕一样轻饶不了他真不知道朱高煦到底怎么想的……
不过韦无缺没有义务替朱高煦担心,杀死王贤才是他唯一的心思。可眼看着因为凤阳卫狂妄自大、行动迟缓,已经入彀的猎物再次溜走,虽然还有个号称天罗地网的包围圈,但是韦无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五台山那次的‘天罗地网,比这次可要严密十倍,还不是被那泥鳅似的王贤给逃走了?
正在沉思间,一骑飞快靠近,那是奉他的命令跟踪王贤等人的探马。韦无缺白衣白马,十分好区别,那人很快便找到他,沉声禀报道:
“他们从快活岭突然转向三集镇方向去了”
“果然是狡猾如狐”韦无缺的口气中,竟有钦佩之意,虽然对王贤的本事已经估计的够高,但见其能在没有事先侦查,仅凭着经验和直觉,就屡屡在凤阳卫合围前跳出包围圈,还是令韦无缺很是意外。只是他想不到,负责指挥转移的不是王贤,而是人家莫问。
当韦无缺将这个消息禀报给韦护,韦护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相信,“他们神了么?除非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不然怎么可能两次从老子指头缝里溜走?”
“没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这就是人家的本事。”韦无缺冷冷道:“可惜你们之前就是不听我的,非要天黑才行动不然在板桥镇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现在说这些有个鸟用。”韦护烦躁的挥下手,下令道:“命令定远方向的部队立即扑向三集镇”又道:“让儿郎们抛弃负重,轻装追击要是让他们从我上万大军的包围中溜走,咱们的脸就当屁股用吧”
大军再次加速前进,韦无缺却彻底不抱希望,因为之前是包围,这次却是追击,围都围不住,还想能追得上?
不能再跟这群蠢货一起行动,只能靠自己了想到这,韦无缺暗暗下定决心,便在下个路口拨转马头,招呼都没打,就与韦护分道扬镳。
看到白衣白马化作一道银影,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韦护啐一口道:“什么东西,一点军纪都没有”
在莫问神鬼莫测的指挥下,王贤和他的护卫们,终于用了几个挪移,在天亮前跳出了对方的包围圈。只是敌骑仍如附骨之疽,穷追不舍,让他们人马不得稍歇,到这会儿已经很是疲惫了。
为了给战马减轻负担,将士们不得不抛弃昂贵的盔甲,只带着兵刃弓弩继续赶路。看着被丢了一地的宝贝,每个人心都在滴血,王贤指天发誓道:“今日我们失去的,来日必将十倍讨还”
“十倍讨还”将士们齐声大喝起来。
队伍轻装继续前行,终于保持了速度,始终没有被追上。到了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滁州城。重新见到繁华的人烟,众人竟有恍若隔世之感,悬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就算汉王的人再猖狂,也不可能在这种人口几十万的大城市动手,将士们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吃饭休息了。但经过板桥镇的遭遇,他们根本不敢碰驿馆提供的水和食物,都是吃自带的于粮,到驿馆外打水吃。
房间内,王贤一边啃着于粮,一边和莫问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
“军师,前面就是长江了,末将担心他们会动用水师在江上拦截我们。所以末将建议,我们便在滁州休整一段时间,”莫问道:“等太子殿下安排战船接应,再过江不迟”
“没用的,太子殿下是不敢调动军队的。”王贤对太子爷的性格十分了解,那是任何犯忌讳的事儿都不敢做的。不过他也理解太子,没错还要被人挑出三分毛病呢,要是犯了错,还不让人给往死里告?
“那样只能靠我们了。”莫问马上退而求其次道:“我们一千余人,就算抛弃战马,也需要相当数量的船只才行,上哪弄这么多船还好说,如何不被发觉才是大问题。”
“呵呵,”王贤却淡淡笑道:“不,你错了,我一艘船都不需要。”
“难道军师要……”莫问皱眉道:“金蝉脱壳?”
“哈哈,不愧是知我者莫问。”王贤笑道:“是啊,你说是我一个人过江隐蔽呢,还是上千人一起过江隐蔽?”
“……”莫问不做声。
“所以安全起见,就劳烦你们在滁州吸引下他们的注意,我呢,就悄悄离开,去渡口坐船过江就是。”王贤笑着劝说道:“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一出现在京城,大家伙儿自然就安全了。”
“但那样军师太冒险了,如果我们在一起,他们还有所顾忌,不能做的太招摇,要是军师落了单被抓住,他们可不会有顾忌的。”莫问苦着脸道:“军师三思,还是不要冒险了。”
“这不是冒险,这是最理智的方案”王贤长身而起,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我只带宝音和杨荣两个出发,你们便在这驿站好好休息吧,不要被人发现走了首领啊”
“这……遵命。”军令如山,一旦下达,莫问也只有遵照执行。
翌日拂晓时分,一大群官兵从驿馆说说笑笑出来打水,来到中午打水的地方,刚要把桶挂在辘轳上,有军官道:“军师说了,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呢,为免有人投毒,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打水。”
众官兵深以为然道:“他们太丧心病狂了,竟然连倭人都敢勾结。”“那些倭人最是狡猾狠毒,不得不防。”众官兵说着便四散开来,到别处找水井去了。
暗中盯梢的家伙登时傻眼,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来个天女散花……己方一共三个人,就是一人劈成两半,也没法全都照应到。三人只好一咬牙,各尾随一路而去……
便有那一组共三名兵士,提着桶走街串巷,待走入一条幽深的小巷后,三人飞快除下身上的军装,扔到木桶里,再把桶丢到水井中,便大摇大摆出了巷子。
来到大街上时,三人已经变成了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和两个年轻人。
老者胡须花白,手里拄着拐杖道:“终于要过江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这一路上可把爹给累坏了。”后生小声嘱咐一句,又大声道:“爹,咱们去京城投奔我叔叔,他可会收留咱们?”
“哎,谁知道呢,”老者叹口气道:“不过京城繁华之地,讨生活应该容易一些,就算你叔不肯收留,咱们也能靠自己的力气吃上饭。”
“咱们赶紧去坐船吧。”另一个后生脆生生道:“我还没见过长江呢。”
“好好,走。”老者慈爱的笑笑,便在两人的搀扶下往渡口走去。
滁州,自古有金陵锁钥之称,与大明帝京隔江相望,其繁华自不消说,每天天不亮,便有大批满载货物的渡船等候开关放行,将江北的货物运到京城。而这些渡船也承担着搭载商旅的作用,商人百姓有想要渡江者,往往与船老大商议好船资,便搭乘这些货船渡江。
老者与两个后生便上了一条运醋的船,给付了船资便被安顿在前甲板上。此时朝阳将升起、薄雾渐散,江面上桅杆如林、风帆如苇,看的众人心旷神怡
可惜一阵马蹄声和盔甲摩擦声,打断了人们欣赏美景的雅兴,只见一队官兵杀到码头,为首的白袍白马,正是那韦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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