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山第一卷，凡兵入世 第三十二章 摧三城剑（五）

    上威剑带着李沐穿行与稀疏山林中。

    忽然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声，上威剑当即卷出剑气携着李沐，向声音的来源飞去。

    “是一个神通三境的护道人。”

    还未看见人影，上威剑已将敌人的信息探查而出，可就在此刻，耳边那让李沐心中不忍的凄厉哭声戛然而止。

    “咦？”

    一人一剑冲过树梢，闪过丛林，刚刚抵达树木间的空隙，惊鸿一瞥，只见一把寒光凛冽的怪异长刀划过弧线，轻易的刨开血肉从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孩胸口穿过。

    一层繁杂的黑色纹路瞬间从刀口处弥漫女孩的全身，女孩的眼中充满癫狂，紧跟着浑身便似软泥般坍了下去。

    李沐冲过这短暂的空隙，身影再次隐秘进树林之中。

    短短瞬间的相视，李沐的浑身颤抖。

    “你说不会再炼第二颗？”

    “你是准备杀还是准备继续和我争辩？”上威剑平静的回答李沐。

    又死了一个，当着李沐的面惨死。

    那柄长刀扎进女孩的心口，然后从肺腑中挑起了整具尸骸，尸骸之上黑色纹路密布，像一道道剑光般砍进李沐魂魄中。

    “我杀了他！”

    李沐单手抓着上威剑，眼中如暴怒的龙虎。凝气修为轰隆隆的在运转，李沐挥手一剑，向着那神通三境的护道人隔空砍去。

    “上威剑，斩飞他的护道人！”

    这一剑斩的普普通通，真正的威力却是上威剑所承诺的那一剑，剑光顺势喷薄，宛若一片断翼的薄蝉翼被清风卷起，似慢而快，直接穿过百八十米的距离骤然出现在护道人胸口。

    “嘭————！”

    浩然之音，蝉翼剑气完全爆发旋即如一片青山倒，那神通三境的护道人还未有所反应，一柄巨大的黑剑虚影轰然用剑背砸在了他的胸上！

    “……小心！”

    护道人在刹那被巨剑顶住倒飞，而百米之外李沐用双手持剑，身体扭出一个怪异的动作，脚下顺着剑尖转动的方向踏步，宛若一个陀螺。

    “一击必杀！”

    摧三城剑术乃技巧之剑，理论能斩出十六倍的威力，然而实际上却是与剑术匹配的厚土青冥剑能发挥十六倍的剑威。

    十六倍的剑威，加上摧三城剑术，李沐身姿转腾间上威剑便在空中刮过条条银亮的细丝，宛若龙卷一般将李沐环绕。

    “这是！”完全不等上威剑惊骇，这是李沐第一次在上威剑面前使用摧三城剑术，也是李沐第一次动用上威剑的另外一重身份，厚土青冥剑！

    剑身十一转，威力赫然间翻了十一倍！

    旋即，李沐收剑在前震剑又抖剑，上威剑的剑表便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层青色的天光！

    十一倍的威力！

    几乎等同于十一个李沐一起催动了剑术合成一剑，明明还隔着百米距离直接一步猛踏，人剑合一，变成一道青光向那不知名的敌人刺去！

    “你！”

    那人在自己的护道人被击飞之时已经开始解放修为，然而李沐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待得他的修为重新滚滚流淌时，上威剑已经挑着他的胸口，一剑贯穿了他的脊椎！青色的光辉弥漫，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从伤口处开始，逐渐被剑力震成碎末！

    后土青冥剑乃是锐利攻伐之剑，而摧三城剑术更是将这种破坏性的攻击力催发到了极致！

    没有修为护体，剑气如体的刹那便摧毁了肺腑与心脏，而剑身传递出的巨大震动，更是直接震断了骨骼，撕裂了血管，使这人中剑的瞬间皮肤便猛的一涨大，好像气球一样被剑气冲鼓了起来！

    你！

    这人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喉咙和肺部便已经被剑气彻底粉碎了。

    “上威剑你留下逃命的灵力没！”

    滚烫的鲜血从敌人毛孔之中爆涨出来，喷到李沐的脸上，李沐的目光宛如疯魔厉鬼，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树干下，还躺着一个神色痴呆的女孩，这恐怕就是最后剩下的那个孩子。

    “狗崽子，你，你……！”

    轰！

    极远的天边，一片宏大的雷霆在天穹上怒吼，一个披头散发，胸口有一道剑痕的老者冲上青天，手握一柄黑漆漆的流星雷锤，隔着数万米一锤向李沐砸来！

    “留下了，不过，我提醒你，你眼前这个人还没死透。”

    李沐想要把上威剑从眼前的青年胸口中拔出来，然而眼前之人明明双目都被剑气涨出了眼眶，却依旧可怖的伸出了肿大而破碎的双臂，抓住了插入自己胸口的上威剑！

    “都得死！”

    那完全被剑气震烂的嘴唇，用无法发出声音的唇语向李沐威胁着。噗！一声轻响，李沐感到巨大的灵力席卷了自己浑身，凝气境界的修为在这一刹那完全被压制，即将死去的青年反将上威剑进一步刺入自己胸口，用破碎的残躯诡异狰狞的笑着。

    “哈啊……”

    剧痛。

    青年手中的黑色刀，插进了李沐的肚子，刨开肋骨，对穿而过。

    青年满是鲜血的身体发力，推着李沐犹如炮弹一般后退，那退后的方向，正是树下痴傻呆着的女孩！

    “不，不要……”

    刺穿李沐的尖刀，在李沐惊恐的眼神之中同时扎进了女孩的腹部，如串起来的蚂蚱一般，将李沐与女孩一通串在了刀身上！

    女孩身上的禁术被黑刀引动，一片可怖的黑色纹路密密麻麻的浮现！

    “啊！”

    李沐大吼，单手抓住扎穿身体的刀身把青年向前推走，而此时的青年释放了最后的力量，已经气绝身亡，直接便被李沐抱住倒退，刀身千钧一发的从女孩腹部脱离了出来。

    仅仅差一瞬间，那“替命丹”的禁术就会在女孩的身上成功发动！

    “小心！”

    然而，不等有更多的反应，天穹之上那护道人的流星雷锤跨越过数万米，轰然砸在了眼前。

    双耳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极巨大的爆炸在李沐的眼前爆发，毁灭性的灵力风暴推着李沐再一次向后倒退，咔嚓的一声，黑色的长刀亦在风暴中断裂，李沐和青年的尸体如颠覆的小舟般被巨浪席卷，直接撞在了那痴呆的女孩身上。

    “不……”

    女孩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刹那被李沐自己给撞烂，而这仅仅还只是开始，护道人流星锤的威力终于完全绽放开来，神通三境的超级强者怒气下全力一击，整个大地都在轰鸣中碎裂！山川草木如潮浪般被震荡而起，狂猛无差别的恢弘灵气爆炸，辐射了近二十万米范围如一朵灭世的雷霆之花，轰然绽放在荒山之领上！

    嗡——

    一圈苍白雷焦气浪，直接斩断数十万颗古木，移平了整个山头！

    李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胸前那死去的青年尸体被雷霆洪流摧毁，他不顾伤势，惊慌的转过身，一把将女孩的残躯抱在了怀里。

    “上威剑，走啊！”

    那瞬间爆炸的雷霆之力被青年尸体阻挡了一下，使得还能有这一刹那的机会逃生！

    “好，走。”

    女孩残破的身体在极其剧烈的灵力冲击下已经被蒸发了一大半，李沐也不知道自己抱住的到底是她哪一部分的残躯。而乌黑色的上威剑，此时席卷来明煌煌剑气，囊着两人刹那拔地而出，借着巨大的爆炸冲击波遮盖踪迹，朝护道人的左方向飞遁逃走。

    极快的加速，使得本就深受重伤的李沐不停吐着灼热的鲜血，而他用双手环抱着，想要护住身前的那一坨肉，此时终于再也无能为力了。

    “上威剑，一起带走她！”李沐低声的嘶吼，彻彻底底的倒在了上威剑的剑气保护中。

    昏迷，无止境的沉睡。

    黑暗降临，好似永恒慢慢的长夜一直都不曾醒来。

    李沐看到了一点点明亮的光，那是一条金色的巨龙。

    “龙……”

    “死的。”

    李沐在黑暗中摸索，他向那金色巨龙发出的光走去，然而终于到了近处，却发现金色的巨龙早已死去。

    “不对，还有一处光……”

    李沐茫然的看着金龙，突然间他发现，在金龙的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金色的光点！

    醒来！

    一只巨大的澄金色凤凰，冲天而起！

    她用瞳瞳的双目紧盯李沐，而后腾飞九天，倒转身姿向着李沐撞来！

    “哈！”李沐骤然惊醒，他翻身坐起来，胸口和下腹部立刻传来恐怖的剧痛。

    “嘶！”

    “李沐，你不要乱动。”

    是上威剑的声音。

    李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被一条布带绑住，止住了流血。

    忽然李沐想起了什么，“上威剑，她在哪？”

    那个女孩在哪？李沐焦急的四下张望，不等上威剑回答，他整个人都愣傻在了原地。

    死了。

    只剩下一坨分不清是什么部位的残躯，浮肿焦黑的躯体，就这么静静的搁在李沐背后不远处。

    上威剑确实做到了将李沐和她一起保护下来，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只剩下了这一坨烂肉。

    这里是一片辽阔的平原，不知道上威剑带着李沐飞了多久，月亮从天际线上升起来，群星晃动。

    李沐呆呆的看着，血腥味漂浮在他的鼻子中，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发晕。

    雨浮镇的三个小孩，他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似乎这种结果早就已经注定，李沐他没有改变这件事情的能力。

    “一个都没救下来，这种事情未来你会遇到很多。”

    上威剑平静的传言，它并没有安慰李沐的意思，而是在阐述事实。实际上，它要是愿意，不说第一个，至少后面两个死去的小孩它是可以轻易救下的。

    李沐不知道这种事情，上威剑也不会告诉他，上威剑只希望李沐能够明白大道无情，从不以人意而转。

    作为目前世间唯一一把破而后立，彻底新生的神剑，上威剑本身就是大道的一部分，无情大道无情剑，几个小孩的生死上威剑从没有放在眼里。

    “你太弱了。”

    上威剑直接挑明的说。

    “你要是有十三基境界的修为，凭你之前那种剑术，一剑就能直接斩死那个合婴小修士。”

    摧三城剑术让上威剑感到了震撼，但纵然是那种神乎其技的剑术，李沐本身的修为太弱，根本不可能一剑就斩死一个合婴境修士的强大魂魄。

    那一剑的青光，仅仅斩灭了那修士的肉身二脏中潜藏的七魄，斩死了三魂中的天和地二道魂。

    厚土青冥剑释放的十一倍摧三城剑术，李沐没能发挥到极限，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的“十六”道数，那厚土斩地，青冥斩天，偏偏就没能斩不死那属五行的最后一魂。

    就是那一魂，操控着青年的残躯抓住了李沐，牵制了李沐带着女孩逃跑的时间，最后被护道人的雷锤击中，使女孩彻底丧了命。

    “对，我太弱了。”李沐回答上威剑。

    他不知道，就连自己斩杀青年的那一剑也是经过上威剑暗中加持了额外力量的。

    李沐能成功刨开那修士的身体，几乎完全就是上威剑暗中出力的功劳。无他，那个合婴境修士，乃是真正的大派“渡门”弟子，纵然因为进入雨浮镇而修为被封，但身上穿的宝衣此时已经身处雨浮镇外，早就时时刻刻在运转中。如若上威剑不出力，李沐可能连那青年身上穿的衣服都刺不穿。

    “修行路漫漫，亦是炼心。生死，见多了就无所谓了。”

    李沐沉默。

    许久之后，李沐抬头看着上威剑问道：“修为更强，实力更强，就更有道理？”

    上威剑简简单单的回答道：“不是。”

    “啊……”

    李沐叹出一口大气，仰着头感到眼睛很痛，烫人得想哭。

    “道是什么？”

    这一次上威剑没有回答。

    或许道早就在李沐的心里面，李沐想到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少女，那个含光谷的光珠。她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从上威剑带着李沐一路急速飞遁寻找所花费的时间看，李沐猜测，就算当初的光珠愿意帮助李沐，恐怕结果也很难变得更好。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默然见李沐再次询问上威剑。

    “谁？她？含光谷的光珠？”

    上威剑抖了一下，“她不知道。”

    上威剑没有多说，其实它暗中利用了光珠。当时光珠将李沐按在地上不让他救人，上威剑不出手，原因就是想要让李沐最后救不了人。

    与其说是光珠不愿意救人，倒不如说是上威剑它不愿意救人。

    上威剑的想法从来无关道德，亦无关正气与怜悯之事，上威剑只知道大道是怎样的，李沐就应该是怎样的。

    或许因为李沐是上威剑的半个铸剑人，李沐在上威剑的心中，其实是一个极度理想化的存在。

    而渡贺渊交给上威剑的任务是要锻炼李沐。既然如此，上威剑从不曾吝啬。上威剑希望几年之中，李沐就能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大道，迈向修仙巅峰初天境。

    当然不是几年就抵达初天境，而是要李沐在这几年中真正的明白，什么是修行，什么是修行之巅初天境。

    ——修士修道，亦是逆道，修道与逆道相合，乃是大道。在李沐的心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信念，这就是“道”之所在。但这种“道”在上威剑看来，还缺了很大一部分，上威剑希望李沐尽快能懂得道之所往，乃“修士逆道”这四个字。

    “我当时应该不管那几个小孩，直接赶来救人。”李沐悲哀的看着女孩的残破的尸骸，当时他要是不送那几个小孩回雨浮镇，或许就能救下这个女孩。

    “你在害怕那几个小孩不回归雨浮镇，死在外面，会有你的责任。”

    上威剑无情的说。

    上威剑不曾说，它很喜欢这种害怕，因为这就是所谓的“修士逆道”的雏形。

    惧怕，所以要逆，一直逆到无可畏惧，则可大道加身，成就初天境界。

    “你现在还怕不怕那几个被你送回雨浮镇的小孩死在外面？”

    李沐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转身看向上威剑，“怕。”

    上威剑微微晃了一晃。

    “说起来。”

    “你眼中这个女孩，其实还有救。”

    这是一个小赤阳身的女孩，天资高昂，应当是雨浮镇中最近觉醒的天才。上威剑在李沐昏迷之时观察过她，或者说是她的残躯，其中确实充满了常人难以看见的灵性。

    如今想来，那个“渡门”的青年修士一连要炼化两颗“替命丹”出来，恐怕都是为了最后能够炼掉这个小赤阳身的女孩做准备罢了。

    “救？怎么救！”

    李沐的神色骤然明亮起来，这个女孩还有救？

    “魂在，去找你师傅要张宝符，重塑肉身不就行了。”

    上威剑言简意赅，李沐这才想起连他自己也是一缕残魂被渡贺渊给重塑出的新肉身！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师尊救人！”李沐匆匆爬起来，下腹被捅穿的伤口一阵剧痛，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掉头就冲过抱起了女孩的残骸。

    “等等！”上威剑喊住了李沐。

    “剑尊如今在你的小院子里闭关，这里又是周国的边际，最近传送阵恐怕也在千里之外。这个女孩的魂魄只剩下一缕，撑不到那个时候。”

    “那我该怎么办？”李沐看向上威剑，上威剑既然提了这件事，那它一定就有办法！

    上威剑自己拔出地面，旋即剑尖在泥土草丛中一挑，一把残破的黑刀落在了李沐的脚下。

    “简单。把她炼成一颗“替命丹”，然后吃下去。受到丹道法则束缚，至少十天内她的魂魄不会消散。”

    “什么！？”

    “我没有保护神魂的手段。你也没有，你不借这把魔刀把她炼成丹药吃下去，那就只能等她自己烟消云散。”

    上威剑的真实目的难以琢磨，但无疑它只准备给李沐这一个选择。

    李沐脸色难看迟疑着，“只有这个办法？”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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