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六章 坦白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王风字数:3883更新时间:24/10/27 02:48:18
王秀哪能不明白,这是吃干醋的节奏,自己布下一盘大局,下了一手好棋,把对手谋划全部算计在胸,却独独没有想到后院起火,女人多了真是麻烦啊!
“活该,要不是你连日奔波劳累,恐怕今夜有你受罪的。”王卿苧一副看好戏模样,显得幸灾乐祸。
王秀真是哭笑不得,要真的有点事发生,踏着百十斤可就得交代了,相信她们不会竭泽而渔,弱弱地道:“大姐,你就别笑了,眼看北方就要开打,我不赶紧回去真不行。”
“那你也得走得了不是?”王卿苧乐了,难得看到王秀吃瘪,不好好奚落太可惜了。
“还要大姐为我说话,明个定然要叫醒我才是,免得误了大事。”王秀眼巴巴看着王卿苧,甚至有几分奢求,他实在太累了,睡上一天一夜也是可能的,只能让人叫醒,恐怕几位夫人不会忍心,只能请大姐帮忙了。
“有你家几位诰命,我可进不了门。”王卿苧就是不答应,绝不赶这趟浑水。再说,让他五更天闯进兄弟的寝室,似乎有些不妥吧?
“要是救你侄女十二娘,你可愿叫醒我?”王秀盯着王卿苧说道。
“什么,救她……这话有怎么样说?”王卿苧一怔,神色变了几变。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慈寿殿依然是灯火通明,宫人纷纷退到殿外,张泉就在大殿门口守着,青君也在东阁雕花门外守候,不许其他人靠近半步。
朱琏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赵柔嘉身上,心中却非常的悲痛,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甚至她决定立太子登基,都不曾担忧过儿子,独独忧虑这个女儿。
真是后悔没有听进王秀之言,对赵柔嘉严加管束,反而是爱女心切,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以致有了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对于这个任性的女儿,她是又气又爱,又恨又怜,真的不知如何说她是好。
如何处置赵柔嘉,让她这位做母亲的大为头痛,谋逆大罪,皇族亦得赐死,只不过形式上温雅许多,一杯鸠酒或三尺白绫,却终究是逃不过一死,赵柔嘉是她的亲骨肉,如何能下的去手啊!
赵柔嘉是谋逆的主要人物,按律处置定是难逃一死,就是她也无可奈何。仿徨无奈时想到了王秀,这个给了她无限活力和信心的男人,每次遇到棘手的危机都会想到,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却隐隐感到对方心情的苦闷。
天下哪有对子女下毒手的父母,哪怕是虎毒还不食子,王秀看是听她的劝说,一次又一次对儿女忍让,她却知道并非完全她的功劳,其中很大成分是舔犊之情。
王秀不在身边,似乎缺了点什么,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她比谁都清楚,其实是王秀支撑大好河山,这个男人的肩膀并不算宽阔,却能够为她遮风挡雨。
此时此刻,她才着实地感受到真是离不开王秀,自从王秀北上,这种感觉愈来愈深,那是妻子在家盼望远行的夫君快快回归。
赵柔嘉心下忐忑不安,自从进宫就觉得心情沉重,朱琏绝不会无缘无故召见,还是在夜半潜行入宫。
开始,他的娇躯还有些颤抖,当她进入了大殿,却已经平静下来。反正躲也躲不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去面对这场注定后果的失败,谁让她是皇家的女儿呢!
再去看朱琏时,发觉母亲正在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充满了无限委屈,心底压抑长久的纷乱心思,一股脑地蹦了出来,扑在朱琏腿上哭了出来。
“娘亲,孩儿不孝……”
朱琏怜爱地抚着赵柔嘉的秀发,眸子内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轻声道:“这次你可做得太过了,朝廷内的几位相公都在都堂,正对你做最后的裁定,或许现在己有结果了。”
赵柔嘉抬起头来,星梦般地秀眸,含着晶莹的泪花,低声道:“孩儿既然做了,就不求宽恕,只求给皇家的体面,不要让孩儿太丢人。”
皇室宗族赐死是不能见面的,她自知三番五次针对王秀,一而再、再而三,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说王秀不能容忍她,那些外朝的大臣,必然会对她抱有尽快处置的心态,谋逆大罪定是难逃一死,她是在要求死的体面一些,最好是赐她一杯鸩酒是三尺白绫。
不过,有些时候事与愿违,你真正把对方激怒,还想得到体面,可能吗?
“何必呢!相公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不惜做出牺牲来成全你,你这次实在太让人失望。”朱琏用丝帕为赵柔嘉拭去泪永,显得很失望却又非常痛心,作为母亲又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命运被决定,任谁都不会好受。
此时,赵柔嘉心中万念俱焚,再多说又有何用?她只求速死,却不能原谅王秀,泪水仍然不住地流淌下来。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向朱琏叩首道:“娘亲,儿臣去了,请转告王公,孩儿在下面等他,死也要问他个明白。”说吧,就要起身就要起身向外走。
朱琏心中一颤,赵柔嘉对王秀误解太深,她不能再多去考虑得失,只要女儿走出去,恐怕就是天人永隔,难道让女儿带着恨意而去,永远不知道真想?想也不及多想,立即起身拉住赵柔嘉,失声呼道:“十二娘。”
赵柔嘉诧异地看着朱琏,十二娘?难道母亲得了失心疯?只是,她的眸子里没有光泽,只有求死的灰白,也是,坐下那么大的事情,不要说两府咬牙切齿,恐怕王秀也要急不可耐地杀他她,只是朱琏的称呼让她好奇。
“十二娘,坐到我身边来,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了。”朱琏拉着赵柔嘉回到榻上,她不再是一位太皇太后,而是面对做了错事女儿的母亲,十二支河阳巨烛亮光,映在母女身上,多出几分温柔的氛围。
赵柔嘉惊讶地看着朱琏,却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事?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知道为何称呼你十二娘?”朱琏深深吸了口气,放佛下了最后的决心,声音逐渐变的颤抖,爆出心底最隐秘的事情,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娘亲要说什么?”赵柔嘉已经感到不对,瞪大眸子看着朱琏,十二娘的称呼可不简单啊!
“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当年,我还是家里的小娘子,那天去朱雀门,却被人偷了钱袋子,却遇到了官人……”朱琏见赵柔嘉聚精会神的模样,她的遐思也转到了当年,慢慢地把当年事说出来,足足小半个时辰。
“就这样,娘怀了上十一哥,几年后他又回来,我们又再次相聚,却没想到有了你。”
“不可能,娘亲,这绝对不可能,我和大哥怎么会是……这绝不可能,娘亲怎么能肯定。”赵柔嘉听到她和赵谌都是王秀子女,简直比天塌下来还要震惊,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希望朱琏主动承认是错的。
不过,在朱琏讲述的过程中,她听的非常仔细,甚至没有去蹙眉头,更没有打断朱琏的话。
“怎么不可能,我可不是那种妇人,一直使用曼陀罗花,让太上至于昏迷,然后用其它妃子代替,其中就有你姨娘。”朱琏依旧是细风和雨。
“娘亲,一定是假的,你在骗我是不是?”赵柔嘉仍然不相信,脸色极其苍白,王秀是他爹爹的现实,维系那么多年的骄傲,似乎摇摇欲坠,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所做的所有都是那么的荒唐,难得可笑。
“你爹爹正如外界传闻,当年他在陈州观兵不前,的确有那么回事,却又是事出有因,不能听外面的道听途说。你们要不是他的嫡亲血脉,恐怕早就流落异国他乡,今天或许是九大王的天下了。”
朱琏并不回答赵柔嘉,反倒是自言自语道:“当年你们还小,根本就不知道厉害,官人真的是力挽狂澜,那绝世的风范非常人所能想象。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要是寻常公主像你一样折腾,早就不是死多少回了!你爹爹每次都极力维护,哪怕你闹得再过份,也是关心爱护你们。”
“官人,明明有改朝换代的机会,也具备那个实力,却始终维护着十一哥,要说他谋朝篡位,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有那群措大能想出来。”
“外人说太阿倒持,我却说是太阿高悬,斩尽天下不屑宵小,为你们保驾护航。”
快到三更天了,赵柔嘉已经麻木了,应该说逐渐接受了现实,让她震惊的是,娘亲和王秀还有那段,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说实在的她已经无语了。
“十二娘,你可曾明白?你爹爹过得何曾艰辛,他要面对不断和他作对的儿女,不仅不能伤害你们,还要去保护你们,压制许多人的野心,天下有几个真正理解他的人?”朱琏幽幽地叹息,想到王秀的委屈,真不知怎样给赵柔嘉解脱罪名,这次玩的太过份了。
“娘亲,怎么不早说。”赵柔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冒出这局话,还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想想从前,自己和赵谌屡屡对付王秀,总认为对方忌惮天下臣民,或者说认为实力还不够,才不得不暂避锋芒。
现在,有了朱琏的解释,她才豁然明了,原来并非她们幸运,也不是王秀忌惮天下士人,更不是没有改朝换代的实力,而是因为他们的血亲,早就完成了偷梁换柱。
试问,王秀掌握的权柄,绝不在历代改朝换代权臣之下,就拿这次事变来说,各位大将都在作壁上观,王秀抵达行在现身,他们立即做出了抉择,可见其权势滔天,朝野仅有。
你要被平时温文尔雅,善于妥协变通表象所迷惑,死都不死怎么死的,她就是这个印象。
甚至,王秀做到了历代权臣没做到的,有系统培养出学院派官僚体系,一旦变更江山,压根就不会乱,行政体系照旧正常运转,百姓图个什么,不就是安稳日子吗?
人,有时候换个角度就看问题,很多事情都豁然明了。
“有些事是不能说的,你要不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我也不会告诉你,就算给你说,你能相信?”朱琏很无奈地道。
赵柔嘉美眸迷茫,是啊!正是意气风发时,她绝不相信自己是王秀女儿,就像当年张启元向王秀发难时,民间也流传她是王秀子嗣,却被当成了空气,大家谈论归谈论,那有几个人真正去相信。
忽然,她又想到了太上奔逃被刺,心中一个冷战,刚刚有些血色的小脸,唰地一下又白了。
“知道你爹爹怎样说的?”朱琏不断控制情绪,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时候。
“哦。”赵柔嘉一阵失神,依旧没有走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真实面目的王相公,真的是太可怕了。
“北事甚急,按典重处!”朱琏轻轻叹了口气道。
赵柔嘉大惊失色,她明白自己失败了,免不了鸠酒白绫,听到自己竟是王秀女儿时,未尝没生起些许侥幸,朱琏转述王秀的论断,让她彻底丧失最后的侥幸,嘴唇有些发颤。难打,真的无可挽回了?
这八个字无疑宣判了她的死罪,以他们的犯上作乱,再以王秀的地位与权威来说,没有人能真正去反对。既然太上已经回宫,一切都尘埃落地,她沦为彻底的谋逆者,谁敢此时站出来说话,必然也是同党,没有任何解说的余地。
现在,她倒是能坦然面对,毕竟走上这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无论是出身如何家是怎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历朝历代的政变都是如此,这就是成王败寇,不关乎什么正义。
朱琏痛惜地看着女儿,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敢保证,以赵柔嘉所作所为,所得不过三尺白凌,或是一杯鸠酒,几乎没有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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