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奄城

    “别装了，不走路了，咱们在天上飞着。”

    石元吉好笑地说着，老马应声变作黑色蛟龙，一人一龙腾空而起，向西方飞去。

    西牛贺州，流沙沙漠中，一只只飞翔在天空中的巨大鱼状生物向东方飞去。

    在这些巨型鱼状生物身上，披挂着如同阁楼的建筑，上面人来人往，着甲的妖精不停地巡逻着，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居住在其上。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稷城？”

    一名妖精老者身着华服，表情严肃而忧郁，他坐在一把龙椅之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桌上的地图。

    一名将军模样的男妖郑重地说道：“以天鲸的速度，还需五日，陛下，我们真的不通知太子殿下么？”

    妖精老者轻哼了一声，有些气愤地说：“通知他？他还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么？”

    “瞧瞧他把稷城搞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就连鬼方的子民，都说我们父子是魔鬼降世，不似妖精。”

    “我真是后悔，就该让鬼方改变国教，竟是闯下如此大祸，也不知后世的妖精会如何评价我？”

    那将军立刻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道：“陛下慎言，这周围指不定就有太子的细作。”

    “天鲸的速度还是要放缓一些，等等后面的禁卫军，他们可没有天鲸快。”

    妖精老者听罢，顿时怒不可遏，用力拍着书桌说：“怎么，他风宿星还敢弑父不成？”

    “我风须句做这个平等王也有三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要以为他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这个位子就是他的！”

    平等王发泄了怒气，坐回到龙椅上，似乎瞬间老了几岁一般。他悲伤地闭上双眼，过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叫天鲸停两天。”

    将军应声答应，转身正要去发布命令，却突然停下，担忧地说：“陛下，太子……恐怕真的……”

    平等王表情痛苦地捏着太阳穴，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等到四下无人之后，平等王从行囊里拿出一根卷轴，打开看了看，没过多久又表情无奈地放了回去。

    接着，他又从行囊里郑重地拿出一枚小孩模样的雕塑，小心翼翼地顶礼膜拜，悄声祈祷。

    月色之下，黑明在云海翻滚飞腾，十分活跃。石元吉欣赏着漫天的星光，微笑着说：“黑明，看来你蛮喜欢在天上飞的，不是么？”

    黑明后怕地说：“我可不下去了，指不定在地上碰到什么奇怪的玩意。”

    石元吉戏谑地笑了一声，向地面看去，顿时脸一下垮了下来。

    蛟龙果然是飞行神速，从河内出发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跨过烙原湾的海水，来到了西牛贺州。

    从天空望去，地上灯火通明，绵延数里，到处都是着甲的妖精四处游荡，在他们之中，不甚**地竖着鬼方的军旗。

    他们神情凶狠，等级分明，一片乱象。高大的强者享用着不知从哪里掠夺来的女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弱者则是神情萎靡，成了强者的奴隶，卑贱地服侍着强者。

    在这些妖精草草搭建的军营里，殴打、屠戮、奸淫，都是常态，到处都是妖精的哀嚎和哭泣。在天空中的石元吉将一切看在眼里，怒不可遏。

    哪怕在空中，石元吉也能看到，这只军队装备已经失修，纪律涣散。虽然他不擅长管理军队，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时候只要有一支奇兵偷袭，必然能歼灭他们。

    可是勾龙还是被灭国了。

    “这种垃圾一般的军队，竟然成了气候，天狼还真是毫无恻隐之心。”石元吉嘟囔了一句，气愤地看着地上那些和强盗没什么区别的妖精。

    不受控制的暴力有多可怕，你难道不知道？

    他想起太岁说的话，心里既有敬佩也有愧疚，只想尽快打败白龙太子，让无辜的妖精不再受罪。

    黑明惊讶地说道：“白龙太子的军队已经开拔到这里了么？那我得快点了。”

    在黑明的加速飞行下，一人一龙立刻远离了这片充满了痛苦的活地狱。

    石元吉义愤难平，恨恨地说：“这种毫无纪律的军队能打下勾龙国，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天狼降给白龙太子的神力十分强大。”

    “话说曦和怎么可以让神明直接插手凡间的事情？这对凡间的生灵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黑明听罢，有些害怕的说道：“我说，小子，别乱说曦和大神，万一祂听到怎么办？”

    石元吉不以为意地说道：“听到就听到吧，有什么怕的？祂要是关爱凡间的生灵，就不会在乎我的几句抱怨。”

    “祂要是不爱凡人，不管我抱不抱怨，都有可能被祂降下祸殃。在受到天灾之前，还不能过两句嘴瘾么？”

    黑明有些不服气，反驳道：“也不是所有神明都高高在上，我们朔镇大神就是个仁爱之神。”

    “在我们朔镇天，所有生灵都受到祂的恩泽，所以，我觉得，神明还是可以直接插手凡间的事情。”

    石元吉摇了摇头，没有反驳，安静地骑在黑明的脖梗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不管怎么说，先去奄城看看吧，你们朔镇天处在金乌天最外围，没有真神坐镇是不行的。”

    黑明感慨地说：“是啊，五位龙神都是这么说的，他们现在全力支持我舅舅成龙。”

    接着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恐怕他们更想让自己变成朔镇吧。”

    石元吉微笑着说：“老马，你对自家的长辈似乎有意见啊？”

    黑明哀叹一声：“我觉得，我很像独孤明他们，出身豪门，却有些叛逆。”

    石元吉眉头一挑，等了好久，也不见黑明出声，他只好尴尬地说道：“这个……独孤师哥和宇文师姐都是分支，在八柱国家族里，地位其实并不高。”

    “至于元师哥。”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黯淡下来。“他本来也不是元家人。”

    “老马，你在朔镇天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会只是所谓的龙种吧？”

    黑明叹了口气说：“五位龙神里，最强的那位，是我的叔叔。他说，我是年轻一辈里，最适合的继承龙种的那个。”

    哪里都逃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权利斗争，不过，这是朔镇天的麻烦事，用不着我来管，石元吉幸灾乐祸想着。

    黑明想了想，眉头一挑说道：“不过你在盘古天做的事，给了我灵感。或许我也可以像你一样，让这些事情变得公平些。”

    石元吉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出言反驳。他自己知道撤掉八柱国的特权是多方协作的结果，哪是那么容易的？

    但他不想让黑明的希望受到玷污。

    好在一切可以在见到朔镇后有了结果，黑明的希望不会太远。

    云层之下，茂密的雨林，庞杂而多的河流，彰显着勾龙国曾经的安定和富庶，但战火的肆虐彻底让这一切都失去了过往的颜色。

    黑明沿着海岸线，越过重重大山向西南飞去，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茂密的雨林被松柏替代，平缓的平原变成了高原，天气渐渐寒冷。

    石元吉知道，他接近了西牛贺州的大荒冰原。

    “这里和昆仑山有些像。”他看着高耸如云的皑皑雪山，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远处，一座小城隐隐约约出现在地平线上。石元吉见状，拿出地图来，和天奎玉激发的地图比较一番，便招呼黑明落在地上，打算走到奄城里，打探朔镇的消息。

    黑明落到一座小山上，抬起头来警惕地望着奄城。

    “我觉得还是飞过去的好。”黑明心有余悸地说。“勾龙国现在是白龙太子的地盘，谁知道过去之后会遇到什么？”

    石元吉安慰地说道：“别担心，这座奄城离稷城有两千多里，白龙太子管不到这里。”

    黑明还是不放心，站在高处，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城里的情况。

    “你也看过他们的军队，毫无纪律。这种军队可以搞侵略，但必定不得人心，很难管理治安。”

    “他们的实际管控的地盘不能太大，否则就会陷入到无穷的治安战里，我猜白龙太子已经快要放弃稷城了。”

    黑明张望良久，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为什么？”

    石元吉平静地说：“因为距离稷城陷落，已经快一年了，该抢的东西都被抢光了，白龙太子自然不需要一座空城。”

    “可能对于天狼来说，维持秩序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吧，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搞出一只近乎土匪的军队来。”

    黑明听罢，终于放心，变回老马的样子，载着石元吉缓缓地走着，没过多久，一人一马就来到一处小木屋前。

    这座小木屋很显然年久失修，屋顶上长满了杂草，十分破败，木屋前立着一座简陋的坟包，无碑无牌。

    坟包前，有两只小碗，整洁如新，摆放着新鲜的食物，以及两株刚刚烧完的香。

    黑明安稳地走着，石元吉看了坟包两眼，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黑明，你看那木屋。”

    “怎么了，有挚爪？”黑明差点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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