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红桑镇(一)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韩稚风字数:3104更新时间:24/10/26 23:57:23
    “我竟然也是神明的分身?”

    虽然太虚的出现验证了他刚刚得到的猜想,却还是让他不敢接受。

    常年来自认凡人,突然成为红月也只是让他觉得手持重宝见猎心喜。可当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凡人,内心只感到不安。

    他突然不确定自己的立场在哪里。

    天边朝阳升起,石元吉钻出帐篷,看着红彤彤的云彩,心里愈发迷茫。他将人种袋拿在手里,想起了师父的音容笑貌,不由得微笑起来。

    “我在想些什么?难道那个自称太虚的男子说我是神明便是了么?我竟然也不质疑?”

    “不对,我在心里质疑过。不过,他的反应不大……是不是说,他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强?”

    “太虚本身?如果他真的代表我们这个宇宙的意志,还会动不了曦和么?我竟然轻信与他,相信他真的凌驾于曦和之上。”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本身并非凡人这件事绝对是真的,只不过大概不是太虚说的那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所明悟,迷茫消散殆尽。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要让盘古天的凡人们在天狼的进攻下活下来。”

    李来亨钻出帐篷,睡眼惺忪,伸了一个懒腰,一眼就看到了如有所思的石元吉,他微笑着走上前,打了招呼:“主子,起这么早?”

    石元吉回望李来亨,回以微笑,问道:“李来亨,你一直都说要来红桑镇看看,现在应该和我说说原由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不是很想让无辜者卷入。如果太危险的话,我还是先让老师和师哥回避一下。”

    李来亨大喜过望,答非所问地说:“主子,你变了。以前你做事很被动,现在却自信多了,是不是因为夫人……”他露出了男人都懂得笑容。

    “可以这么说吧。”石元吉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如果太虚所说属实,隔绝太虚和大罗自在天的竭往阵已经快撑不住的话,那女英,或者说玄冥确实是重中之重。石元吉身为知情者,怎么能不主动面对祂?

    “说说看吧,红桑镇到底有什么?”石元吉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

    李来亨不再嬉闹,悲戚地说:“主子,去了红桑镇,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我退伍后,回了老家,家里就我一个,本来也清净,本以为以后找个媳妇安心过日子就挺好。谁能想到赶上旱灾,只得逃荒。”

    “红桑镇是河东的大镇,本以为到了那能有口饭吃。当时数十万人涌进去,县令和燕王都说要施粥,结果……”

    说罢,他长叹一声,眼珠布满血丝,神情复杂,既有怒也有苦。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石元吉疑惑地说。

    “他们要勘和。”李来亨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

    “勘和?领粥要勘和做什么?”石元吉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李来亨长叹一声,面目纠结地说:“我也搞不懂,反正没勘合就没有粥,没得吃,我和其他灾民就得继续向南。之后到了丰镐,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

    “勘和,勘和?”石元吉原地踱着步,反复念叨着两个字,心里有了盘算。

    “走吧,现在就去,我留下一张字条,就让老师和师哥留在这吧。”

    李来亨答应一声,随后说道:“主子,袁宗第也得带着。我离开红桑镇的时候,他没有离开,还认识了很多人,能帮上忙。”

    石元吉点头同意,在帐篷里留下字条,只带着人种袋就走了出来。而李来亨则带着袁宗第出来,一起上了路。

    袁宗第颇有些不愿意,骑在马上有些埋怨地问道:“重合侯,你不是说要组建军队么?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

    “看来你有想法?”石元吉也没有生气,微笑着反问道。

    “……没有。”袁宗第迟疑片刻,中气十足地说。

    石元吉没有说话,看着西南方向微微出神,掉过马头飞奔而去。

    李来亨指着袁宗第说道:“你瞧瞧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袁宗第二话不说,掉转马头,直奔红桑镇而去。

    李来亨长叹一声,来不及阻止,只好跟着石元吉直奔西南。

    偌大的红桑镇田地荒芜,土地龟裂。赤水流经此地,水流稀疏,显然是旱灾的遗留影响。只有到处伫立的桑树,在盛夏的阳光里还顽强地长着几片绿叶,展示着自身的生命力。

    “主子,你怎么转头了?”李来亨终于赶上了石元吉,好奇地问道。

    “我要去乱葬岗看一看。”石元吉饱含深意地说道。

    李来亨若有所悟,默默地点了点头。

    传说中,西南乃是轮回之所,有判官判定死人的善恶,有阎君引领死人们重生。在东胜神州,所有的城镇都会将西南之地当作乱葬岗,以求判官和阎君庇佑。

    二人目视着红桑镇的方向,信步走到西南之地,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道巨大的深沟横亘于群山之间,岩壁凿痕明显,绝不是天然形成。深沟中,遍地都是尸骨。

    最下面的皑皑白骨早已风化,似乎轻轻的一阵风就会破碎。而在白骨之上,则是半腐烂的尸骸,瘦弱佝偻,肋骨根根可见。几条野狗在此处徘徊,睁着猩红的双眼啃噬着这些生前的可怜人。

    几名收尸人拉着板车,将板车上的尸体扔到深沟里,一边扔着一边齐声唱到:

    “东路倒,西路倒,人见路倒不稀奇!

    田地撂荒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

    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

    夜死人,不敢哭,旱鬼吐气灯摇绿。

    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

    乌啼不断,犬泣时闻。

    人含鬼色,鬼夺人神。

    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

    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

    田里不长苗,官租向谁考?

    我欲骑天龙,上天府,呼天公,乞天母,洒天浆,散天乳,酥透九原千丈土。

    地下人人都活归,黄泉化作回春雨!”

    石元吉听到收尸人的的歌声,不禁黯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李来亨见状,心领神会,上前施礼问道:“几位,你们唱的歌是谁教的?”

    收尸人们面面相觑,有些警惕地说:“你是外地来的吧,从哪来的?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是河西来的,出来做丝绸的生意,想到你们这儿收点生丝。”李来亨满脸善意的微笑,随机应变地说。

    “生丝?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力气种桑养蚕?那燕王……”一个收尸人苦着脸抱怨了两句,却被同伴止住了声。

    另一个收尸人好心地劝说:“今年没生丝了,后年恐怕也没有,大后年再来吧。”

    收尸人们就此住口,继续干自己的活。

    李来亨碰到了软钉子,只得悻悻地回到石元吉身边。石元吉看着深沟里的尸骨,良久默默无语,上马向红桑镇飞奔而去。

    “李来亨,一会儿到城里,你找两件破衣服,咱们好好探查一番。”待二人驶离收尸人的视野,石元吉小声地说道。

    李来亨睁大了眼睛,随后心领神会,一口答应下来。

    ……

    袁宗第轻车熟路地在红桑镇左拐右拐,来到了城西的曦和庙宇里。

    “你怎么来了?”

    时值旱灾,庙里空无一人,只有庙祝拿着扫把清理庙宇,他抬起头来看到牵着马的袁宗第,惊讶万分。

    “重合侯来了。”

    一番话让庙祝眉头紧皱,他放下扫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门处,急切地关掉大门。

    “陛下身边的红人,重合侯启询吉?”

    “那还有假?”大门一关,袁宗第顿时话多了起来。“和传言中一模一样,年轻、天灾高手、成匀馆出身。而且,他的身边还跟着神秘的高手,叫什么奎木狼?”

    庙祝点了点头,大步向庙内走去:“走,和我去见牛公子。”

    “这哪能行?燕王四处抓他呢!你让人把消息传出去就行了。”袁宗第不安地说。

    “没事,燕王进京了。”庙祝的语气十分肯定。“曲千仁和他一起走的。”

    袁宗第这才放下心,放下缰绳,任由马匹在院内走动,匆忙地跟随庙祝进入庙里。

    ……

    红桑镇城东一处小巷里。

    石元吉换上李来亨从灾民手里买来的衣服,也不顾肮脏,毫不犹豫地穿在身上。

    李来亨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施粥铺在城东门外,城南城北各有粮行一个。也不知道袁宗第去哪了,有他在,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咱们分头行动。”他狡黠地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去粮行看看,你去施粥铺,向灾民打听打听。我倒要看看,这个红桑镇到底是怎么个地方。”

    “另外,这是燕王的地盘,大概会有高手出没。你遇见事情不要和他们冲突,以免他们行凶杀人。”

    “明白。”李来亨一口答应。“主子,咱们在哪会合?”

    石元吉长叹一声:“还是在这吧,毕竟咱们对这里都不熟。”

    二人互道小心,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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