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6 黑暗森林

    年幼凤凰的背上被纵向抛开，支撑身体的那条脊柱此时已经不见踪影，留下了一个空空的腔子，甚至还能够看到里面的那些内脏。

    “这是什么意思！”

    凤飞沙愤怒质问道。

    “哼！”

    这时大殿前方传来一声怒哼，凤飞沙放眼望去，原来是一个凤族老者。带着金冠，手执权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长袍。

    凤飞沙看着这个老者似乎有一丝眼熟，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姐姐还好意思问！”

    老人一声质问倒把凤飞沙问的莫名其妙，只听他继续说道。

    “姐姐如今是天上的陵光神君，早证仙果，当初为了扶植什么圣主，全然不为我们妖族着想，甚至同族也不曾得到你半分照顾。如今可好，人族的脚步遍及南荒，奇珍异草被采掘一空不说，飞禽走兽更是惨遭屠戮。当下更是对我凤族下此毒手，姐姐看着族人无端受戮，不觉得脊梁发寒吗？”

    凤飞沙冷笑一声，从老者言语中，她听出来这竟是自己那还在幼年的弟弟，这个幻境有意思，竟无端把自己带到这许多岁月之后，真不知道这样的幻境怎么能欺骗了自己。

    凤飞沙的冷笑更让那老者气愤，只见他随手从身边拿起一件物事扔向凤飞沙。凤飞沙捞在手里，竟是一张极细、极轻，好似蛛丝一般却又极坚韧的网。

    “我忘了，姐姐身为神君，早已不谙世间疾苦。只是此时事实摆在眼前，物证具在，幼凤鲜血未干，你却还要站在那些贪婪无度，破坏成性的人类那边吗？”

    凤飞沙认得手中的网，若是将它张开，不是走到跟前根本难以发现这极细的网线。这是一些人专门用来捕鸟的粘网，往常凤飞沙可烧过不少。

    凤飞沙手中粘网显然用过不少次了，上面血迹斑斑，甚至还有不少挣断的爪子还钩在丝上。

    这时她身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在凤飞沙旁边，看着那些风干的鸟爪说道：“姑姑认为这不是真的？”

    凤飞沙霍然一惊，反身跃开，再看那个男子的脸已经成了权阴阳的模样。她二话不说，举起包裹着火焰的拳头，向那张难看的脸上砸去。

    拳头轻松穿过权阴阳的身体，仿佛打碎了一团泡影。随着凤飞沙整个人穿过，那泡影又再度汇聚成权阴阳的样子。凤飞沙回身又是一拳，但权阴阳这次早远远的退了出去。

    “你怎么就能认定这些事就是假的！你就没有想过？我截教众仙也是潜心向道的，为什么千年没有寸进，还要守着这将腐肉身，在这红尘里煎熬？”

    权阴阳厉声喝问，见凤飞沙还要打上来又飞快说道。

    “这是我教圣人所见，乃是后世预言，圣人从不说谎，难道你不想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吗？”

    凤飞沙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权阴阳说道。

    “圣人当然不会说谎，但我怎么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圣人预言。”

    权阴阳手指苍天说道：“我以教主圣名起誓，若有虚假，让我受当年那殷郊一样的犁锄之厄。”

    发愿对天，出口难免。有殷洪、殷郊二位恶神前车之鉴，修道之人无不对此忌惮非常。凤飞沙见权阴阳发此毒誓便也信了几分。

    那权阴阳见凤飞沙不再动手，随即一点殿上老人，只见那老人接着说道：“姐姐看这幼凤！你可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个罹难的凤族弟子了？”

    这番话着实又让凤飞沙吃了一惊，难道还敢有人专门对凤族下手？

    见凤飞沙满脸不解，老人讥讽道：“难得姐姐在人类中间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没听说过龙肝凤髓？”

    凤飞沙一愣，她当然听过，但这幼凤的死因

    她看着这幼凤空空的后背，不敢相信竟有人为了这么荒唐的理由，来谋杀一个凤族的弟子。

    “哎！”

    老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与世间脱节太久了。

    “你随我来。”

    老人说完便越过凤飞沙向大殿之外走去，凤飞沙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同出了大殿。

    “姐姐来时，应该注意到这南荒的变化很大！”

    凤飞沙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些斑秃似得大地，和许多烟火气，立刻便想到了些什么。

    “从上古以来，不知姐姐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

    老人说道：“每当一个大劫到来，人族看似损失惨重，但能力却总会得到成长，而随后的人口也会爆发性的增长起来。”

    凤飞沙在心中翻起那些平时不曾注意过的历史，只见老者背后突然展开双翼，直冲云霄，凤飞沙也赶紧追了上去。在呼呼风声中只听他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那年节，天下洪水泛滥，大禹治水之后，人族兴旺起来，大陆上开始有了城池的出现。你可知道夏桀无道，成汤灭之，天下尊商为王，人类的数量很快便超过了百万。你可知道三教共商封神，商周大战之后，不过几代人，人类的数量便超过了千万。而从你们推举什么圣主一统天下之后，这短短百年的时间，人类数量便接近两亿。”

    老者悬停在一块很大的“斑秃”之上，对凤飞沙问道：“姐姐可知道，人口大爆炸之后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吗？”

    他看着原本狼族势力范围的绿水青山，如今被不断烧荒开垦出来的大片耕地。

    “是吃的问题。”

    凤飞沙当然不是笨人，要不然也不能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

    老者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文明不断发展扩张，但世间物质总量不变。”

    老者的声音变成了权阴阳的声音，仿佛在传递着，他那位还困在某地不见天日的圣人，想要告诉她的道理。

    “你可以把这世间看做一张饼，当这张饼足够大，或分食之人还不够多的时候，这张饼的世界还是和平的，但当这张饼在分食的时候开始捉襟见肘，矛盾便应运而生。”

    老者看着一个从田里收获了粮食的农民，和另一个从田埂上走来，背着一头狼尸的猎人。接着说道。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为了生存，其它的一切都要让路。当饼不够吃的时候，就会围绕着它出现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妖族天生强大，又数量众多。不管是速度，力量妖族都要强于人类。但是妖族开蒙不易，这成了制约妖族壮大的瓶颈。而在几次大劫之后，人类的技术却都会有一段爆发式发展。”

    老者突然恢复他本来的声音，对凤飞沙怨怼道：“是你跟着那些人类起舞，把天下大同的概念传入南荒，把人类引入南荒。如今饼不够吃了，跟妖族挣饼的人类实力已经超越我们。面对一个予取予夺的强者，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会的！怎么能这样？”

    凤飞沙看着眼前斑秃一样丑陋的南荒，不敢再跟着老者的思路想下去。

    “不会？”

    老者冷哼一声：“那我请问，人类的地盘上还有几只自由的飞禽走兽？在他们嘴中最终灭绝的又有多少？”

    凤飞沙难过的看着她深爱的这片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在人类的社会里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忽略了这其中的事情，人类的原罪。

    老者看着她问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凤飞沙无力的摇摇头。

    这时，她身边的老者突然收拢双翼，猛地向地面坠下，凤飞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只见这老者落在田埂上，使了个障眼法，变作普通人模样，对着那猎人问道：“小哥，这畜生修行不易，我看他再有十余年便可得道，况且人族同妖族修好，你怎么就把他打杀了？”

    猎人像是看见傻子一样的扫了老者一眼，同时在看到他身后的凤飞沙时眼睛亮了一下。总算是给美女一个面子，没有骂这老家伙一顿。

    “我是猎人啊！出去正好碰到了这家伙而已，要是不打杀了它，我吃什么？难道为了一个妖族的畜生，我还要饿死？这南荒的大山里，是个东西都能成妖，连个耗子都能成精，照你这么说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老者看着凤飞沙一眼，绕过这个猎人，向前走去。凤飞沙跟着他来到了那个农民身边，老者问道。

    “那汉子！这绿水青山的，你放火烧荒之为开这几亩薄田，岂不可惜？”

    那个农民吐了一口吐沫，已经极累的他也看不清凤飞沙的美貌了，嘴里没好气的说道：“我不烧荒，不开田，你给我吃的啊！你这老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我们这庄稼汉，不停的烧荒、开荒。你们上哪买粮吃去！还整个绿水青山，绿水青山能当饭吃吗？”

    老者看着凤飞沙又问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没有新一辈的补充，没有大山荒原的供养，我们妖族怎么办？难道我们合该灭绝？饿死我们，然后让那些人类吃掉？还是向牛羊那样等着人类圈养起来？”

    这几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现在的凤飞沙是无法给出答案了。

    这时，那老者又发出权阴阳的声音说道：“我们有一个方法，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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