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01一章 大礼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九指书魔字数:4824更新时间:24/10/26 20:48:29
曾仕权和程连安笑吟吟地站在阶下。身后十数名东厂番子抬着一大五小六个金漆木箱。上面绸花十字挽红。甚是扎眼。
常思豪行至府门前。向二人拱手略笑:“什么风把曾掌爷给吹來了。”
程连安揖手深深一躬:“得知千岁喜迁新居。督公特地派我前來送上薄礼。略表心意。【娴墨:喧宾夺主】”曾仕权也笑道:“正是正是。”
常思豪眼睛在他二人面上來回扫动。觉得气氛有些异样。说道:“这么多礼物未免太过了罢。郭督公的盛情我已心领。还是麻烦两位……”
程连安前迈半步。两手揖高。斜斜抬眼一笑:“千岁别的礼物可以不收。这几箱礼物。却是非收不可。否则怕是要终身遗憾【娴墨:聪明人一听就懂了。】呢。”
常思豪目光盯进他眸子审视片刻。侧看曾仕权含笑不语。猜不透其中玄机。哈哈一笑:“是吗。看來郭督公这礼物定然稀罕得紧。我倒真想瞧一瞧了。两位里边请。”说着侧身相让。程连安眼神一领。曾仕权等人跟在他后面。常思豪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督公既知此事。怎么不來亲自到访。我还想借这机会。找他喝两杯酒哩。”
程连安陪笑道:“督公本也是想來的。奈何要在厂里接待秦少主。未免分身乏术。”
常思豪不知道他这“接待”二字作何解释。心里格登一沉。不动声色道:“原來如此。改日我也应该到厂里看看。听说郭督公很会享受。厂里专门设有点心房。做出來的风味胜过很多京中小吃。只是不知道平时舍不舍得拿出來待客呀。”
程连安笑道:“千岁说笑了。点心房是审问罪犯的地方。又怎能拿來待客呢。”常思豪道:“哦。我听说不管谁进东厂做客。都得先吃几道点心。敢情是讹传吗。”程连安笑道:“正是正是。东厂虽然执法森严。却一向秉公办事。民间传言大多虚妄无稽。奴才进厂的日子不长。对此倒感触颇深。”【娴墨:臭豆腐吃多。已渐不知臭。反入三味矣】
常思豪知道秦绝响今非昔比。也许昨日郑盟主他们商量了什么。去东厂打个照面沟通也在情理之中。不再深问。眼见前面已是戏台。遂召唤家院來接礼物。指道:“今儿这班子唱功可是不错。两位就请坐下來一起看戏如何。”
程连安笑拦道:“督公说。这礼物还是请千岁当场打开观看为好。存放起來。怕就容易忘了。”常思豪眼睛眯起:“哦。好啊。那就打开吧。”程连安四顾道:“此处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常思豪有些气闷。又感好奇。道:“如此请到后院。”程连安点头。吩咐道:“三档头。你就在这院儿陪众位大人瞧瞧戏吧。”曾仕权点头:“是。千岁请。公公请【娴墨:句句对小程恭敬之至。然连着上文看。隐约就觉在弄假装样】。”
常思豪引着一行人來到后院。礼物都抬进花厅。程连安摆手让众番子退下。见厅内窗门闭合。四下无人。言道:“千岁请。”说着來至第二个木箱前解开绸花。打开箱盖。
常思豪早加着小心。只凑近些许。见那箱中黄缎闪亮。当中放着成卷的丝绸。也沒什么出奇。程连安在绸卷旁边一抠。似地【娴墨:当为“似乎”之笔误】按动了机关。箱板侧面跳开。啪地着地。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个人來。
这人本是蜷躺在箱中。这一滚出來四肢伸展。才显出身子长大壮硕。常思豪见此人生得圆眼厚唇。有几分憨相。略一恍惚。登时想起他绰号叫傻二。是独抱楼牵马的小厮。
傻二身上多处包着药布。脸部、手背都有淤青。似乎经过刑求折磨。他躺在地上。两只眼睛却转來转去。一幅有心无力的样子。常思豪问:“这是何意。”
程连安一笑不答。依次打开后面几个箱子。里面又滚出四名黑衣武士。这四人却是被黑带蒙眼勒嘴。双腕双足都被捆绑在一处。躺在地上也是骨软身酸的模样。无声无息。
程连安道:“前些天夜里。这五个人各骑一匹好马从独抱楼出來。引起厂里关注【娴墨:楼里一出來便关注。可知非关注人。实一直在关注楼】。便派人远远坠上。结果发现他们几个出城一路往西。竟连过几处府县。越走越远。哨探飞鸽报回。督公下令沿途留意。最后发现他们上了恒山。”
常思豪心想傻二是独抱楼的人。也就是秦家的人。他们上恒山自是要去见秦自吟了。现如今竟被东厂捉來。苗头可是不正。
程连安察颜观色道:“看來千岁果然不知此事。”
常思豪心中暗沉。已经想起那天从小汤山归來后的事情。当时一枝马队错肩而过。消失在夜街。其中有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十分熟悉。现在想來。定是这傻二了。他们出去应是奉命办事。却不知被东厂抓來。要搞什么鬼。当下一语不发。只冷冷地瞧着。
程连安移开目光。指道:“这大个子名叫李双吉。绰号傻二。是这四名黑衣人的头目。他五人在无色庵接了三名女子下山。其中一个是秦家大小姐。千岁的夫人。另外两人是夫人随身的侍婢。一行人到了山下。恒山派送行的人回去。余下八人在一处说话。他们因为骑马还是坐车的事情起了争议。这大个子强扶夫人上马。两个婢女似乎特别气愤。上前拉扯。结果这四个黑衣人出手。一人一拳将她们打昏。搁在了马上。夫人倒似乎觉得沒什么。也便上了马。”
常思豪一开始还未反应过來。觉得为这点事情动干戈大可不必。待听到秦自吟上马。忽然明白:“吟儿已怀孕三月。马上颠簸。岂不是容易流产么。阿遥和春桃拼力相阻。想必也是为此。这傻二不懂体恤人。其余四人怎么也这般粗鲁。竟敢对吟儿的婢子动手。又或是春桃嘴不饶人。骂他们骂得过分了【娴墨:带一笔春桃。这丫头小虚荣。嘴不好。人其实不错。当初灶边劝阿遥的虽不中听。其实是好话。身份二字限人。世上俗不能逃。】【娴墨二评:春桃拿大拿惯了。挨两拳也好。】。”眼瞧程连安说得煞有介事。心底不禁半信半疑。可若说这是他编的。却又何必。
程连安道:“我的话是否是真。待会儿千岁自己审上一审。自然知晓。这些人中了我的‘秦淮暖醉’。虽然全身无力。耳朵却还是听得见的。”
常思豪自觉脸上沉静如常。并未流露出情绪。沒想到心事却被一眼看穿。不禁对他这份洞察力暗暗吃惊。算來自上次见面到现在也沒过多少日子。却感觉他身上少了油浮虚华。多了几分冷森森的成熟和精准【娴墨:写小程进步。正是写小常眼力提升。刚才一路多写小常心事。不写言语。便是他的沉静。他的成熟。】。
程连安道:“当时夫人既然上了马。两婢女又昏晕过去。便沒人再行争吵。几人开始前行。可是走了不远。争议又起。这次却是内讧。那四人要催马快走。李双吉却非要缓缓慢行。似乎十分顾念着夫人的身子。几人争吵之下。一张嘴自然抵不过四张嘴。李双吉不再发言。却把夫人的缰绳抓在手里。意思似乎是随他们如何催动。他就是这么个速度。绝不加快。见此情景。四名黑衣人交换了下眼色。一起挥鞭。在他和夫人两匹马的后臀上狠狠一抽。。”
常思豪惊道:“什么。他们竟敢。。”
程连安眼睛斜瞥。从容淡笑躬身:“千岁勿惊。要说还真多亏了李双吉这大个子。当时两匹马吃了痛纵蹄前窜。他双腿一夹。胯下马两肋扇登时瘪了。库秋一声倒地。他向前一抢张手抱住夫人所乘马颈。沉身狠命一勒。足下趟起两道尘烟。生生将那马的前窜之势刹住。夫人在马上微微一晃。却是什么事儿也沒有。”【娴墨:小程略得评书三味。使活却使得颇不是地方。还是写其嫩。】
常思豪听他说得慢条斯理。有几分耍弄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恼:“后來又怎样了。你给我痛快一点。【娴墨:不成熟了。情绪控制的分寸。是成熟和伪成熟的分界标准。】”
程连安淡然一笑。打开顶头最大的木箱。里面数层长绒雪毯铺得宣柔堆暖。亮眼生白。有一女子赫然在内。身子蜷曲侧着脸蛋。露出半截细长颈子。正是秦自吟【娴墨:上文一张嘴所谓“终身遗憾”正是与“终身大事”有关。小小文字把戏。玩得不亦乐乎。不知又惹几人偷笑。】。
常思豪抢前两步。见她双目闭合。呼吸匀静。回首疾问:“你给她也吃了**。”
程连安道:“不敢。夫人孕期嗜睡也是正常【娴墨:孕中是母体最脆弱时期。须以养神第一。然神须自养。困乏时该睡便睡。不必拘时。如今小年轻不知谁出的主意。死猪般扶个肚子往沙发边一仰。眼看电视。嘴里填食。一点家务不做。根本不活动。结果该睡时睡不着。烦躁起來必拿丈夫出气(现代医院居然认为这是正常的)。生完孩子必然神不守舍。医院一瞧。什么产后忧郁的都來了。国人几千年生孩子有几个产后忧郁。说忧郁的那都是产前神沒养好。久坐不动致肺气弱了(和用功学生长期伏案致病类似。古人读书从來不是现在这个读法。就不跑題细说了)。老辈人拖着肚子光脚下地插秧。哪个忧郁了。生孩子是大事。身条骨骼神气都变。此时不知养。下半生就毁了。】。千岁大可不必担心。出发的时候夫人还醒着。知道我们要送她來和千岁团聚。心里欢喜得紧。”
常思豪本以为秦自吟已落入东厂手中。不知郭书荣华准备要胁些什么。沒想到他们竟然把人送上门來。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一颗悬心坠了几坠。仍不明白他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程连安道:“当时李双吉救下夫人之后。跟其余四人打了起來。据我们的人回报说。原來他只有一身蛮力。却根本不会武功。当时被另外四人打得遍体鳞伤。不支倒地。夫人喝斥不住。便出了手。那四人武功着实不赖。以四敌一当然场面占优。此时一名婢子醒了过來。她拿起挂在马上的弓箭。瞄准一人便射。无奈手劲不佳。射出的箭毫无威胁。那人瞧见她又在瞄第二箭。扬手便是一镖。将她打落马下。破头而死。后來我们东厂的探子见事情危急。怕夫人受惊。对身子不利。便出手相帮将几人拿下。”
常思豪听到一婢身死。心中突突乱跳。尽量克制着情绪。问道:“还有一个婢子呢。”【娴墨:不问死者而问生者。何也。正是恐心中人死。知生者即知死者。隔一层。虽伤心不可略减。心里却好过些。可知小常担心阿遥。实远过他人。】程连安道:“那便不知道了。”常思豪皱眉:“你们人都在场。怎会不知。”程连安道:“呃……据办事的人回忆。似乎前一个婢子落马之时。手中那一箭也歪歪射了出去。正中另一匹马的后臀。那马吃痛受惊。驮着另一个婢子便跑走了。战场打得乱极。也沒人去管。事情结束之后虽不见了她。但想不过是一婢女而已。也就沒放在心上。死去的婢子也就地掩埋了。干事们请示过督公。这才把夫人和他们这几个带到京城。”
常思豪手扶木箱闷了一阵。甩眼瞧他道:“郭督公想要什么。你直说了罢。”
程连安笑道:“督公岂会有什么贪图。他老人家说。这是千岁的家务事。东厂不好动审过问。又不能将夫人送回秦家。只好给千岁送來。这几个行凶的人也交由千岁发落为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递过:“这是‘秦淮暖醉’的解药。”
常思豪接过來倒出一粒放进李双吉嘴里。过不多时。就见他长出口气。眼睛里有了精神。询问之下。果然与程连安所言一般不二。待问到此事是谁主使下令。李双吉道:“是马总爷给俺把刀做为凭证。让俺带队去接大小姐回太原。”
那边程连安打开最后的箱子。里面琴匣衣物都是秦自吟的东西。他探手入内。取出一柄刀來。常思豪接过见是斩浪。呼吸陡滞。心知此刀绝响极是喜爱。前些时在小汤山还见他带在身上。若无命令授权。马明绍绝不可能将这刀交与旁人。【娴墨:信物即是证物。爱人却要伤人。以刀为信物。正为斩情断情、刺心伤心。娘的生日礼物。竟成小生命的死亡纪念物。将來秦自吟瞧见此刀一回便要伤一回。下半辈哪还能过生日。绝响这罪过大了。】赶忙又给一名黑衣人服下解药相询。那人身子颤抖。一五一十道:“我们四人受马总管秘令。说是少主爷的主意。务要使大小姐在途中流产【娴墨:绝响不说明。马明绍必得嘱明。否则任务完不成不好回话。】。疏不间亲。我们哪敢执行。马总管说他和傻二说过。一切已安排定了。到时候你们把罪过推在傻二身上即可。我们只是执行命令。与大小姐绝无冤仇。请常爷开恩饶命。”李双吉一听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歪鼻贼。俺日你家双料祖宗。”
常思豪问:“马明绍怎和你说的。”
李双吉骂道:“他说找先生算过。说甚么北斗气盛。天舆失轨。坐车必有灾祸。一大套乱七马八。俺也记不得清。总之只教她骑马。【娴墨:骗傻子定要用迷信。傻二爸妈更迷信。好事成双。不迷信能给孩子起名叫双吉。一傻傻一窝。】”
常思豪想起在卧虎山上与绝响的对谈。禁不住脊背生凉。忖道:“真是绝响。不。不会。他不可能如此绝情。那可是他的亲姐姐。”
然而。。
他真的不会吗。
比起秦浪川。只怕他与秦逸相像的地方更多些。
又想起在秦府中。他称吟儿为废人。不愿与之闲磨的情景。刹时心中如沸。
目光向箱中落去。秦自吟泪痣掩在长睫之下【娴墨:痣的位置实不好。懂医何不调点药水自己点了去。】。睡态详和。鼻翼旁的雪绒纤毛被匀静的呼吸轻轻吹拂。变幻出一种美妙的生动。自然曲置在嘴边的右手食指与樱粉色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一起。指甲修合适度。予人干净整洁的美感。而腕间几道粗粝凸起的深红色伤痕却将这美感打破。让人感觉到一种揪心的残忍。
郭书荣华怎会有如此好心。
绝响制造意外想打掉吟儿的孩子。其心虽狠。尚且算事出有因。【娴墨:小常深爱绝响。凡事为其开脱、找原因。何以故。曰:都是沒娘孩子故。】东厂捉人暗送入府。难道不是在制造我们之间的矛盾。
他放平了心绪。轻轻抽出斩浪。眼望刀铭笑了一笑:“督公这份大礼。可着实不轻。倒教常思豪有些过意不去呢。”
程连安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气。”
“自己人”这三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带着些许讨好和邀功的意味。
常思豪道:“既蒙督公如此深情厚谊。在下也当有所回礼才行。”
程连安笑道:“那倒不……”就见常思豪腕子一翻。长刀斜甩。向自己颈子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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