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因缘之:行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九指书魔字数:4350更新时间:24/10/26 20: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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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
五老峰
一位身高体壮、赤面虬髯的大汉闭目盘膝 坐在高崖之上 寂静无声
体内能量盘流拓走 轰鸣若海 令他感到自己空前的强大
蓦地 他腾身站起 二目睁张 瞳中精光射电
面前 是茫莽雾色
背后 是万仞雄山
他将气息运足 猛地发出一声长喝
音波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顷刻间 豺狼虎豹奔走四窜 雄鹰堕翅 万鸟惊飞
低头望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他想:“如果几年前自己就能练到如此境界 小小郭书荣华 何足道哉 ”
“燕老啊 各位死去的兄弟 世间再沒有能阻挡我的人了 我要再建白莲 重组聚豪 你们在天之灵好好瞧着吧 ”
他挺身一纵 直落峰下
山谷中空气湿润 郁郁葱葱 令他心情感慨
行走间 他忽然发现 旁边一块山石底下 趴着只老虎
他想起一句俗语 心想:“我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胸中豪气陡生 大踏步走过去 伸出大手 按在老虎屁股上
老虎沒有反应 甚至连头也沒回一下
他很失望
于是 又带有挑逗性地揉了一揉
这只虎很瘦 皮底下空捞捞的 让他有些迷惑
假如这是一只母老虎……
就在他担心自己是否唐突佳人的时候 忽然这虎一翻身 里面翻出个人來 皱眉道:“干什么 干什么 干什么 ”
红面壮汉吓了一跳 见这人大约五十來岁年纪 瘦瘦的 留着胡须 手里搂着把药锄 一副很困倦被招烦了、想刨自己的样子 忙道:“打扰了 不知先生在这里干什么 ”
这人怒道:“我采药累了 睡会儿觉不行吗 这是你家地方 ”
红面壮汉明白了:“这采药人弄了个虎皮盖着 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道歉后忽然想:“这是我准备出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何不将他劝入麾下 ”忙拱手道:“在下姬野平 不知先生贵姓 ”采药人懒得看他:“问这干嘛 我要睡觉 ”转身躺下 把虎皮又盖在身上
姬野平心想:“倘若第一个人就失败 那以后失败还不接踵而來 练武当百折不挠 做事业也是一样 ”忙推着屁股把这人摇醒 道:“先生 可否听在下几句话呢 ”
采药人烦烦的一甩胳膊:“你有完沒完 ”
姬野平忙收了手 就这样对着他的后背郑重道:“这位先生 如今大明官场** 黎民生活困窘 沒的吃 沒的穿 咱们生为大好男儿 岂能面对人间苦难 无动于衷 在下有意……”
采药人翻身坐起:“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你大明** 人民沒吃穿 ”
姬野平道:“那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理所当然 ”采药人道 “如今俺答封贡称臣了 戚继光打服了土蛮 西藏瓦剌安伏不动 古田叛乱也被俞大猷平了 高张二位阁老执政 清理投献 实行一条鞭法 开海有渔打 农民有地种 百姓衣食足 天下清平 哪有什么苦难 ”忽然有所悟似地 道:“啊 你这野人 莫非吃了毒蘑菇产生了幻觉 快來 我给你看看 ”说着拉他腕子便要诊脉
姬野平眼睛直直地:“你说的……是真的 ”
采药人指头按着他的脉 “嗯嗯”两声闭上了眼睛品起來
姬野平全身力懈 心中一片冰凉:“古田都被平了 天下真的太平了 那……那还要我何用 不 不对 我重组聚豪阁 也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天下已经如此 我又该怎么办 ”
采药人两眼睁开 脸色很差:“不好 你这脉现了绝脉了 你也就能活个三五年了 ”
姬野平大感无稽:“我武功盖世 怎么可能只能活三五年 ”
采药人皱眉道:“会武术和寿命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 你是不是长年在这深山里住 你平时是不是睡凉地 连个火也不烧 连个暖也不取 你还是素食 ”
姬野平道:“是又怎样 我在山中苦修武功 靠运气练功取暖 素食是为养气 有什么不对 ”
采药人道:“唉 你这痴人 你这寒气已经深敛入骨了 什么素食养气 歪理反当哲论 须知五谷为养 六畜为益 吃不到猪羊你在山里打点野鸡 偷两瓶子猴儿酒 也能补益一下气血 唉 你这是自己作死啊 我问你 你那地方是不是都缩回去了 ”
姬野平一听这他都知道 手掩卡裆怒起來:“你懂什么 那叫做马阴藏相 乃内功大成的标志 佛祖三十二相之中 就有一相是马阴藏相 ”
采药人连连摇头:“说你痴 你还真是痴 佛祖也是人 他那三十二相都是病 佛陀眼色绀青 那是素食导致肝脾不调 头上长瘤 是外感印地湿气 有了阴实之症 马阴内藏 无非用进废退 足趺高满 实为久行浮肿……哎 说这些沒用 我赶紧给你找点药吧 你这病赶紧快治 还有的缓 ”说着回身摸自己的药筐:“嗯 嗯 这不是 嗯 这个也不是 嗯 哪儿去了呢……”等他找出药來再回头 “痴人”已经踪迹不见了
姬野平一直跑出大山 來到市镇上 虽不以那采药人的话为意 心里毕竟还是有点别扭 看街上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倒是比以前看着繁华得多 他仍不确信 于是到庙坛找几个乞丐问情况
乞丐们一天闲着沒事 天南海北却知道得特别全科 闲拉乱扯地说完 果然和那采药人说的一般不二 连东厂的事都**不离十 姬野平心里一阵慌慌地 一阵闷闷地 不知道该干点啥才好 又问道:“既然天下清平 怎么你们还要饭 ”
一个乞丐乐了:“就算是大唐盛世 那也得有咱们这一行啊 以前要着困难 如今施舍得多了 咱们就少饿几顿 反正都要习惯了 干活儿又挺累的 再说了 拼死拼活干 图个啥呢 到头还不是个死吗 ”另一个说:“这话对 我家当初金满仓银满仓 又能怎么样呢 ”还有的说:“我老婆当年是整个杭州最漂亮的 后來我穷了 她也跟人跑了 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个样儿 争竞个什么呀 ”大伙七嘴八舌地说起來 这个说自己当初有多少房产地业 那个说自己祖上是什么大官 真真假假 攀比不休
姬野平大喝一声:“都闭嘴 ”
乞丐们全都愣住 发觉这大个子毛戗须乱 眼珠溜圆 论脏相大家都差不多 但他这面相一细瞅可够吓人的
姬野平道:“你们这样沒志气 除了混吃等死 还能干什么 大丈夫活这一世 该当做出一份事业才对 岂能成天这样猥猥琐琐 ”
一个沒牙的老乞丐手往外指:“后生 我指你条明路:你往西走 出去三里地 那里就是你的事业 ”
姬野平道:“我就是从那边來的 怎么沒看到什么事业可做 ”
老乞丐:“你沒看见 道边就是啊 好大一个乱葬岗子 ”众乞丐颠着草鞋哈哈大笑
忽然一丐指道:“哎 李大夫回來了 ”从丐一听 都不笑了 赶忙爬起來朝街道上围拢过去 口中道:“李大夫 给我瞧瞧病吧 ”
姬野平回头看 乞丐们围拢的 正是自己在山里遇上那采药人 他牵着匹小驴 药筐担在驴屁股上
采药人见这些乞丐 皱眉道:“你们哪 我给你们看病、给你们药 你们不吃 转头就到药铺卖了换酒喝 ”众丐纷纷嘻笑叫嚷:“这次不换了 不换了 ”采药人摸出一块碎银子:“我也不富裕 这给你们了 喝酒的就拿着去 真想看病的人就留下 ”
众乞丐抄了银子 哄然向对街沽酒处奔去 一个也沒剩 采药人看着他们跑丢的破草鞋 叹息着摇了摇头 正这时 刚才那沒牙的老乞丐跑得似乎有点喘 忽然一手扶肚子 一手往前抓 身子慢慢蹲倒下去
采药人一见 急忙放开驴子跑过去扶住他 见他脸色发黑 额上全是冷汗 一扣脉门 脸色登时变了 忙冲前面喊:“回來两个 回來两个 ”
众丐忙着去打酒 嘻嘻哈哈 根本沒听见 采药人大急 左瞧右看 发现了姬野平 喜道:“你在这 过來 快过來 ”他虽然只是个采药人 可是此时此刻大声命令 却极有大将的威武 令人不可抗拒 姬野平不由自主地急急奔过來 采药人道:“你架着他 站直别倒了 ”自己在怀中掏摸出一个布包 打开 是一包银针
姬野平架着老乞丐呈站姿 手在胳肢窝底下 也能探得到脉搏 感觉已经停了 又闻到一阵恶臭 原來老乞丐已经二便失禁 白眼也早翻了上去 他练武经常要处理伤病 对医学相当了解 忙道:“大夫 沒救了 这人已经死了 ”
“死什么死 ”采药人手拈银针 头针兜底直插会阴 二针迅速封闭气海 跟着大声向四外喊:“谁那有葱 ”
两边有人瞧这出事了 正看热闹 见他喊人 一个饭馆的伙计忙道:“有有 ”采药人喊道:“有带须根的快拿來 ”乞丐们买了一大碗酒 这会儿正传着喝 回头一看都愣了 采药人喊:“热酒拿一碗來 ”一个乞丐轮到了沒等喝 馋着又不敢不听 忙端來 这时饭馆的葱也到了 采药人把葱白带根撅了四五根 也來不及抖土了 拧巴拧巴放碗里用拳头捣烂 扒着嘴给这老乞丐灌将下去
姬野平架着老乞丐 大伙在周围瞪眼瞅着 过了好半天 人也沒动静 姬野平道:“我都说人已经死了 ”
采药人道:“唉 酒凉 ”又抽出根银针 扶着老乞丐的下巴 从人中给他捻进去 又要了根带火的木柴烤这根针 片刻的功夫 老乞丐嗷地一声叫起來 伸手乱抓乱挠 喊:“烫死我了 烫死我了 ”
众乞丐们都欢呼起來 纷纷道:“活了活了 不愧叫个锁阎罗 还得是你 还得是你 ”
老乞丐大怒:“喊什么 酒都叫你们抢喝了 也不等我 ”冲上去揪打他们 把裤兜里的屎甩得满街都是 人们一边躲一边乐
姬野平吸了口气 有一种世事非己能料的感觉 心里空荡荡的
那采药人回身到驴边 从药筐里掏出三包药 回來递给他:“我都给你配好了 你照这个吃 方子也写在里面了 你沒钱 把药认一认 自己上山采也是一样的 ”又看众乞丐们架着老乞丐去洗屁股 忙喊道:“借个锅烧成热水再洗 ”
姬野平怔棵棵好像一根木头 张嘴想要说话 采药人拉着驴已经走过去 这人的名气似乎很响 采药回城的消息迅速传开 前面又有几个婆子來请他
姬野平低下头 看着手里托着的这几包药 心想:“我错了 世界不是沒有苦难 而是还有许许多多苦难在等着我 我不能行医 但可以行侠仗义 救人于水火 也是一样 ”
想到这里 他心中宽解了许多 将药揣进怀中 向采药人远去的背影深深地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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