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我的家庭

类别:武侠仙侠 作者:九指书魔字数:4913更新时间:24/10/26 20: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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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呼的改变  让常思豪感觉被打了个嘴巴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让阿遥误会了  忙拥着背将她抱住

    “阿遥……”

    他不住地重复这个名字  可是  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程大人把玉佩交托给自己  让自己送给他的家人  结果自己不但沒保护好他的家人  反而……

    前胸贴着后背  玉佩在中间  硬硬的、硌硌的

    当晚两个人仍是分睡在隔断两侧  背对着背

    炉中炭响

    一夜的风声

    第二天临睡前  常思豪把玉佩放在阿遥的枕上  阿遥默默收起

    再出去打猎便戴着一只空空的锦囊  贴皮挨肉  却沒有重量

    常思豪感觉  自己的心也空了

    阿遥像什么事也沒发生过  每天安静地做饭  缝制皮具  整理打扫木屋  她的笑容  和以前一样

    常思豪渐渐打消了对程大人的愧疚感  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想要说转阿遥  可是每次提到这个话題  阿遥总会避开  常思豪明白  这个女孩吃了太多的苦  受过太多的委屈  她的心一旦打开  就是全部  一旦关闭  也许就是永恒

    忠实于自己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要做到却很难  自己不许她再叫侯爷  她便不叫  和她谈天  她便跟着听  对她说笑  她也跟着笑笑  可是这笑容却总像是隔着些什么  她的心  看不到

    常思豪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让她重新打开心扉  无效

    时间一天天流逝

    这一天  他有了主意

    傍晚  阿遥从浴室里出來  发现常思豪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看了看  转过头去  撑着身子  挪到隔断另一侧  在常思豪的床上躺倒

    安静了片刻  常思豪过來  在她身边躺下

    阿遥往里挪了一挪  给他让出一块地方  常思豪:“我想做梦  ”阿遥看了他一小会儿  道:“睁着眼睛  怎么做梦  ”

    常思豪闭上了双眼

    梦來了  轻盈而美好

    做完了梦  阿遥爬下來  撑着身子挪回自己的床上  软软躺下

    安静了一会儿  常思豪爬到隔断这边  掀开鹿皮被钻进來  阿遥侧身躺着  脸上红晕未退  轻声问:“又干什么  ”常思豪支肘撑着腮帮看她:“刚才的梦很美  有些意犹未尽  ”阿遥怯声细弱地道:“那……那你想怎样  ”常思豪:“接着做  ”

    这个梦有点长  长得像冬天的夜

    很不幸  现在正是冬天

    于是  夜长梦多……

    后來常思豪感觉到  阿遥开始有点疼了  但他并沒有停止  他想逼她反抗、逼她忠实于自己的感受  甚至逼她來骂自己是畜生、把自己推开  至少  那是她真实的情绪  真实的心态  真实的想法

    真实是可贵的  伪装是可悲的  如果她一直这样把自己物化下去  必然会成为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可是  她竟然忍耐了下來

    不知哪位古人  给妇女定下三从四德的规范  大体上  可以简化为四个字:忍耐顺从  很多女性以此为准则生活

    尤其是大家闺秀

    这一刻常思豪忽然觉得  这个古人应该被拖出來扔到街上  乱棍打死

    吃早饭的时候  常思豪瞧着阿遥:“昨晚睡得好吗  ”心想:这纯属废话  做了一夜的梦  能睡得好吗

    “好  ”

    阿遥用筷子头点唇看菜  把一颗栗仁夹在碗里  目光甚至沒有抬起  更不用说在他脸上扫过

    常思豪神色黯去  心里明白:自己彻底地失败了

    他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夫妻:男人日出而作  日落而归  女人守在家里  每天面无表情  两个人可能也曾有过相亲相爱的日子  不知哪一天  有些什么事  让一个人的心有点冷  就渐渐地冷下去  沒有再热起來  另一方开始可能不适应  想要挽回些什么  但是  渐渐的  这努力也失败  有一些不平衡  于是和对方一样  也渐渐地冷下去  到后來  就沒了言语  连以前会冷掉的原因也忘了  每天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的两边  默默地吃着同一盘菜  却似看不到对方  因为连眼神都是错开着  就这样一过十年、二十年  偶尔眼光不经意地碰到对方脸上  感觉和对方看自己一样陌生  直到另一半死了  好像生活中忽然缺了点什么  可是沒了也就沒了  生活也便这么过

    想着这些  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渗上來

    每个人可能都会有自觉与众不同的时候  而从未想过有一天  他人的生活  会变成自己的生活

    如果每天的生活只是如此重复  那么尽其天年非但不是幸福  相反却成了一种最大的折磨

    如果家庭沒有了爱和温暖  那还要家干什么

    想到自己也终将逃不过这命运  也终将这样垂垂老去  他心底的酸楚忽然化作了愤怒  他想砸烂这世界  他想控诉这世界  他想逃离这一切  也想毁灭这一切  他的火拱起來  扳住桌角猛地往上一掀

    炕桌翻着个儿地飞起來  “啪”地一声  扣在板壁上  木盘木碗倾落在地板上  骨碌碌翻滚

    他霍地站起身來:“你倒底想要怎样  ”

    桌子翻起的时候  阿遥下意识地低头  身子抽缩了一下  在桌子落地后  又缓缓撑开  像被重重捏了一下的纸团  她重新坐直了身子  侧过头來瞧瞧周围的狼籍  便把手里的碗筷放下  拧过身子向旁边挪蹭  伸手捡拾盘碗  耙拢掉落的菜肴

    看着她默默收拾的样子  常思豪忽然一阵心疼  扑过去贴背抱住了她  脸从她的右肩头探过來  磨蹭着她的脸、她的耳朵、她的头发:“阿遥  对不起  对不起  ”

    阿遥手指松开  捡起的碗又落在地板上  “哥……”她软软地坐着  身子像四姑娘山在融化  她的眼皮恹恹地垂着  下睫间晶莹忽闪  眼神空空地望着地面  声音颤颤的、飘飘的:“我们  还是重新做兄妹  好么……”

    “傻瓜  ”常思豪紧紧地缠搂着  “我们怎么可能回去呢  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沒关系了  一切都沒关系了  我不觉得对你爹有什么亏欠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要好好地照顾你  和你过一辈子  我爱你  我爱你啊  ”

    阿遥脸上有些无力的笑容  抬起右手  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哥  原來我也以为自己是真的爱你……可是走过來才发现  ……我这份情不过是痴给自己的  其实是把心里想像的影子  投在了你身上……”

    “不会的  你说谎  你在骗我  不会的  ”

    常思豪越搂越紧  可是感觉自己越來越在失去她了

    阿遥歪着头  轻轻靠着他的脸  柔声道:“哥  我说的是真话  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  你一定可以的……”

    常思豪不住地摇头:“不  这不是你的想法  这不是你的想法  那天你已经明明白白地把心掏给我了  现在  你后悔了  你是怕累赘了我  你是害怕幸福  你是孤单怕了  你怕我又去追逐什么梦想、什么事业  结果还是让你沒有家  我不会的  我不会的  我会守着你  永远地守着你的  ”

    阿遥无声地听着  似不想回答  又似无力回答  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  久久地不动了

    从这天起  常思豪将打猎的时间缩短  而且尽量一次多打  他隐约有种感觉  害怕自己离开家久一点  阿遥会害怕  或者会逃走  甚至会自杀

    山中不知岁月尽  转眼间冰融雪化  大地上  又有春意在复苏了

    这些日子以來  常思豪一直在内心里把阿遥当作妻子  但与她仍像以前兄妹相称时一样分床而睡  微微保持着距离  把这当作对她的一种尊重

    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日子  走过去  总有一天  她会改变吧

    余生都在这里了  何必那么着急呢

    这天打猎归來  收获中有一只小狐狸毛色鲜亮  做个围脖应该不错  他离门老远就喊阿遥看  屋里沒有回答  他觉得有些不对  冲进來一瞧  阿遥正在床上躺着  一只手抬起來  小臂横担在额头上  他赶忙抢到近前蹲下  问道:“阿遥  你怎么了  ”

    阿遥摆了摆手  似想回答  似不敢回答

    常思豪探探她额头  沒有发烧  想要扶她坐起來  拢着背手往上一托  阿遥猛地往旁边一歪  捂嘴不及  哇地吐了出來  常思豪忙替她拍打后背:“这是怎么了  ”阿遥呕意平复下去  蹙眉一笑:“大哥  看來  咱们这兄妹  是做不成了……”

    “你又说什么傻……”

    常思豪猛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阿遥  你有了  ”

    阿遥轻扶着自己的小腹  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大哥  对不起  以后……真的要拖累你一辈子了……”

    “傻瓜  傻瓜  ”

    常思豪欣喜若狂  吻吸掉她脸上的泪水  紧紧地搂住她

    次日二人來到秦自吟的坟前祭扫  对她说明自己已与对方正式结合  常思豪见木碑上的血字又因风干掉皮  不甚清晰了  便掏出胁差來  准备割指重描

    阿遥拦住他  然后撑着身子向前挪动  向碑一拜  直起腰道:“夫人  我拦住他  并非因他现在已是我的夫君  而是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  也一定不喜欢他这样割伤自己的  ”

    两人给坟培了土  收拾一番  常思豪将阿遥抱起來回家  边走边道:“阿遥  还是你想得周全  以前我只想着自己  感觉把这血写上去  难过便会好一点  却从來沒想过死者的心情  ”

    阿遥道:“其实死者又有什么心情了  只不过感情是心里的事  有些做出來真的沒必要  况且我也心疼你  ”

    常思豪笑了:“好啊  我看你这最后一句才是主  其它都是陪的  ”阿遥也笑了:“那又怎么样  这些日子我可也折腾得你够瞧  你那血就好好留着吧  过些日子孩子生下來  日哭夜闹的  有的是心血要你熬呢  ”常思豪道:“哇  大家闺秀不是都很矜持吗  怎么你倒这么会撒娇  我看定是冒充的  ”阿遥笑道:“真的也好  假的也好  反正我是要赖个常夫人做做  如今你是打也打不走我的了  ”

    常思豪顿觉心遂意满  开怀大笑  又道:“啊  对了  大家闺秀  我还一直沒问过你的名字  你的闺名倒底叫什么啊  是程阿遥吗  ”

    阿遥听那一声“大家闺秀”全属讽刺  轻轻地捶了他一下  将头靠上他肩膀道:“还说要照顾我呢  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想不起來问一问  可见以前全是假的  ”

    常思豪道:“是  是  我在江湖上是有名的风流浪子  人称黑面花蝴蝶  遇到大姑娘小媳妇  只要有点姿色  我是一概不会放过的……至于沒有什么姿色的  鉴于我本人的条件  一般的忍忍  也是不会放过的……”

    阿遥“嗤儿”地一笑  道:“就知道乱说风话  好  告诉你吧  我的名字  叫程晋遥  ”

    “近遥  ”常思豪道:“这个名字倒怪得很  那倒底是近  还是遥呢  唉  瞧咱俩相认这劲费的  我倒真不知你和我是近是遥了  ”

    阿遥道:“不是远近的近  是晋城的晋  本來爹爹给我起名叫剑遥  奶奶说女孩家起什么刀了剑的  不好听  因为娘生我的时候随父亲平倭到了南方  离山西老家很远  就按奶奶说的  改成‘晋遥’了  其实我倒喜欢剑遥这名字多些  ”说到这儿  她的声音忽然弱下來:“可怜我们这一家人  在南方平倭沒什么伤损  进了京倒又是得罪人、又被贬的  最后还落个抄家了事  爹是为国捐躯  总算死得其所  可怜娘和弟弟也……”

    之前常思豪给她讲经过  只说到程大人委托  并沒提程连安的事  阿遥这心里  还当弟弟送进东厂  早被定刑处死了  常思豪心想:“程连安如今成了太监  可总算还活在人世  这话倒底该不该和阿遥说呢  只怕她听了真相  比认为弟弟死了还难过  如今阿遥是我的妻子  程连安倒成我的内弟了  仔细想想  我这家子人是怎么凑的  绝响那个样  程连安又这样……他认了冯保当干爹  那我岂不也算冯保的干儿子了  冯保和我岳父是结义兄弟  那我就是我岳父的侄子  阿遥岂不成了我的表妹  ”

    正算着糊涂账  就听东边远远地有蹄响  侧头看去  有四五匹快马从四姑娘山脚边绕过  正向这边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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