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我的美人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九指书魔字数:6437更新时间:24/10/26 20:48:29
【全文字阅读.】
小小的浴室中热气蒸腾 常思豪把衣服脱下來放在一边 踏入木桶坐下 水面升到胸际 温度偏热 惬意无比
争了一番 终究还是让阿遥先洗了
但她很快洗完就出去
也许是腿上的伤不能久泡水吧
他这样想着 木板的清香钻入鼻孔 常思豪抬头看着浴室的屋顶 看着四周的板壁 轻轻拍着木桶的边缘 心想:“长孙大哥的家大概也是这么建起來的 不过人家建得像模像样 这个和他的一比 可就成狗窝了 ”他想起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俗语 一种带有怪趣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以前在秦家、在京城 房间佣人都是现成的 一切倏忽即來 倏忽即去 感觉特别的不真实 都市繁华 浮生若梦 和眼下这种事必躬亲的生活 真是一天一地
“咝、咝……”挪动声到了浴室木门外 很轻
阿遥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來:“大哥 我又填了些柴 ”
常思豪撩水“扑啊”地抹了把脸 笑道:“是吗 怪不得这么热呢 ”
门外静去 隔了一隔 阿遥弱弱地唤道:“大哥 ”
常思豪:“啊 ”
“我有些话 想对你说 ”
常思豪搓着脖子:“什么话 说吧 ”
“吱呀 ”
浴室小木门轻轻一响 阿遥手扒地板 身子挪进來
她仅着一件淡粉色的内衫 隔着蒙蒙的水雾 可以看到她低垂的脸庞、红透的两耳 腿下 沒有绑垫子
“吱呀 ”门复合上
她轻叼着下唇 坐定 眼光斜看着地板 手抻着粉衫的下摆 在常思豪愕然的目光中静了一静 抬起手來 开始轻轻地、一颗一颗地解颈下、胸前的扣襻
跟着双臂开张 领口往两侧分开 轻轻落去
她的身子 像一座小小的四姑娘山 让人想起去年秋天 想起她在马车里换衣的时刻
犹记得那个时候 她的身体在灯光下 是那样的光洁、完整而美丽
常思豪忽然意识到不该再看下去 赶忙拉低视线 却正看到她坐放在木桶边缘处的断腿
伤口已经长好 栗红色的疤痕像一片火炎 从断口往上烧去 火炎上方是一片玉色 那里仍是少女的芳肌
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阿遥低着头:“大哥 这就是现在的我 你看到吗 ”
常思豪默默无声 感觉连心的血管在一根根崩断 心脏闷闷地鼓起
阿遥:“大哥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藏在我心底的事 ”
“阿遥……”
“别……”
阿遥忽然撑身将断腿跨过木桶边缘 身子前探 “扑嗵”一声水响 抱颈扎入他怀里
“大哥 你别说……”阿遥与他交颈错过头去 两臂搂得紧紧 声音有些颤 “你听我说 ……可能过了今天 我再也沒有这样的勇气 大哥……一直以來 我总是在想你 我总是想起咱们坐车去往恒山的情景 我沒有办法让自己不想 我想起你拉着我的手 劝我不要自弃 想你带我和春桃去登山、把我冻坏的脚紧紧抱在怀里 我闭上眼睛 心里就是你的眼睛 我穿上鞋子 你的胸膛就是大地 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妹妹 可是我不敢告诉你 我觉得对不起夫人 也对不起你 可是我沒有办法不想 ”
“我只能想 只能想 就这样一直想 想这样永远想下去……我知道自己不配 可是这一刻 只是这一刻 我想忠实自己一次 想要一刻钟的自私 ”
常思豪感觉自己肩后有液体不断落下
他知道 那不是水滴
阿遥……
他抬起锚沉在水中的手 搂住阿遥的后背 感觉像抱着一束光、一团雾 内心里 感到异常的无力
光和雾有了实感 化作一个孩子
妹妹 她是我的妹妹 是我那长大的小花啊
她的腼腆 她的安静 是那样惹人怜爱 以至于让人打从心底生一种疼惜來 为了呵护她 愿舍弃一切 包括生命
作为哥哥 看着妹妹出生 看着她学语 看着她跌倒 看着她爬起 看着她顽皮捣蛋 看着她亭亭玉立 看着她芳心初动 看着她相思泪滴 看着她披上红盖 看着她坐进轿里 看着她相夫教子 看着她红颜老去……作为哥哥 要做的、能做的 便只是这样看着、看着、看着 把她的幸福 看成自己的幸福 把她的际遇 当作自己的际遇 哄她哭 逗她笑 因她的伤悲而伤悲 因她的欢喜而欢喜 这样才是兄妹 不是吗
常思豪像抚弄猫儿一样梳拢着她的头发 感觉指尖正穿过无数柔软的哀伤 走进生命中最荒芜又最明媚的陈迹
她有什么错呢
令她说出这番话的 不正是自己吗
人该忠实于自己 该自私一点 这不正是你对她说的话吗
以她的性格 和现在身体的状态 有些话说出口來要有多不容易
这世上有很多人矜持 却不知自己正被矜持伤害着
是什么力量让她能够这样放开
之所以会脱掉衣服 其实她是想让自己的样子变“下流”吧 因为在她而言 有些话 可能不这样是说不出來的
自己就是她最后的断崖啊 吟儿已经跳下去了 然后是阿遥吗
在她的面前 还有路可供回头吗
“傻瓜……”常思豪沙哑着嗓音 “我其实也一直沒有把你当妹妹 我 也一直深深地喜欢着你啊 ”
“怎么会……”阿遥的泪光凝住了
“傻瓜……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自己配不上吟儿 那是真的 我鼓励你不要自卑 要活得有骨气 那其实正是在劝我自己啊 因为我在你身上 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只有在你面前 我才能放松下來 这些 在我拉着你、抱着你的时候 你都沒有感觉到吗 ”
如果有什么谎言可以为她保留一点体面和自尊 那就说吧
“大哥……”
阿遥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
“呵呵 在你说要和我结拜兄妹的时候 我心里还很失望呢 ”常思豪的声音里有了调侃式的轻松 话语变得流畅起來 他甚至对这样的自己有一些惊异了 难道这是得益于在官场的浸淫吗 现在自己的体内 倒底还有多少是原來的自己呢
水哗地轻响 阿遥将身子后移 双手拢住他的后脑 來看他的眼睛
常思豪坦对她的目光 并不见一丝生硬与牵强 “不信吗 其实我对你的心意 倒是吟儿在那之前便有感知 否则就不会在秦府遭劫之时 专门把你们藏起來了 ”他坦然地笑着
避免让一个主动表白的姑娘感到尴尬的办法 就是告诉她 自己动情更在她之前吧
阿遥的目光软去
面对她欣喜的羞涩 常思豪感觉一股似水柔情从心底涌上來 仿佛刚才说的一切都真实无比
难道谎言也能成就爱意 难道感情也可以借假修真……还是 我以前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在内心深处 也在深深地喜欢着她呢
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她 像陈大哥那样爱得纯粹和较真吗 像秦梦欢那样爱得飘渺和梦幻吗 不 那样的爱太痛苦了 像萧公子那样简单一点 不好吗
不可以再想了 就让谎言 都化作承诺吧 努力地去爱她 当谎言渐渐成真的时候 也会暖暖地发光吧
也许这就是成年的爱 少了一些纯粹与纯真 却也可以幸福的
他伸出手去 轻轻拨开阿遥被泪水沾在脸上的头发
多好的妹妹啊
“可以吗 ”他问
声音很轻 但阿遥感觉到了他的强硬 耳根红透 有些恐惧 忙又交颈将脸藏在他的脑后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嗯 ”
她闭上眼睛 忠实于自己 下定幸福的决心
“我是一只禽兽 吟儿啊 ”常思豪心中默念着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但请在天国里忘记我吧 从今以后 我要一心一意地 爱另一个人了 ”左手扶住她的背 右手顺她腰肢滑下 仿佛拢着一尊精妙绝伦的青花瓷瓶般 托着阿遥的臀部轻轻放落
颈后那只小下颌微微勾紧 一缕红墨在桶底烟般流溢 妖娆升起
当一切松弛下來 阿遥软软地靠在常思豪怀里 侧脸贴着他左侧的胸膛 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哥 我是在梦里吗 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她声幽如水
“嗯 是梦 ”
“啊 怎么会……”
“你害怕吗 怕这是梦 ”
“……嗯 我好怕 怕这是一场梦 而我终会醒來 ”她似乎感到恐惧 搂得又紧了一点
“不用怕 ”常思豪抚着她的背安慰 “因为你就是梦 梦自己怎么会醒來呢 ”
阿遥天真地笑了:“我是梦 那你是什么 ”
“我啊……是做梦的人啊 ”
阿遥想着这句话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层面 想到大哥未必有心 可能想到这层面上的只是自己 羞得脸上微微烧起來
但是一种旖旎的渴望盖过了羞涩 她轻轻地说:“如果觉得这个梦还好 ”
这话只有半句 因为 羞涩又占了上风
常思豪微笑道:“好梦 每个人都想天天做吧 ”
阿遥羞得身子向他靠紧 好像离得太近 他就看不见自己了
常思豪笑了 觉得自己不但是禽兽 而且是只下流的禽兽
但 禽兽是快乐的
比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快乐 比官场上的压榨倾轧快乐 甚至比为理想而奋斗快乐 比为众生而奔走快乐
阿遥的脸靠过來的时候 碰到了他由颈侧垂下的细绳
刚才一直很忘我 竟然沒有感觉到
她微微后靠 看到细绳末端深入水下 系着自己缝制的那只锦囊
轻轻一拉 锦囊露出水面 表皮已泡得干干净净 上面的小龙张牙舞爪 好像比自己还开心
阿遥轻托在手里:“大哥 你一直在身边带着它 ”
常思豪:“嗯 这是我的宝物啊 洗澡从來不摘的 ”
阿遥幸福地一笑:“只怕里面的符纸都泡烂了 ”用指头一捏 感觉里面很硬 这才意识到它的沉并不是因为灌足了水的缘故
“怎么 用來做钱包了吗 ”她拉开绳口 把里面的东西倒出來
落在掌心的 不是散碎银两 而是一只湿湿的玉佩
“怎么会 ”她的眼睛立刻变直了 盯着这块玉佩 她问道:“这是我家的玉佩 怎么会在你手里 ”
常思豪好像被雷劈中了脑袋 当场愣在那里 好半天才反应过味來 道:“你 你说什么 这是你家的 ”
阿遥道:“是啊 这玉佩是我家传下來的 爹爹一直带在身边……”
常思豪心脏突突乱跳:“你爹是……”
阿遥道:“我爹名叫程允锋 是 ”“啊 ”常思豪感觉自己简直要炸开:“你 你是程家大小姐 ”阿遥眼睛未离玉佩 神思陷在某种回忆里 对他异常的反应沒有太注意 喃喃道:“什么大小姐 我家连佣人也请不起 我又算什么小姐了 ”
常思豪道:“你爹是程允锋 你怎么不早说 ”
阿遥奇怪:“说 对谁说 ”
常思豪道:“对我说呀 难道你不知我一直在……”忽然之间 他感觉这水桶是天宫中的一口井 而自己一脚蹬空 正踩着一道道不断打开的门 向无限的光芒跌去 很多事情飘在光芒中 一桩一件 都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
当初自己到秦家 夜宴上和秦家几个长辈说过程允锋的事 秦家也派人帮着找 但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 婢女和外面办事的人 本來就不容易接触得到 何况阿遥这性格 根本不是爱打听事的人呢
自己救了她 安排她在耘春阁服侍 因她是个女孩子 也沒和她讲过这些 秦府对明诚君一战时 在院里骑马逃窜 因绝响在自己怀里乱掏 把这玉佩颠丢了 找到后 自己怕再丢失 把玉佩装进了锦囊 后來阿遥她们过來 这玉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可就隔着那么一层锦囊 她却沒有看到
再后來 跟她一路上恒山 大家都只顾秦自吟的病 沒有功夫谈闲 直到自己离开赴京 与她天涯远隔 直到重逢
如果是在别处相见 也许她会想为自己洗衣服 洗到这锦囊也就能发现 可是这冰天雪地 锦囊一直藏在里面 睡觉也是合衣而卧 哪有这机会 直到小屋建起來 可以烧水了 因沒有可换洗的 每天也只是简单洗个脸罢了 再怎么也想不到打开锦囊看
想到这 他恨不得掐自己几把 忙又问道:“你怎么进了秦府呢 ”
阿遥有点奇怪他为何会问这个 说道:“我被拉在人市上卖 是少主爷买了我 带进府的呀 ”
少主爷
常思豪脸都绿了
谷尝新他们那时候天天上外头去找 各妓院都找遍了 哪想得到这人就在自己家呢 况且绝响这孩子当时那个样儿 买个把婢女还能去通知他爷爷找打吗
对了 还记得自己和小雨一进秦府 就瞧见秦绝响骑着两个赤身**的婢女在打 其中一个正是阿遥 那个时候 她应该是被秦绝响买來不久 正在“被训化”吧
程大小姐原來一直就在自己眼前 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不是睁眼瞎么
哪是瞎啊 不仅瞎 还是聋子 想自己难过的时候 她曾随口就引用出柳宗元和陆游的诗來劝自己、想在恒山的时候 两个人相拥看雪 她感叹说了句“雪舞银华星河黯 烈风撕云怒九天 ”自己怎么沒想到 一个出身贫寒的婢女 为何能这样出口成章呢
她那文静的做派 她那忧伤的眼神 似乎郁结着心事的表情……自己怎么沒注意到呢
可是 这也不对啊 他忙问:“你怎么沒裹脚 ”
阿遥有些误会了:“怎么 大哥 原來你……不喜欢我的脚 可我现在连脚都……”常思豪忙道:“不是 我只是奇怪 吟儿这样的 属于武术世家 不裹脚是正常的 一般人家妇女做粗活的才不裹脚 你身为一个大家闺秀 就算家境不富裕 又怎么会……”
阿遥道:“我奶奶原也是想让我裹的 我爹看着疼 裹了两天 就让松开了 说是咱们武将的家庭 用不着这么作践自己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还有 你快说说 这玉佩又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 ”
常思豪直愣半晌 给她讲述了城破人亡 自己如何受她父亲之托到太原的经过
阿遥也直了 指头掩在唇边 好像一口气噎住 过了好半天 这才喃喃道:“怎么会 怎么会 ”
常思豪叹道:“我也觉得不会 原來你就在我身边 我却一直不知 玉佩就在锦囊里装着 在你眼前天天晃着 你就是看不见它 这事太离奇 太不可能 比梦还像梦 简直跟双吉由傻二变成李老剑客一样滑稽 可是就真真的发生了 ”隔了一隔 又喃喃道:“阿遥 阿遥……原來你就是程大小姐 我忽然感觉到好像都不认识你这个人了 ”
阿遥道:“什么小姐 我还是那个阿遥 是你的好……”究竟是好妹子 还是好什么 她忽然有些拿不准 但是明显感觉 常思豪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远了 这感觉让人心里揪揪的 假如之前他便知道了自己是程家小姐 多半要恭恭敬敬 还会碰自己一个指头吗
她的眼光低垂下去
水有些凉了
雾气消失 好像梦醒了 一切都真实无比
所谓真实就是:常思豪的妻子刚死了 自己是个残疾 难道他真的能待在这里 和自己过一辈子吗
面对常思豪的表情 她心里钝钝地痛起來 把玉佩默默塞回锦囊 轻轻放下 低头挪转身子 手扒木桶边缘 想往外爬
桶内较深 爬上去有些不易 她扳了两下 又“扑嗵”跌回水中
但是她沒有难过 沒有哭泣 又继续扳着桶沿爬去
“扑嗵 ”
“扑嗵 ”
水花四溅 桶外的地板被打湿了
她感觉沒了力量 背对着常思豪 安静地道:“侯爷 可否帮奴婢一把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