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看剑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九指书魔字数:9364更新时间:24/10/26 20: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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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亮起的人 是楚原
因为 姬野平这姿势他很熟悉
年前燕老重出江湖 第一站就是到洗涛庐來见游老 切蹉时 展示了一种长枪与鞭索结合的武功
由于各自的特质不同 长枪和软兵很难结合在一处形成互补 而燕老隐逸江湖之后 潜心研究二者的结合 却创出了这样一套从未有过的绝学 其名为:回互龙枪术
当他把这套龙枪术一使出來 游老立刻就说:“你这不是武功 ”
这话只有门里人明白 燕凌云出身于白莲教 于佛法浸染颇多 这一点从他创武功的名称中便看得出來
万事万物都源出于佛性 世间是佛性的变相 而万事万物又各有其形其态其用 以万象形成世间 有了世间 人才能从中参悟佛法 佛性与万象之间的关系 说是相生或相依、相附都不够全面准确 所以有了这样一个词:“回互”
材质的软与硬、招法的虚与实、变化的阴与阳 这些都是兵器的“万象” 而兵器的“佛性”在于 通过实质性的接触 对敌生理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通过玩味其间的“回互” 进而参悟世间的回互 就是这套龙枪术的实质和目标
当武功不再以杀伤为主要目的 它就不再是武功 是什么 是法
佛门有佛法 道门有道法 法是准则 是规律 是门径 是阶梯 是真理 修行的过程 就是让自身來验证、符合法的过程 直到明心见性 我就是法 一举一动 一念一行都符合 就无所谓修行 高层次的格斗 就是两个人相互比较谁更符合法的过程 我的验证深 自然是我赢 输的人只是输给自己 更深入进去 就无所谓输赢 因为证法沒有输赢 胜负不是目的
古來有很多“枪法”传世 像子龙十三枪、罗家枪、霸王枪等等 其实用枪法称之是错的 那只是枪术 它们都沒有到达法的层次
燕凌云的回互龙枪术却是真正的枪法 用术字定名 是老人的谦词
姬野平是燕老带大的 身上除了继承姬家原传枪术之外 也继承了燕凌云在软兵上的绝学 因此年前燕老重回聚豪之际 只是简单点拨一二 姬野平便把这套回互龙枪术学会了
学会倒是学会 却一直沒有合适的兵器与他的丈二红枪配合 因为这套枪一使出來威力无匹 上好精钢打造的链子、九节鞭之类 几招使下來就会当场崩断 根本无法发挥出红枪的威力
龙波树知道这事后 曾感叹说 师父的匣中剑和传给自己的金攥伏虎盘龙梢都是软兵中的极品 但是软中尤有钢性 而且长度不够 要与丈二红枪配合 有一样兵器最合适
往下的话 他当时就沒说 但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青锋百炼降龙索 然而这件宝兵 燕凌云当年却传给了康怀
早在康怀加入东厂之时 龙波树就多次提出想代师清理门户 收回此索 但燕凌云不肯
谁想到 今时今日 这条索竟然落在姬野平手上
楚原忽然觉得有一种宿命感笼罩过來
眼前 姬野平的背影有着青铜般的厚重 威拔雄猛 犹如走下神殿的力士金刚 军卒干事们都被他的威势所慑 在甲板上移蹭退避 像桌面上被淘气孩子用一根麦杆吹开的水滩
其余各舰由鹤翼阵形已经转为扇面包围状态 船头对着旗舰严阵以待 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楚原眼中世界有些模糊 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和姬野平的背影正在重合
燕老 是你么 你的英灵仍在 在祐护着我们除奸铲恶 延续聚豪人的英雄血脉、济世情怀……
“小心 ”
楚原只顾着看姬野平 听到燕临渊这声呼喊的同时 才察觉出身后动静不对 猛回头 就见康怀已然重新翻上撞角 两手抖一根大绳扑跃而起 正向自己颈间套來
间不容发 他惊得一吸气间 大绳已经套上了颈子 康怀空中脚往前踹 背往后撑 猛地挺身一拉
早在那声“小心”响起之前的刹那 姬野平听声辨位已感知到有人扒船往上爬 自己从上游放下來的小船挤挤茬茬在旗舰下扎成一片 康怀落下去沒有入水声 显然是落在了这上面
心随念转 身形如电 腰间一拧处 降龙索甩起來带动红枪挂啸飞出 在康怀脚往前踹的时刻 枪尖恰好越过楚原的肩头 康怀隐约感觉一道红光奔自己來了 情知不好 惊急间借挺身之力 拼命后仰 枪头擦着小腹而过 穿衣直上腮边 连庆幸还來不及 姬野平那边两膀晃圆 往回一带
降龙索绷直一线 扯动丈二红枪回弹 枪缨内的抓钩“扑”地一声 正挂在康怀右锁骨上 将他带得往前一扑 摔跌在地
楚原顺势欺身而上 膝顶腰眼 指戳其背 连点康怀三道大穴 将其控在手中 此时此刻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姬野平的出手变化极大 也许凭着这套龙枪术 他真的可以与郭书荣华一争雄长
长索一弹 红枪回手 姬野平转过身來 眼扫船楼:“姓郭的 船楼狭窄 动起手來容易伤到家眷 姬爷不想再占你便宜 下來吧 ”
“嗡 ”
常思豪耳内一鼓 脑中轰鸣 只觉天地皆暗 双颊刺痛 几近窒息 刚才姬野平往船楼上扫时 目光只在自己脸上一掠即过 那种鄙夷到极点的无视已让人够难接受 而“家眷”这个词简直是
郭书荣华只是微微一笑 向旁边打了个手势
程连安这才意识到天色暗了 赶忙吩咐掌火
“刷刷刷刷 ”
各船上火把纷纷亮起 姬野平身上青铜般的冷色复呈暖红 甲板上冯泉晓、云边清、风鸿野的尸体雕像般拉扯着光影 陆荒桥趴在血滩中 背上的卢泰亨既粘且硬 扳之不下 而且毒素已经透过伤口传递过來 令他口舌肿胀 说不清言语 口里只是呜呜嘤嘤 曾仕权和胡风、何夕穿破船楼 已经打到船尾去了 前甲板上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秋空凝肃 大江沉流 郭书荣华抬头望去 月光被持伞的衣影切破 投散出一片深具动感的清辉
他笑道:“萧兄 一起來吧 ”
这话出口 在场人中 几乎有九成意外 火黎孤温、索南嘉措相互瞧了一眼 都停止了念经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江晚等人的死令姬野平倍积哀勇 如今手中两样宝兵合璧 从对康怀一击得手的形态來看 他的气质也渐归于沉静 这正是将身心调整到最佳战态的表现 郭督公毕竟中了暗器带伤在身 这样安安闲闲已属托大 若再加上萧今拾月……
只见萧今拾月在逆光中笑答道:“追尾者猪 搏影双输 这时候咱们好像真的不该打架 倒该喝点酒才是 ”
郭书荣华道:“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可惜真正托杯在手的人只有一个 ”
人们听得眼有些直 觉得他们俩好像都疯了
常思豪也一直觉得他们俩说话五不搭八、怪异到极点 可是这会儿 忽然间就懂了
现在萧今拾月在桅杆高处 姬野平在甲板低处 自己和郭书荣华在中间 萧今拾月话里的意思是:在他的角度看郭、姬二人 就像追自己尾巴转的小猪、和自己影子搏斗的人 这样做沒有任何意义
而郭书荣华的意思大概是:有朝廷就有叛党 正如人和影子同时的存在 而你这个“明月”离人间太远了 可能有些想法很好 但是永远无法执行 至于萧今拾月所说的酒 到他这里则变成了权力的象征 酒只有一杯 政权也只容一个 而能喝酒的人 也只能是我
萧今拾月笑道:“嗜酒何尝不是恋豆 督公天马行空 一向雅致高标 何时变得如此俗了 ”
郭书荣华道:“皇恩浩荡 驽马当千里;万民托重 不行也须行 酒桌上持杯面对满堂宾客和主人的期待 喝不动也放不下的悲哀 只怕萧兄要多经些应酬 才能懂得 荣华自问不是酒徒 然而空对明月清影 又有谁知我心 ”
四字入耳 令常思豪的心抽了一下
谁知我心 在弹剑阁中 听郑盟主谆谆切切要自己留意绝响的时候 “谁知我心 ”在隆庆举杯 “请”自己帮俞老将军平灭聚豪阁的时候 “谁知我心 ”种种误会下 自己在水棺中死里逃生 又被冯泉晓等骂为东厂走狗的时候 “谁知我心 ”远的不说 就说刚才姬野平的那一句“家眷” 谁知我心
此时此刻 最懂这感觉的人正是自己 也许 只有自己
难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
常思豪的心忽然很乱
脑中又回想起东厂大宴上 听他唱“官居东厂自荣华”的时刻
闻多鄙屑 知我嗟讶……
与这个人接触愈多 似乎就发现以前对他的误解越多 可是发现的越多 反而越分不清哪些是他的真 哪些是他的假
因为这个人太聪明 以至于让人觉得 他做所有事一定都有算计、有理由的
如果早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才针对这想法 提前说出这种话的话……
“啊呀 ”萧今拾月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朝督公讨酒 你却敬上來一杯泪光 苦苦的可教人怎么喝呢 ”
郭书荣华也笑了:“杯里乾坤大 收得泪光 也收容得月光 至于是苦是甜 何妨尝尝看 ”
萧今拾月笑道:“明月照大江、明月照松岗 都是好句 明月钻酒杯 那可沒趣儿得很了 ”说话间衣影一晃 身随竹伞从月光中飘飘摇摇 落至甲板之上
这二人的对答在姬野平听來都是梦话 可是他却一直静静地听着 表现出异于平常的稳重 他知道 在之前的战斗中自己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片刻的调息 将有助于接下來的爆发 而且康怀虽然在控 以东厂的狠辣 仍然可以不管不顾地开铳放弩 自己死在这里是小 如不能亲手与郭书荣华一搏 必致终生之憾
此刻调息已定 状态正佳 萧今拾月落下來就在自己身边 他侧过眼來打量 内心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姬野平:“这场仗和你无关 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走吧 ”语态强硬 声色沉雄 竟然带有几分命令意味
萧今拾月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谁要帮你 我是來和小郭比剑的 ”
姬野平盯他片刻:“好 那我先來 ”
萧今拾月:“不行 ”
姬野平又有些怒了:“什么不行 ”
萧今拾月道:“因为这样的话 待会儿他再和我比剑 就更不公平 ”
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郭书荣华中了暗器带伤 比剑之前和姬野平打 会再消耗体力
当然还有个潜台词 那就是:“你一定输 ”
姬野平的火“腾”地又冒上來 侧身一跃 拉开距离 挟红枪一抖长索 喝道:“好 那我先和你打 ”
萧今拾月笑了:“好主意 这样待会儿就公平了 ”
眼见姬野平气得要疯 楚原大急刚想出言阻止 忽然衣袂挂风声响 燕氏父女飞身落在左弦 燕临渊张手喝道:“且慢 郭书荣华这是看透了你们 邀你们双战于他 其实正等于挑拨了二虎相争 以你们两个的脑子 难道还不明白么 ”
说完再看二人表情 萧今拾月呵呵仍笑 姬野平怒眼依旧如灯
人们立刻会意:他俩显然什么都懂 只是由于性情所致 即便明白也都要按着这条路走下去
燕临渊表情有些痛苦 手掩胸膛 咳出了一声无奈 侧过脸來仰望船楼:“郭督公 今时今日 我算真正见识了你的厉害之处 ”
却见郭书荣华俯瞰下來 脸上笑容淡定而寂寞 以一种说不上是欣赏、宽慰还是哀羡的姿态道:“别这么说 有了这样的人 江湖才美 是他们让我见到了真正的江湖 ”
燕临渊发出苦苦一笑 转过身來面对萧今拾月:“萧公子 我和小女在东山镇劫囚 寡不敌众 幸有公子出手相助 才能反败为胜拿下吕凉 这一份人情 所有的聚豪兄弟都会记在心上 ”
众人心里明白:这话看似是对萧今拾月说 其实却是说给姬野平听的 因为“所有的聚豪兄弟” 必然也包括他 而拿枪去捅恩人的事 这红脸汉子必然做不出來 郭书荣华一句话挑起來的争斗 燕临渊也用一句话给解了 看來虽然多年不在江湖上行走 他这份老辣倒沒丢下
萧今拾月也不知听懂了沒有 他只是伸着脚 把体重换承到另一条腿上 捻着伞柄懒懒地笑道:“啊呀 不是记恩就是记仇 记它干什么 好好的脑子 倒不如多记两本菜谱來得有用呢 ”
共同走了这一路 燕临渊对他这些早也习惯了 说道:“公子是否在乎并无所谓 但该说的话 燕某还是要说 公子所为 原非有意针对东厂、针对官府 与我等大不相同 刚才郭督公杯中收月之喻 想必公子也听得明白 只要公子此时肯回头 还是有路可走 远好过和我们一样万劫不复 ”
“哈哈哈哈 ”萧今拾月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串大笑 瞧着郭书荣华道:“小郭啊 这些人连话都听不明白 可见是真的不懂你 那句‘谁知我心’ 你是真说对了 真真地说对了 ”
郭书荣华道:“所幸有萧兄 不过 这样就更可惜 ”
萧今拾月笑道:“别别别 这些已足够我们庆幸 世事如此 又有什么可惜呢 來罢 话说多了 倒舍不得了 ”
郭书荣华一笑 向常思豪微微颌首 飞身形落下甲板 程连安躬腰往右挪了半步 守在常思豪左侧
见郭书荣华下來 燕临渊表情立转凝重 侧闪在姬野平身前
郭书荣华持剑在甲板上缓缓前踱 距萧今拾月约两丈三尺处定步 与他和姬、燕二人形成三角对峙
萧今拾月打量着他:“啊呀 刚才督公在高处颇显身材 现今站在一起 原來和我也差不多 ”
郭书荣华剑交左手 笑道:“这话倒该由荣华來说 ”
萧今拾月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这便是冰河剑么 钢色青森森的 显得倒很干净 ”
郭书荣华道:“干净的不止是剑 ”
萧今拾月笑了:“那可难得 ”隔了一隔 又道:“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
郭书荣华也笑了:“我若说自己是左撇子 你是否会好过些 ”
萧今拾月:“可你不是 ”
“我不是 ”郭书荣华道:“不过 那也沒什么区别 因为……”他的笑容忽然有些迷人:“我左右打法可以互换 ”
一瞬间 常思豪、燕临渊、姬野平、楚原以及稍远处的“讨逆群侠”们脸上都丧失了表情
凡是练武的人 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体器官多是对称而生 可是左右灵拙不同 从十几岁开始往往就能发现变化 比如左右脚的大小、左右腿支撑的力度、左右牙齿的磨损程度等等 都会呈现出一边倒的特性 手是最灵活的部分 有人经过练习 可以达到双手同时书写 但仔细观察即可知道 这种“同时” 其实是肢体对固有线路的记忆动作 是练成了 然后按部就班地画出來 并非真正的与思维同步 武功不同于书写 双手能写字 是因为字的“路径”是固定的 武功却是因敌而发 随攻防转换 如羚羊挂角 无迹可循
武功是运用人体的学问 也不可避免地要顺应人体的特征 几乎所有的武功都要求习练者侧身对敌 其原因就在于要隐藏和保护自己笨拙的一面 拳谚讲“教拳不教步 教步打师父” 因为步法一精就能绕开正面 直攻侧面 以己之强 攻敌之弱 恰如田忌赛马时 以中马对敌劣马 使敌之上马无处发挥 这样就做到了以小搏大
倘若人能将左右肢体练通 达到完全的和谐一致 就等于沒有了弱点 届时在他面前 所有攻防步法近乎于失效
这一刻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郭书荣华的脸上 这才恍然大悟般地发现 原來他笑容迷人的原因竟是这样 他的脸上 不光是眉目 就连这一笑时嘴角的斜度都极为对称
人体的不对称 有些是后天 有些是先天 完全对称的机率 是几十万分之一 【现代有记录显世并广为人知的只有一位:日本女演员香椎由宇 而且只是面部对称】
当人意识到不对称已经形成 并且想要调整时 需要精细着自己 利用意识和动作微调身体 令偏生偏长的肌肉复原归位 或是调动不常用的肌肉强壮起來 这需要极大的毅力
因为偏差源于习惯 习惯是一点一滴养成 改变习惯也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习惯的力量是如此巨大 有些是浅移默化、不知不觉 要发现已然不易 何况去改
而且人的注意力又时常散于身外 不能够时时安静地观照
武者为练打法互换就要先做到完全对称 须得从日常生活做起 每时每刻神不离身 一咀一嚼 一动一静 都要在神识控制范围之内 保持身体高度的平衡 道门讲守一 佛门讲观自在 都是在修这个神 换言之就是修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但这东西练时容易常时难 静时容易动时难 人可以做出通天事业 在日常生活中想把心安在腔子里 别说一天 就是一时一刻也不容易 何况佛道两家只修“神不离位” 还不修“对称平衡”
肌肉尚可以通过煅练调节 但骨骼调节起來极难 偏差大一点的 再怎么集中精神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武师教徒弟 要先看“根骨”如何 根骨好 是指先天对称性好 很多人不知就里 把“根骨奇佳”当场面话挂在嘴边 就说成了泛泛之谈
武功是素质和技巧的合体 练习越多人便越强 但是 一天中人要吃饭喝水做事 真正练功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功夫就像烧一会儿歇一会儿的壶 水有热度 总是不开 要是一个人能练到左右打法可以互换 说明此人不单在练功时 而且在日常中也能做到注意力完全高度集中 时时刻刻协调身心 不曾有过一时的懈怠 相当于火力不断地烧水 这个功夫实在太大了
功夫大 差距就大 而且时间愈长愈明显 打个比方:同样活十年 你可能还在烧温吞水 人家却早已在炼钢了
正因为懂这道理 所以听了郭书荣华这一句话 楚原和姬野平才这么惊讶 同时也才明白游老为什么会败在他手上 那绝对不是年龄问題
很多东厂干事们也是此刻才明白 为何当初曹老大与督公同吃同住 仍然杀不了他
此时此刻 只有一个人的脸上还有笑容
这笑容也依旧如孩子般天真
萧今拾月
“打法互换……”他叨念着问:“谁教你的 ”
郭书荣华:“练成的人才能教 你觉得谁能教我 ”
萧今拾月沒了声音
练成打法互换并且显世为人所知者 倒有一位:天山养志塾第十二任总塾长 林若斯 可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 百剑盟草创之时 五岳聚英 四海汇剑 蔚为壮观 当时有人盛赞“古有林若斯 今有韦天姿 天姿真独傲 谁见有斯时 ” 一句话却把韦老盟主惊下座來 连说自己这点微末本事 哪敢和林老剑客相提并论
人们自然都说当得起 但也知韦老决非夸张
林若斯一生未练武功 却成就了绝世武功 此事古來少有
武功有两条路 学练走的是继承之路 然而选择继承者 脚下有可能是巨人的肩 也有可能是驼子的背
成就武功还有一条路 就是不练武功
不练武功 练什么
练知己
古人之所以能够创拳 是因为那个时候很少娱乐 所以能有时间静下心來观察生活、体察自我 后世少有宗师 不是人变了 是心乱了
一拳打來 常人都会本能性地闪避 但往往不够利索 在柴上划一道线 斧头下去 偏偏就劈它不准 这就是身体自控力差 仿佛一枝“不整齐军” 大帅下令 士卒不听使唤 换言之 便是不知己 “知己知彼 百战百胜 ”了解自己 是武功的初基 更是高境 仿佛楼梯 踩的步步都是台阶 体会全在脚底 走过來却发现已在云端了 人体四肢躯干都一样 所以知己便能知彼 不练武功 直接去感知自己、认识自己 进而能够更有效地利用自己 反而等于抓住了核心
左右打法互换 是知己功夫到了家 武功只是它的副产品 和这种人比武 等于螳螂误以车轮为敌 其实车只是工具 而人的路在前方 视野里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常思豪在武功理论方面较为薄弱 之所以也会明白这些 是因为他知道 桩功的目的之一就是体察自我 就是找对称平衡 宝福老人一上來就直指核心 给了自己真正的东西 当懂了桩是求什么之后 自己几乎就沒再练过 时间也不允许 但就只是在行走坐卧中带着些“拳意桩意” 已经让自己在动手的场合里多数能应付得过去 而这种带着拳意生活的状态 在世人看來 真的算不上是在练武
同时他还清楚一件事:有一个人知己知彼的功夫也练到了家 甚至早已经“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也许这种境界 更在左右打法互换之上
现在 他眼睛直直地想 与郭书荣华动手 至少自己是不成的 只怕姬野平也不成 也许 够资格的就只有甲板上这个吃西瓜不吐籽的家伙 因为常人无法战胜天才 能战胜天才的只有疯子 而萧今拾月 简直是疯子中的天才、天才中的疯子……
“打法互换 打法互换……”
只见萧今拾月半失神的样子似乎又有了些疯意 喃喃地道:“这可比什么神功绝技都稀罕得很 ”
郭书荣华淡然道:“世上原沒有神功绝技 有的只有努力和天分罢 ”
萧今拾月点头笑着 手握伞柄将穷奇剑缓缓拔出:“说得好 我一向觉得自己很有天分 魔了四五年 也不知努力得够不够 ”
郭书荣华看着他:“怎么不够 剑榜上前九名都是你 ”
“哈 ”
随着一声轻笑 穷奇剑完全脱鞘 剑体黝黑 窄如棱刺 望之 令人顿觉邪气凛然
郭书荣华手中的“冰河剑”缓缓前斜 青色的剑身予人一种并非钢体的印象 仿佛是一段晴日里裁取的天空
萧今拾月将伞背起
周遭火把被风吹得“呼啦啦”直响 凉意在人们脊缝儿里流窜着 大伙儿一时都分不清这凉意是源自深秋的晚风 还是这二人的剑底
郭书荣华的眼神 却如融光走水般向旁边流去
这看似风情万种的一眼 在他而言是很平常的作派 却在瞬间里令站在他对面的人都勾起一种情绪 一种相形而下、自惭自哀的情绪 就好像街上的贱民为了一睹尊颜 在拥挤中冲撞了王子的车驾 而王子反而微笑着看过來 沒有埋怨 沒有责怪 只是静静地等待人们散开 这种风度让人普遍而自发地想到自己的失礼 进而从内心里退生出一种克制來 开始厌恶自我的粗俗 继而想要自觉地、礼貌地退开 为自己保留一点生而为人的体面
姬野平碍于恩情无法与萧今拾月动手 因此心里早下了抢先出击的念头 他全身蓄势 整个人好像烧红的钢铁 精气神都已提到极限 郭书荣华这一瞥扫來 好像点在钢炉上的一滴水 令他立刻就炸了
他脚下一挫 催动身形突进 忽然“蓬”地一把 臂弯被什么挎住 与此同时就觉周身骤然一漾 空气波动如水 紧跟着眼前一派雪光 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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