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永别了，兄弟

    “老子干你！”陈山乞什么架势都没摆，直接横冲过去，凭借着惊人的腿部力量仅在一瞬间就接近了红色夹克男苍新翼，随着冲锋，右拳也顺势打了出去。

    苍新翼后脚朝拳头攻来的反方向一挪，身体自然而然的也朝反方向一倾，与此同时用双臂在一瞬间夹住了陈山乞的拳头，随后后脚用力一蹬，前脚一低，将整个身子又朝前下方推进。只见苍新翼的双臂顺着陈山乞的拳头滑了过去，手肘以极快的速度打向陈山乞的脸部。

    陈山乞见势不妙，先发制人，用头槌迎接上了苍新翼的手肘，两块骨头在一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陈山乞右脚前踢正中身体前倾的苍新翼的腹部，只见苍新翼表情逐渐开始扭曲。

    陈山乞趁势进攻，用力使动被对方双臂夹住的右拳，“呜哇！”只听一声怒吼，陈山乞满脸青筋，使出了超于常人的怪力，仅用一只被夹住的右手的力量，直接将被打的有点懵逼的苍新翼举了起来，随后朝一旁的墙壁上全力砸去。

    咚！墙壁发出一声惨叫。

    “切。”苍新翼疼得咬牙切齿。

    陈山乞从其双臂中拔出了右手，又立刻握拳攻了上去。苍新翼来不及躲闪，只得也使拳头迎击。咚！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但很可惜，两人的力量简直是天壤之别，苍新翼的拳头在一瞬间就发出了类似于骨裂的声音。

    “啧。”苍新翼牙齿磨出的声音清晰可辨，剧烈疼痛使他的脸胀得跟他衣服一样红，红得令人发指。

    “老子，X死你的X”陈山乞不给苍新翼喘息的机会，又是全力的一拳打了上去，眼看拳头就快触及到苍新翼的眼睛了，但却又在此时突然停了下来，就像时间停止了一般。

    “请给我一个面子。”吴浩人抓住了陈山乞的手臂，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想看到自己人打来打去。”

    陈山乞先是僵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后还是识趣地放下了拳头。

    旁观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刚才这里会出一条人命。

    “哼，那你们也别想碰我的人。”陈山乞拔出了吴浩人抓住的手，一脸痞气地低吼。

    “切，力气挺大的啊。”苍新翼甩了甩手，整理了下夹克，没有多说什么。

    “我很抱歉看到这样一幕，我们并不是不想让你的兄弟活下去，我还是那句话，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是兄弟，你也是个明眼人，我不可能为了保一个人而去拿整个太平间所有幸存者的生命做赌注，不是吗？”吴浩人眼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和遗憾。

    “老子......老子。”陈山乞咬着牙关，看样子是动摇了。

    “不！老子答应了他不会让人动他的！”他使劲摇了摇头，“他是老子的兄弟，老子必须要保他，他是老子三年的兄弟啊，你们这些人才刚刚认识，死了和我又有多大关系？”

    众人都面面相觑， 表情都很古怪。

    “兄弟，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的心里其实知道哪个是对的。”吴浩人轻轻拍了拍陈山乞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不要再用那些借口去说服自己了。”

    “老子特么的怎么用借口了？”陈山乞丢开了吴浩人的手，还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行了，山乞。”郑轶宇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语气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别再吵了。”

    “你躺着，不关你的事，老子说了要保你就一定要保到底。”陈山乞头也没回。

    “......”吴浩人似乎也不忍再说什么了，或者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说......”苍新翼突然开口，“你要是真把他当兄弟，你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你狗X说什么？”

    “听不懂吗？你自己回头好好看看你兄弟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山乞一惊，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郑轶宇。他的脸上已经被紫色染过一遍了，虽然还是保持着表情没有改变，但明显已经狰狞了许多。

    “我......”郑轶宇的声音越变越小，“我可能真的......撑不住了，山乞......好难受，我的心脏......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

    “可是......”

    “别说了......直接杀了我......让我解脱了，我心里知道，这一次，我确实跑不掉了......抱歉......这三年，能认识你，真的......真的很开心......我最好的兄弟。”郑轶宇已经语无伦次了，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行了，别说了......”陈山乞眼睛红了一圈，但又使出力气不让可悲的泪水流出。

    “但是老子不会让你们动手的。”陈山乞还是咬住不肯放。

    “你这家伙......真是倔强，你这护短护的真是......”苍新翼觉得无法与这个莽汉正常交流。

    “那你自己动手如何？”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围观群众的最前面。

    陈山乞一愣。

    “我懂你的想法，山乞。”烟铩也站到了冰月的身边，“和你来往了三年，你的身世我从未搞清楚过，可那些不重要，因为我只用知道你的为人就够了。”

    “......”陈山乞没有说话。

    “你始终说到做到，总是把兄弟放到第一位，就算世界与你看重的人为敌，你也会站在你看重的人那边。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但这优点，同时也是你的缺点。”烟铩很平静，神态没有一丝波澜。

    “你只顾自己的感受，却从没有想过，别人是否真的就希望你这样做。”烟铩指了指郑轶宇，陈山乞也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奄奄一息的郑轶宇，不忍说话。

    “你忍心看着他变成那些怪物的同类，然后做他不想做的事吗？”烟铩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

    “还有，说到做到确实也是你的优点，但也不应该咬住不放。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那么就只好满足你了。”烟铩语气逐渐归于平淡，“不想让别人伤害他，那么，你自己动手如何？”

    陈山乞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郑轶宇身边。

    “兄弟......我......”陈山乞的语气与之前形成巨大的反差，看来冰月烟铩的劝说确实起了效果。

    “动手吧......我虽然很怕死......但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死，还不如给个爽快一点的......”郑轶宇的脸上始终见不到一丝波澜，永远也猜不透他内心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

    “好吧，既然你也这么说……”陈山乞站起身，走到临时储放的箱子里拿起一把银光闪闪的钢刀，随后又颤抖着走了回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还有什么话吗？”陈山乞背对着所有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唉，好吧......没了......没了......没了。”

    即使隔了一点距离，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陈山乞的手在微微颤抖。

    “哈......好冷啊，兄弟......好冷啊。”郑轶宇全身已经开始有一点发凉了。

    “没事的，兄弟我，来给你温暖了。”陈山乞举起了钢刀，对准了郑轶宇的头部。

    颤抖，急剧的颤抖。陈山乞的牙齿上下不停的撞击，举刀的手也抖个不停，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那十分厚重的呼吸声。

    “谢谢你，好兄弟。”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山乞一声大吼，钢刀直接朝目标方向刺去，只一瞬，穿透了郑轶宇的头皮，贯穿过大脑，最终从后脑勺的中端刺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陈山乞放开了握刀的手，一拳锤在了墙壁上，鲜血从他的手指尖滴落，在洁白的墙上留下一道血印。

    又是一拳，又是一拳，随着止不住的怒吼，他的拳头也止不住地砸向墙壁。咚咚咚！如同地震般，墙壁发出撕裂般的惨叫。

    众人都吓得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看见墙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就这样持续了半分钟，陈山乞才终于累到直接瘫在地板上。只见他双手护住双眼，身体在不断的抽搐。

    他在哭。所有人都知道他坚强的心脏，在此时已经碎得只剩下粉末。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痛苦的事情，但亲手杀掉自己信任多年的兄弟，也算是最为残酷的事情之一了吧？

    烟铩摇了摇头，想说的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因为看见哭得如此伤心的陈山乞，真的已经找不到任何话语去安慰他了。

    “喂，山乞。”冰月突然打破了沉默，众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这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女身上。

    陈山乞并没有搭理，只是继续捂着双眼。

    “看看郑轶宇吧。”她似乎带着一点哭腔，但又好像带着一丝兴奋。

    陈山乞吭了两声，才终于肯放下手臂，露出了哭到红肿的眼睛，转过头去看着郑轶宇的尸体。

    “他笑了。”冰月眼角一弯，流出了泪水。

    只见郑轶宇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静坐在那里，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一层不变的冰山脸上，多出了一抹笑容。

    陈山乞爬了过去，然后盘腿坐在他的尸体前，呆呆地愣着。三年间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在此刻如幻灯片似得在陈山乞脑中播放。

    “哟，小子挺狂啊，吃了老子这顿打，居然还面不改色。”

    “不......我天生没有表情的。”

    “哦？哈哈哈哈，有趣。喂，以后过来像这样天天给老子练手！”

    这是初识。

    “喂，记得帮老子喊报道没？”

    “啊？我今天也旷课了的说？”

    “完蛋。”

    “哦豁。”

    这是共同作死。

    “记得带饭。”

    “带来了。”

    “这么快？哇，还有老子最爱的忘宰小馒头！”

    “哼，你的习惯我早就摸清楚了。”

    “你个小东西，哈哈。”

    这是相互理解。

    “这题怎么做。”

    “我教你有什么好处呢？”

    “啧，老子教你打架总行了吧。”

    “成交。”

    这是取长补短。

    “我说，你疼不疼啊？就你那小身板还打架呢？”

    “不疼，你看我表情都没变。”

    “厉害，哈哈哈哈哈。可以！我们两人还是解决了十个外校的肇事佬。”

    “被处分怎么办？”

    “老子们的处分什么时候少过，真是废话。”

    这是同生共死。

    ......

    “谢谢你，兄弟。”

    而现在，这是永别。

    “谢谢你……陪我这个奇怪的家伙度过了三年。”

    “谢谢你，兄弟，下辈子，可别再遇见老子这种人渣痞子了。”

    “哦，还有，这可是认识你三年来，第一次看见你笑哦。笑得这么蠢，跟个傻瓜一样，万一老子爱上你了怎么办哦，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眼前的这位陈山乞不再是我们之前熟悉的那个脏话王痞子，而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失败者，一个输给命运的失败者。

    与感染者之间的游戏，现在，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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