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活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

    地面在眼前摇晃，胸口紧贴着的背脊瘦弱而稚嫩，骨骼顶着身体发疼。

    天空灰黄，残阳如血。淡红色的雨水淅淅沥沥，扑灭了黑色焦土上的火星子，发出微弱的“嗤”声。

    男孩一不小心被一节干枯的断臂绊倒，连同背在背上的她一起摔到地上。

    “千绘有没有受伤？千绘，千绘……”

    他急忙爬起来，不理会自己手掌和膝盖上蹭出的血，焦急地检查她的情况。

    “我……”她迷茫于自己幼小的声音，却被更大的疑惑摄住心神，“我没事，可这是在哪儿？”

    “这里啊——”男孩温柔地看着妹妹，久久没有言语。

    骤雨初歇。

    曾经大概是村落的地方已是一片断壁颓垣，断裂的墙根下，饥饿和残疾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已经死去，还有的快要死去。

    “可能是地狱吧。”

    他漠然道。

    木叶46年，正值第三次忍界大战。

    这一切都是从三代风影的失踪开始的。

    沙隐村倾尽全力寻找，几乎所有国家都得知了三代风影失踪的消息，忍者村失去首领和最强战力，各国趁虚而入……

    起先只是对风之国的侵略，然后各国碰撞、摩擦，本就微妙的关系更加复杂，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席卷整个世界的大乱战。

    三年前，年仅九岁的风牧清介带着幼妹逃离破碎的故乡风之国，一路流浪到土之国边境。一路流浪，一路战乱，仿佛每寸山河都浸染了血渍。

    他不由得有些羡慕在战争开始时就早早死去的父母。

    死亡只是一瞬间，而活在乱世，就意味着饥饿、寒冷、病痛，还有无休无止的恐慌。

    他想过死。

    可是妹妹怎么办呢，从懂事开始就被战争侵扰的妹妹，她还没有吃过金平糖，没见过烟花，没去过游园会，烤肉是什么味道？樱花飘落很漂亮么？尺八的声音是怎么样子的呢？

    战争总会结束，清介想让妹妹活到那一天，比渴望死亡更想。

    小千绘并不能理解哥哥对她的深爱，才六岁的孩子，正是懵懂的年纪，尽管穷苦，但一直被哥哥保护在羽翼之下，她的天真烂漫从未被磨灭。

    但由纪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接受着来自清介的保护，心中踹踹。

    如果那个小千绘记忆中最好的哥哥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被一个冒牌货占据身体，他会怎么做？

    由纪一边尽量扮演千绘的样子，一边愧疚不安着。

    战乱年代食物难得，清介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度日，小千绘得不到足够健康成长的营养，身体瘦弱，能够提取的查克拉量和同时期的宇智波由纪比起来少很多。

    她知道获得力量需要循序渐进，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当下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她想快点变得强大，保护自己，也保护清介。

    这样的念头在男孩狠狠拒绝那个打算用住所和美食买下千绘的猥琐变态，并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哪个男人手下的追逐中逃离城镇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的哥哥，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土之国地势崎岖，多山谷岩壁，动物植被都很稀缺，清介本不想去荒野之处，但形式所迫，不得不去。

    天色将沉，在太阳落山之前，兄妹俩说说笑笑，带着今日收获的苔衣回到所居的岩洞。

    异变突起。

    由纪脸色一变，用力推开清介，一只苦无从她耳边险险擦过去。

    “噫——躲过去了”男人从阴影中信步走出，额头上岩隐的护额反射出微光。

    由纪屏住呼吸，体内查克拉量少得让人绝望。

    岩隐的精英中忍，就算是以前的由纪也只能说胜负五五开，而现在……

    她咬牙，熟悉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这位忍者大人，”清介微微侧身挡在了她前面，完全没有查克拉的普通少年满脸愤懑，“是有木叶的忍者在追杀您么，可恶的火之国！”

    “虽然我只是无知乡民，但侵犯国家的木叶就是敌人，我也想为国家尽一份力，忍者大人有什么需要请务必提出来，我一定竭尽全力。”

    他说话间带着土之国的语调，虽然还不够标准，但完全可以用村落口音来解释。

    岩隐玩味地一笑，打量两人，说：“倒还真的有些事需要人帮忙呢，请你们帮我——”

    “清场吧。”

    三只手里剑成品字型向两人袭来，清介紧绷的身体瞬间扑向妹妹，躲在后面的由纪也不是毫无准备，调动所有查克拉用出了一个c级忍术。

    风遁-风流。

    气流影响了对方的攻击角度，本该刺向要害的手里剑转到了清介的其他地方。肩头、大腿，还有一个没有中。

    岩忍眉头一皱，正准备补上一刀，岩洞洞口却穿来了陌生少年的声音。

    “卡卡西，你还好么？”

    旗木卡卡西？木叶的小鬼忍者来了？

    “真可惜，我现在没空清场了，算你们走运。”他冷冷道，说罢转身离开。

    看来是得救了……

    由纪长舒一口气，推开清介从哥哥怀里钻出来，给他检查伤口。

    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拔剑和止血。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地方，忍者之间的争斗太容易波及到其他人了。

    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给打断了。

    就像九尾入侵之夜一样。

    只是断裂的墙壁变成了山野石块，没有木叶村民慌乱的求助，但忍者们打斗时的怒吼还在。山岩震怒过后，传来医忍少女夹杂着哽咽的声音。

    半边身体被压在石块下的宇智波少年微笑着把血轮眼托付给挚友，作为他升任上忍的礼物。

    四战的罪魁之一、晓的幕后首领宇智波带土，未来的六代目火影、传奇小队第七班的老师旗木卡卡西，他们终于踏上自己的命运。

    如果这时候由纪往不远处望上一眼，她就可以见证历史。

    可她的眼睛却无法从面前的男孩身上挪开。

    含着查克拉之力的乱石轻易划破了清介颈侧上的动脉，血液如泉涌，和这个伤口比起来，腰背上的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算不上什么。

    “哥……哥哥。”没有救了，她清楚地知道。

    仿若昨日重现。

    九尾入侵父母死去之时她尚且还可以以另一对父母为支柱，想象着高桥夫妇在现代安全无忧的生活就足以抚慰自己。

    可是清介要死了，她没有别的哥哥了。

    由纪死死捂住他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止不住，止不住，止不住……

    血一直在留着，每一滴都比前一滴更刺眼。

    “你——其实不是千绘吧。”少年轻咳着，眉目温和柔软。

    她瞳孔骤然紧缩。

    “疫病太可怕了，不到两周而已，从她第一次说不舒服开始直到死亡，我眼睁睁看着千绘停止呼吸。但她又醒了，就好像奇迹一样不是么。”

    “我……强迫自己相信奇迹，大概是某个心软的神明回应了我的请求？但你和千绘一点也不一样，她比你乖，根本不忍心惩罚哥哥的啊，怎么会要求我哪怕撑了肚子也必须吃完蜂蜜呢？”

    他笑了，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过奇迹还是真的存在的，战争造成瘟疫，夺走了我的妹妹，但我又有了一个妹妹，虽然这个妹妹比较凶一点……”

    “我猜你以前是个忍者？看到你偷偷练结印了，还说什么活动活动手指……以为我没见识么笨蛋，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初也是一名神一般的少年啊，不会忍术也是见过忍者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

    “喂，你的名字是什么？”

    由纪眼圈红彤彤的，努力扬着一张天真浪漫的笑脸，“是千绘哟，风牧千绘，风牧清介的妹妹千绘。”

    “是千绘啊……”少年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尝尝金平糖吧……”

    其实苹果糖也不错，就看你的口味了，去游园会捞金鱼吧，然后看烟花，成年以前不许去居酒屋。

    火之国的樱花林特别美，虽然被战争摧毁了，但会再成长起来的，有空就去看看。不过我们风之国的沙石戈壁也是奇伟的风景，不比火之国差，不许学别人崇洋媚外。

    无聊了可以看一场能剧，小孩子看了有可能觉得害怕，但音乐很好听。不要老想着尺八尺八，笨蛋妹妹就只知道这一种乐器么。

    泡温泉就去汤之国，然后和同伴们一起吃烤肉 ，温泉旅行很棒，但还是那句话，成年以前不许和男孩子结伴去。

    “活下去，尝尝金平糖吧……”

    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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