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催眠5

    【1】

    “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李珍说。

    我摇摇头。

    “名字的由来是前南非总统。”李珍放下咖啡杯，“2013年曼德拉去世的新闻曝光后，世界各地的人都发现自己对曼德拉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有些人记得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也是。”

    “他的新闻出来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不是早死了’，但身边的朋友都否定我的说法，我上网搜了一下，确实，有很多人和我有一样的记忆，是曼德拉在新闻发布之前已经死过了一次，并且死因不同。你觉得该怎么解释？”

    “舆论而已。”我回答。

    “可没这么简单，”李珍为我的单纯而意味深长地笑笑，“有些事，他们可以改变历史，但改变不了记忆。”

    “那你看过《彗星来的那一夜》吗。”她又问。

    “没有。”我再次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像是在嘲笑我阅历少，“薛定谔、曼德拉效应、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都是对于多元宇宙做出的解释。也就是说，在不同时空的不同时间轴上，同时生存着同样的你、同样的我，我们有可能和现在一模一样在谈话，但内容却截然不同。”

    “有可能在另一个宇宙元中你没有得病，我不是催眠师，也许……我们仅仅是情侣关系，聊着些暧昧的话题，在那个世界中，你的母亲也未必已经死去。”李珍抿着嘴，看向我。

    【2】

    “1949年10月1日，开国典礼的那天，主席献词的那段视频，你看过吗？”

    “看过，黑白的。”这样的视频应该每个人都看过的吧，不管是在宣传片，还是新闻、广告、以及很多时候的回忆，黑白色的老旧视频，胶卷上好友很多杂物闪动。

    “主席说的是什么？”李珍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全部都说吗？视频里讲的是‘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日成立了。’”我很确信我一字不差。

    “你记得很清楚啊。”李珍说，“但……我听到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已于今日成立了’。”李珍说。

    “什么不同？”我一头雾水。

    “‘已于’。”李珍说，“报纸上写的是我的版本。”

    “那就是我错了呗，这样的词汇可有可无除非有视频记录着的，我也没注意。”

    “但是，视频有两个版本！”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什么意思？”

    “视频，一个是你所说的黑白视频，一个是后来晚些上传的彩色视频，里面毫无差异，除了这两个字。”

    我有些被绕晕了，可能这就是李珍的战术？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来这里是听你说曼德拉效应的这些例子的？”我站了起来，眼神凶狠。

    李珍也不看我，再次拿起咖啡杯，“你还是觉得这是你的意识？”

    我站着，空气中的所有发出声音的一切突然开始格外的刺耳，像是被无限放大了分贝一样，钟表走动的嚓嚓声、中央空调的微微的轰隆声、李珍喝咖啡牙齿接触瓷杯的声音，然后把咖啡吞下咽喉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我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抱着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我杀了你，不就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意识了。”

    眼珠里藤蔓般的血丝快速的蔓延，忽然之间一股控制不住的杀意袭来，愤怒感。

    【3】

    “为什么你相信那句话是你记错了，而不相信现在的你，已经疯了？”李珍同样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

    “让我来假设一下，假如，这就是现实世界的话，你把我杀了，也还是在这里，双手全部都是血，等着美国警察来逮捕你，而在顾珞眼里，你也已经疯了，不是么？”

    我停止颤抖，对啊，如果这是现实世界，那么顾珞一定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她信任的人，而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只信任她！如果我都已经怀疑她了，那这个世界上，她还能依靠谁呢？

    “那，还不是你造成的？”

    “我?我就不用想这么多咯，因为我已经被你杀了。”李珍说话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没来由的起鸡皮疙瘩，“你现在要做的事是什么呢？就是开车回去，好好地跟顾珞解释，然后就什么事情也没有的，陪她上大学。”

    【4】

    “我怎么也想不通，你除了让我困在了意识中，还做了什么？”

    “唔……原来你还没发现啊，”李珍重新做回椅子里，翘上了二郎腿，“你多长时间没流鼻血了？”

    什么？！

    【5】（第三人转换）

    黑夜里，顾珞坐在台阶上，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胳膊内。

    街区里就只有她一家亮着灯了，她不敢进屋，因为莫非说屋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李珍的催眠中，也有可能还在，她的意识里最怕的就是失去莫非，所以李珍可能在针对她，让她看到她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其实自己没有这么脆弱的，那时在街上到处翻东西吃，不怕大人，不怕疼痛，不怕街上的狼狗，不怕人贩子，天不怕地不怕。直到有一天她正在吃别人家剩下的羊排，突然一个男生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他伸出手时自己想都没想就出刀划开他的静脉血管，但男生还是对着自己微笑，眼神里透露出“我也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

    那一刻自己怕了，怕地上的血，怕自己脸上的血，男孩的血，怕对面站着的人会死掉。

    如果，没有遇到他会怎样？可能早就死了，她顾珞早就死了，死在垃圾桶里，路过的人会捏着鼻子加急脚步离开接近她尸体的地方，连老鼠都不会接近那垃圾箱。

    一双鞋出现在顾珞的视野。

    “Are you OK？lady？”英俊的美国面孔。

    可能是上夜班的白领，穿着一身的笔挺西装，还拿着没啃完的面包。

    顾珞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Is this your home?”美国人看了一眼屋内奢华的装修，挨着顾珞的肩坐下。

    “Are you Japanese? Chinese？”美国人又问，说着用手接近顾珞，最终放在了肩膀上。

    顾珞一怔。

    美国人看毫无反抗，心里一喜，“Can you speak？（你会说话吗）”

    “I don't know what's upsetting about you, but after tonight, it'll be all right, OK？（不知道你有什么伤心事，但过了今夜，就会好起来的，好吗）”美国人开始怀疑女孩是否能够听懂英文，但这样的奇遇实在太棒了，正好遇见一个心情不好的女生，拥有一座豪宅，一天的劳累可以在今晚得到释放，第二天说几句情话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到了公司还能和同事炫耀昨晚的经历，睡着最高级的床、最漂亮的亚洲妞……

    他的头慢慢接近顾珞，嘴里轻轻念叨“it’s okey”……

    顾珞扭过头时，距离基本上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美国人身上一股香水的味道。

    【6】

    寒气闪过，眨眼的速度顾珞就已经站起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了。

    美国人看着顾珞手中的薄刀片上的血一滴滴地落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个不深不浅的裂口，但吃饭的话可能近一周都麻烦了。

    “Fuck off.”顾珞一词一顿。

    【7】

    车灯撕裂漆黑的夜空。

    顾珞差点睡去，她猛地抬头，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我看着她。

    她站在门口，也不做声。

    “对不起！”这样的词汇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口中，但一出，鼻尖就爆酸开来，像是久违的邂逅，我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但下一秒她已经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狠狠地抱紧她，谁也不说话。

    【加节.8】（第三人转换）

    晕黄色的灯黄，一股诡异的香味，房间里的两个人沉默不语。

    因为如果要醒来，只能靠他自己。

    两人唯能做的，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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