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过往

    宋惊鸿低眉顺眼的瞧了那站在十几步位置的小和尚一眼，也仅仅是一眼，嘴角却是挂笑，心中却是震动不小，刚才那和尚幕地里冒了出来，可是那一副气机可是隐藏的很好，即使是自己也仅仅是才发现了一丝醇厚绵长的气机这才站了起身，

    可是比那藏在金甫楼上遮遮掩掩的大红狍子来的高明了些，还有另一个站在远处一棵树梢上坐了好半天的一道身影，每每起身，却又低身坐下，辗转反侧一番好不犹豫，

    他抬眼一瞧那说话的和尚却年岁不大，也就与自己差不太多，脚上不曾穿鞋，一双大脚黑乎乎的，可是那一身灰色袍子虽说洗的发白了些，也给那树杈刮出了几个窟窿，可是穿在那和尚身上却又不落凡尘，

    和尚面相稍许俊秀，只是一路奔波，那脸上也是挂了好些灰尘，

    宋惊鸿低头笑了笑，“原来是禅一和尚，我还记得当年你上九度山的时候也才只是十几岁年纪，如今却都成了高僧了，都能出手救人要胜造七级浮屠来了，不错，不错。”

    这人正是禅一和尚，他当初别了那楚惊觉几人之后便自在那青州城的后山上辗转了几日，可是后头又瞧见好些个骑马挂枪的游骑兵来那后山查看，他不在那九华山上好生生的住着却是跑到了青州城来，其实也不过是奉行他本意的苦行僧，只不过是修行罢了，正当此时却是青州会武的时候，他只想瞧瞧到底能出来哪些个出众的后生，

    法华寺自然不会派人来参加这种会武，他们法华寺收的门生弟子一个个都是有缘人，又都是穷苦后生，要不然可是做不来和尚的。

    可是当他瞧见了那驻扎在后山的旌旗闪动后，却已经是离开了青州城百里之外了，这禅一和尚或许内心是个安静性格，可是在他们法华寺里，如今已经算的上是主持的禅一和尚这几年却每每经常游走与天下大好河山来，

    每到一处又能令他内心畅快好些，就比如上个月他还去了那被称为甲天下的漓江口，在那群山环绕之中，这小和尚却是大有感悟，于武道修行又或许能迈入另一个境界也说不准，

    可是当他走在路上之后，却又是深思起来，回身望向青州方向，隐约的又好似能瞧见几朵火光，鬼气冲天，

    他们修行佛法的，自来便高于鬼道之上，尤其是这个禅一和尚，不说千里之目，也算上对世间气感的感应卓有心得，

    这才转头飞奔，近的青州城，远远可见火光四起，那城门虽说紧紧关闭，可是却是难不倒这个和尚，一个呼吸，提气之间已经是人影与空中飞逝而过，

    他转身瞧了瞧那依然冒着热气扑面而来的几栋木楼，面上挂着些许悲苦来，从袖口中去了一个大钵来，随手就扔了出去，之间那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大钵却是与空中往下倒出了一条溪流一般，徜徉的清水却是浇灌在那烧的嘎巴响的木楼上面，

    不多时，那原本还在内里燃烧的木楼又蹿腾起一片白气来，却是已经灭了火了，这胭脂坊里面更是到处都是水流满地，火的确是灭了，那被木梁压在上面的乌七八黑的一个个尸体却是显出惨状来，

    那飞在空中的大钵却是瞬间回到了禅一手上，放进了袖口当中，口中不住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此看来却又是一个也不曾救成了，往生路上，各自安好吧。”

    说着话已经是低头念诵经文，紧闭双眼，瞧也不去瞧一旁的宋惊鸿一眼，

    直弄的宋惊鸿有些尴尬，依然是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面，低头瞧了那半死不活的颜回一眼，低声问道，“你说这和尚到底能不能把你从这泥土里面救出来呢。”

    被人整个身子也给一掌排进了地上泥土里面的颜回早就心有死念，这当会却是冒出来一个和尚来，自古以来那吃斋念佛的哪有一个不是好人的，这下子心中却是又翻腾起求生的意念了，艰难的动了动嘴，声音好似蚊虫一般的说道，'小师傅，快快别念经了，救救在下。”

    他那右腿跟人一剑削的道士一干净，大腿根处原本是泉涌一般的鲜血，这会可是给那泥土呼住了一般，整副身子给那眼前的白衣人以一股子玄奥的力道摁进了泥土里面，心中叫苦不迭，浑身更说出来的不痛快，可是想要用些力气，却又全身没有半丝，

    宋惊鸿轻蔑的瞧了这个颜回一眼，却是不着急取这人脑袋，只是回头冲着那禅一和尚说道，“小和尚，你还待要为这院子死去的多少冤屈之人做法事了，法华山上法华寺，我宋惊鸿曾经多少次想要去那山上见识一番，可是却没有撇开身，现在好了，你这和尚都送到面前来了，的确是好大的机缘。”

    他与这和尚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口中却是喊那个露着一双大脚丫子的和尚叫出一个小字来，言语当中已经是多有不敬，

    他宋惊鸿对那法华寺自然是心中饱含一抹仇怨，当初杀上他们九度山上的，那法华寺里的僧人却也不在少数，

    当年更是有一个手上耍着一把大禅杖的魁梧和尚，叫做什么渡劫和尚，那人可是可恶至极，每每禅杖挥出必然要有一颗大好头颅飞上高空，那和尚杀人却是从来不眨眼睛，的确可称得上是一杀神一般的存在，

    当初还是个乖巧胆小的宋惊鸿也是远远的瞧了几眼，便给人拎着奔下山去，回头去望，那山上还不是也给烧成了一片灰烬么，

    那个高大魁梧的渡劫和尚身旁跟着的一位个头很小的小光头不就是眼前这位禅一和尚么，光阴似箭，时光流转，世事无常，却是在这个一场大火的胭脂坊里面遇见了，怎么能让宋惊鸿不心中悸动呢，

    宋惊鸿只是坐在椅子上低头喝酒，以前经常一个人坐在金甫楼里面独自一人饮茶，心境倒是练出来了，可是现在喝上一口烈酒，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袭上心头来了，

    听着不远处站着的禅一低声念经，好不认真，那刚一入耳的梵音虽有些听不清楚，可是不多时已经有些心中舒畅感觉了，可是叫宋惊鸿对佛家语换了一种看法了，

    那和尚低声吟唱了好大一会，这才收了手，依然是站在几步位置，却是冲着宋惊鸿双手合十很是礼貌的搭话道，'小和尚一路奔波却还是没有救上一个人来，的确是心中难受的紧，这一地荒凉，处处也都是断壁残垣的，宛若炼狱一般，都是宋施主之手么？”

    宋惊鸿右脚伸出踩踏在那颜回头顶上面，手上拎着酒葫芦，仰天大笑道，“和尚我问你，要是有千军万马奔上你们法华山去肆意杀小和尚，你倒要如何与对方讲理，还是转头就跑看着你那徒子徒孙给人肆意杀戮么？”

    这一句话可是给禅一问住了，沉思了好半响这才说话，“要是那样的话，还希望佛法显灵能令的那些个一心杀戮的人能静下心来，可是要是千军万马的话，咱们也只能掉头就跑了。”

    这话说的宋惊鸿也是哑然一笑，“禅一，当年你师父带着一群人杀上了九度山，那山上死的可也是不比如今的胭脂坊少了，你当时为何不劝阻你那渡劫师傅好生念经才好，为何偏要挥动那法杖杀的满身是血呢？”

    禅一和尚又是双手合十不住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渡劫师傅当年的确是听从了青龙朝的话了，咱们法华山更是给那青龙朝封为护国法寺，可是师傅他也是受到了报应，终究是连一粒舍利也没有，也算还上了那九度山上的孽障了。”

    宋惊鸿听了这和尚的话语顿时大怒，口中爆喝道，“放屁，道理都是从你嘴中说出来才叫道理么，那渡劫和尚自身修行不够，哪里有半分佛门弟子的慈悲心肠了，他出不来舍利那是他修行不够，哪里能叫做还了以前过往的孽障了，你这小和尚瞅着慈眉善目，却是个伶牙利嘴，好不讨厌。”

    禅一给这宋惊鸿说的也是脸上红了一丝，满脸愁绪，渡劫本是他嫡传师傅，心中自然是尊敬万分，可是那渡劫晚年做出来的事情的确会让后人揭短，当年九度山一役，他也是给带了去，那漫山遍野的凄惨景象真就比现在胭脂坊还要惨上几分，

    他如今虽已经修为上可算的上出众，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却是思索多年也不得其所，很是怅然，无可奈何，

    这会给人当面问出来，一时的确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瞧了瞧那给宋惊鸿踩住脑袋尤有一息尚存的男子，心中又是不忍，这胭脂坊的小广场上各处都是死尸，在他的身旁不远处正是那几匹黑马给人一剑斩成了两瓣，那马上骑兵更是凄惨，身体化作两滩，死不瞑目，

    当初给渡劫和尚带去了那九度山上，随行的更是自己的师兄们，后头跟着的又是青龙朝里数一数二的宗门中人，那山上漫山遍野的旌旗招展，青龙朝派去的游骑兵何止几万人，

    在山上他的确是见到了一个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他还记得那少年后头好像还藏着一位不敢见人的小姑娘呢，当时懵懂年纪的禅一和尚一下子见到了师傅带人不问东西，出手就要人命，的确是吓的半响发蒙，

    自小长在法华寺的小和尚便是踩死一只蚂蚁也要踌躇好一会，那天可是吓的不轻，这么多年过去，禅一和尚虽说的武道修行上可称得上一骑绝尘，法华寺里同辈的又有几个师兄能够与自己对上半招呢，

    放眼天下，禅一和尚与武道一途也可称得上是另辟蹊径了，如今年岁也才三十多，算不上得道高僧，可是却是大有名头，

    可是他内心深处那道梦魇一般的存在，这么些年却是每每纠缠着他的修行，想了多年也不曾弄明白了，

    平长最擅长给人讲道理的禅一此时却是冲着宋惊鸿说道，“施主还是放了你脚下那位吧，你瞧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少杀一个，也便是好的。”

    宋惊鸿仰头喝光了那葫芦里面的烈酒，右手往后一甩，那酒葫芦却给他大力扔的直飞向那金甫楼方向，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金甫楼上坐在屋脊上的一个黑影却是忙不迭的躲闪开去，只听远处一声轰隆，

    禅一低着头自不去瞧那给人扔出去的酒葫芦，只是双手合十，一身气机却是暗暗流转开来，

    宋惊鸿哈哈大笑道，“你那与佛道修行多年的师傅渡劫都没有跨过红尘，却要与青龙朝纠葛在一起，现如今宋泰一声令下却要把这胭脂坊弄成了废墟，又要绕过几人性命才好呢，禅一呐，你的修行还是不够，不够呐。”

    说话间他右手握拳，只是一个拉扯，那整个身子镶嵌在泥土里面的颜回却是一声痛呼，

    禅一和尚身影却是已经动了起来，只见他手上捏着一道手印，却是瞬间出现在了宋惊鸿的身前，那手印更是架住了宋惊鸿的右手，

    从那禅一的手背上却是突然涌出鲜血来，

    宋惊鸿的右拳手腕压在那蝉一的手臂上，手心里的一道劲风却是都轰在了那禅一的手臂上，一滴滴的鲜血滴了下去，隐约可见那血中带着一抹紫金色，

    更好似隐约可见一阵七彩光晕来，

    宋惊鸿仰天狂啸一声，直震的远处的金甫楼也是瑟瑟发抖一般，更甚的是，站在丈许外的几百匹浮屠马一个个却发疯起来，任凭那马上游骑兵再怎么吆喝拉绳，却是控制不住，

    一群浮屠马已经四散奔出去，远处传来一声声马蹄声响，

    宋惊鸿的左手上捏着的长剑剑柄已经递了过去，直点在禅一和尚的胸口上，一道金光四射开来，那禅一和尚已经是给轰的往后倒撤出十几步才停下身位，

    禅一和尚只是左手在那右手手腕上一抹，那原本给宋惊鸿的劲风击的伤口却一下子又消失不见，就连那滴落在地上的几滴血珠子也是兀自消失，

    更是没有一滴滴在颜回的头上，的确是匪夷所思，

    宋惊鸿左手握着长剑，那剑刃只是在地上轻轻一划，一颗大好头颅已经飞上了天，一道血箭喷涌而出，往前迈出一步来，宋惊鸿看也不去看那整副身子嵌在泥土里的颜回一眼，冲着禅一和尚邪魅的笑道，'不动金身，好家伙，你竟然一副肉身修炼到如此境界，的确是有些让我刮目相看，就是比那大红狍子的老太监也是要强上好多，有意思。”

    远处坐在树枝上想了又想，却又只是坐在冷风里遥望胭脂坊小院子的韩礼却是呲牙一笑，他自然是瞧见了那院子里面给那宋惊鸿杀的早就四散逃出去的游骑兵，更别提那些个身首异处的中州城派来的弩弓手了，。

    光是弩弓手就已经死伤殆尽，足可见那个叫宋惊鸿的家伙是有多棘手，他望了望那金甫楼方向，小声说道，“老太监，你也过来看热闹么，现如今就让那个莫名的和尚与那宋惊鸿周旋，最好能给那宋惊鸿打成重伤，到那时候我韩礼再上前收了那人的脑袋，再好不过。”

    这韩礼能注视着那些个游骑兵一个个葬身火海，或者给那宋惊鸿的诡异手段杀的不成样子，可是他却是从未动了上前动手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个韩礼心中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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