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终的选择

“三孩儿”是彭德柱以前跟他爹出去跑小买卖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只要他们路过小李庄，彭德柱和他爹都会被三孩儿父子请到家里坐坐。所以，彭德柱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三孩儿看到熟人之后，脸上的惊恐之色随之转化成委屈，跑的彭徳柱身边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抱着彭德柱的腿就嚎哭起来，边哭诉说着今天他们村子的灭村之祸。

    今天上午鬼子突然到了小李庄，进村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全村的老老少少都给杀了，房子也给烧了，三孩儿和其他几个人是趁着混乱逃出来的。

    彭德柱和彭德海及他们村的人听到这件事情后，完全不敢相信，内心深处感受到极大的震撼。“原来段长官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第一感想。

    彭德柱双手有点颤抖把三孩儿拉起来，握着他的双手问：“俺福牛叔呢？他没逃出来吗？”提起自己的父亲，三孩儿更是嚎啕大哭，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他们村的另外一个人告诉彭徳柱，三孩儿他爹福牛本来与他们一起跑出来了，可出村的路口上碰见鬼子，为了救三孩儿被鬼子给杀了。

    彭德柱听完后，就感觉鼻子有点酸楚，眼泪不自觉的从这个庄稼汉的眼眶中就流了出来。

    段厚重此刻眼中冒着火，额头的青筋暴动着。看到小李庄仅存的这几个人，内心感觉自己愧对军人这个称呼。就是因为自己这些军人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才导致老百姓跟着受苦受难。段厚重内心深深的自责着，把造成这一切后果的责任都深埋于他的心里。

    他突然对着手下大声喊到：“弟兄们！又一个村儿！小鬼子又对咱们的百姓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件！你们说，咱们这些军人该怎么办！”

    此刻，这百十号军人，群情激奋的大声回答道：“干！干！宰了小鬼子，给老百姓报仇！”“干！干！干！”“干死小鬼子！干死小鬼子！”

    段厚重举起双手挥动了一下，百十喉咙发出的声音嘎然而止。段厚重说：“好！好！弟兄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愧对军人这个称呼，只有这样我们以后才有脸下去见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弟兄们！小鬼子先头部队最迟中午之前一定到这里，拿起你们的枪、压满了子弹、把刀磨好了，跟老子一起，杀……鬼……子！”

    “杀鬼子！”“杀鬼子！”“杀鬼子！”激愤的人群，每个人都用喉咙中最大的能量吼出心中的愤慨，声震四野。虽然天还没大亮，可这近两百条喉咙发出的声音，却能惊动数里之外。彭家村刚刚熟睡了没多长时间的人们，再次被惊醒了过来。看到小李庄的人之后，听到小李庄的事情后，全村人一片唏嘘之声。

    彭家村的人陪着小李庄幸存下来的人痛摸了一把泪之后，将他们安顿在村里休息。

    进过了近一天多时间的努力，彭家村战防工事已经挖好了。段厚重让彭家村留下的几个人，跟着小李庄过来的人一起回村去了，临走之前，段厚重再三的告诫全村的人，让他们都收拾东西向南走，内心希望他们能够远离战场。因此，他直言不讳的告诉彭徳柱等人，他们这些人最后都会战死在这里的，他不想彭家村的父老乡亲也受到牵连。

    回到村里后彭家村的人将段厚重的话相互转达，大部分人因为有小李庄的前车之鉴，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逃了出去。可是，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有的是故土难离，有的是被段厚重等军人慷慨赴死的坚强信念所感动着，这些人都没有选择离开自己应保护的家园。

    彭德柱最后离开了即将成为前线的战场。回家后，先让媳妇开始收拾东西，但他却一个人蹲在门口，掏出旱烟袋抽了起来。彭德柱上过几年私塾，还跟着他爹出去跑过小买卖，所以多少有点见识。他心里多多少少的清楚，现在是强盗入侵，此刻不应该再去考虑自己的得失。

    当段厚重激愤的鼓动手下的官兵，要跟鬼子大干一场的时候。他想到的是评书中的岳飞。在他为数不多的见识中，哪一刻段厚重在他眼中，就是岳武穆岳飞的重生，那是精忠报国、民族英雄者的化身。

    彭徳柱他自己心中却在天人交战着，想留下，可想到媳妇、儿子，又放心不下。这逃出去以后，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安身落脚，更不知道要逃到什么时候。此刻，他蹲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

    当他媳妇收拾好后，从屋里出来问他，要不要带上他们家那头牛的时候。彭德柱狠了狠心，就突然下定决心留下，猛烈的在门框上磕了磕烟袋说：“牛杀了，给村口的老总们补补身子！”

    媳妇被彭德柱的惊到了，紧张的问他：“咱可就这一头牛了，你给老总补补身子，俺没啥说的，可这以后种庄稼咋办啊？”彭德柱说：“还种啥庄稼啊！现在连咱自己的地界都保不住了，以后种啥啊！再说你带路上也是个累赘！”

    彭徳柱媳妇还想再说几句。但，当看到彭德柱冒火的眼神后，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彭德柱把烟袋插到腰上对媳妇说：“你赶紧收拾吧，别带太多东西。我去庆财叔家一趟。”说完不等媳妇说话就出门走了。

    彭德柱去了他本家庆财叔家，是想把媳妇和儿子托付给他们。他已经在心里下了不再更改的决定留下来，他要留下来帮在他心目中如岳飞般的段厚重。他内心想着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家，他也得留下来。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庆财叔后，庆财叔两口惊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庆财婶首先落起泪来，哭哭泣泣的问彭德柱为啥要这样，庆财叔也在旁边唉声叹气的。

    彭德柱把自己内心是如何想的，为什么要决定留下的原因，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庆财叔两口。再次拜托他们一定要在路上把他媳妇和儿子带上，他说自己留下来也算是有个人替村里人看着村子。如果他和段厚重这些长官真的没有死的话，哪也算是留下来给大家保着村子。

    庆财叔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到村口看了段厚重等长官，也听到了段厚重长官说的每一句话。开始他的年龄以及身体是不能和彭徳柱的条件相比的，这种情况下，他怎能不想要留下的，但他心里却是还真没有彭德柱这样的勇气。

    不过既然彭德柱找到了他，这样一个简单的请求，现在他不答应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彭徳柱将一切跟庆财叔两口说好后，就急急忙忙回到家把自己要留下的事情告诉了媳妇。彭德柱的话还没说完，他媳妇就坐在地上嚎哭起来，死活说什么也不让他留下来。儿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却知道发生了大事情，也跟着大声的嚎啕起来。一时间彭徳柱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面对的是她们母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对母子。

    当庆财叔两口来接她们娘两的时候，彭徳柱媳妇和他儿子娘俩还坐在地上不停的哭号。听到她那样痛心、祈求的哭诉声音，庆财两口子又止不住流泪。这种情况下，她们又忽然转变放心，又转身试着规劝彭德柱，让他也跟着一起走。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彭德柱已经定下了决心要留下来了，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自己媳妇以死威胁也好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初衷。

    最后，她们看着彭德柱确实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跟着他们走了，庆财两口子就劝着彭德柱媳妇，说等彭德柱帮段厚重这些官兵，打完鬼子之后再让他去南边找她们。

    彭德柱看到庆财叔两口明显的帮他，不等自己媳妇说话，就马上说，等帮段厚重这些长官把鬼子赶走了，就去追他们，要是家里平静了，他还要把他们都接回来，一家人继续在家里好好的过日子。

    在彭德柱百般相劝下，终于连骗带哄的让媳妇和儿子跟着庆财叔两口子上路了。送走媳妇之后，他转身走到牛棚，把牛牵上，带着这头黄牛向村口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走去。

    段厚重没想到彭德柱又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头牛。还没有等他弄明白，彭德柱回来做什么的时候，彭家村里又过来五六个人。彭家村有彭德柱这样想要留下来想法的人看来不在少数。小李庄跑出来的几个人，最后全部都决定留了下来。

    当段厚重听了大家留下来的想法后，大为感动。可他还是一个个的极力劝导大家离开。因为他自己说，打仗是他们这些军人的事情，他不想彭德柱他们白白的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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