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遇

    在萨迦森林，詹姆斯通常都是走一条之前已被废弃的通商小路。后来，那条小路掩埋在草丛当中了，没有办法，詹姆斯只好凭借着勉强的方向感，往兰内加的方向赶去。那个时候，他还有全身的硬皮甲和一把还算威风的铁剑，可如今自己只有扒下皮夹之后的衣服，武器也只剩下手上这把小得可怜的短匕首。哥布林虽然弱小，可是联合起来实力也不容小觑，自己这身装备面对一个就够成问题了，现在还需要连续接近五个，更何况这五个还有可能是合在一起出现的。想到这里，詹姆斯又情不自禁地把怀特沃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之前在萨迦森林的那个小村庄当中，詹姆斯来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男爵的城堡。恍惚间，他忽然记起了自己还处于孩童时期，见到那雄伟开阔的城墙和一望无尽的护城河时，那种恐惧又敬畏的感情。自从见证了那蓝色的塔顶和白色的塔身，这个地方就再也让他忘记不了了。他每天做梦都是这个地方，醒来了想的还是这个地方，跟人家谈话每每都会提及此处，甚至还发过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去那个城堡里面，就算当一个护卫也比在村子里面当伐木工人要好。

    后来男爵要跟随国王去打仗，来村子里面招兵，年幼的詹姆斯踊跃报名，一眼就被当时的那个教官相中了。那是他第一次被分到训练组，摸到了货真价实的武器。

    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紧急突训之后，他被送往东伊诺里沙漠，又和默西亚人拼得你死我活。刚刚16岁的詹姆斯看到气势汹汹的敌人，箭雨横飞的战场，吓得差点当场昏厥，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了，两腿发软的他只好逃到营账的后面躲了起来。那场战役因为伊尔马瑞的援军及时到来，瓦西利亚勉强取得胜利，自己也恰好没有被人发现，还赢得了战场幸存者的英雄称号。等他凯旋归来的时候，村长招集了全村的人物为他接风洗尘，一片欢天喜地的场景，让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失败。

    因为有了参军的经验，詹姆斯如愿以偿地报名参加了男爵护卫队。可是他梦想中，天天待在城堡上面守卫，顺便看看风景的生活并没有到来，为了获取资格，他不得不去参加更加严格的训练。詹姆斯接受了一名来自战士公会的教官的指导，但是训练不出三个月，自己就被那名教官踢了出去，原因是上课不认真，老是朝外面看。詹姆斯也很失望，他真正想干的事情是眺望城堡的塔尖，静静观察护城河的流水，或者是盯着远去的飞雁发呆。他不想当一个战士，或者说，如果城堡需要一个每天只要看看风景就行了的人，那他一定会非常积极地去参加。可是男爵不需要这种人，詹姆斯也瞧不起那些天天打打杀杀的战士——虽然他们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打得过他。

    詹姆斯正靠在枝杈上发呆，聆听着鸟儿的鸣叫，远处就渐渐传来了一阵阵尖细的动物声音。在萨迦森林，詹姆斯除了自己村庄的人以外，见到的最多的三种生物，就是：狼，哥布林，瓦兰纳里土著人。所以他一听就辨别出，是来了哥布林。他猛地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就迅速把匕首掏出来，躲到了树的后面。

    这里是兰内加平原的一处小树林当中，爬在树上看向远方，还能隐隐约约地眺望到兰内加城的房顶。詹姆斯原本以为这里根本不会有哥布林出没，可是现在看来，他猜错了。

    那声音越发逼近，詹姆斯已经可以听到哥布林们的脚步声了。他屏住呼吸，迅速掉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把头收回来。大概有七八只，他想。随后他计算了一下仅凭自己这身装备，面对它们的胜算。嗯……四舍五入差不多等于零……

    詹姆斯慢慢地蹲下，然后又匍匐在地上，努力使自己的身体被野草盖住。他又在草丛的缝隙当中往哥布林那里望了一眼，发现它们行进的方向并不朝着自己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几只哥布林并不像他之前在萨迦森林里遇到的那样弱小，反而是全副武装，有几个身上甚至披着零零散散的铁片，拿着磨得锃亮的长矛。这种装备也许对于兰内加的守卫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詹姆斯这种一穷二白的冒险者就已经可以说是极危险的了。

    领头的那只握着长矛的哥布林，转身向身后的一众小弟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把矛头忽然转向詹姆斯这里。这群哥布林立刻调转方向，往自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有一瞬间，詹姆斯觉得它们发现了自己，顿时心蹦到了嗓子眼，可是他又看见它们眼神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也就没有被它们发现。

    詹姆斯第二次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

    平静个什么啊？他们走的方向是往我这里的！

    詹姆斯吓得差点要从地上爬起来，冷不丁一只绿色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他顿时两眼一翻，一阵昏厥，急匆匆握住匕首，往身后扎去。

    “嘘……”一个身披粽色披风，拿着弓箭的瓦兰纳里人竖了一根食指在自己的嘴边，让詹姆斯安静下来“不要说话，我们悄悄地来……”他年纪大概十八九岁左右，一双炯炯的大眼非常有神。黑色的头发以及瓦兰纳里人通有的绿色皮肤，使他几乎在这翠绿的树林当中隐了形。他的另一只手接住了詹姆斯的匕首，匕首的刀尖离他的身体只差半厘米。

    “嗯？”詹姆斯还处于震惊当中，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把匕首收好，乖乖的不做声，继续在草丛当中匍匐着。那个年轻的瓦兰纳里土著人看见詹姆斯按照要求做了，以怪异的眼神点了点头，接着两手一挥，大吼了一声詹姆斯听不懂的语言。

    霎时，詹姆斯身旁的草垛里忽然蹦出来十几个手持弓箭的瓦兰纳里猎狼人，将那一小群哥布林团团围住。那些人二话没说，直接张弓射箭，一瞬间把这几个可怜的哥布林扎成了马蜂窝。

    “我……”詹姆斯被这一幕惊到了，慢慢从草丛中爬起来。他刚一站起，顿时有土著人转身把箭头对准了自己。

    他想到了前一天遇到的那只投降的哥布林，便高举双手，又发现自己的手上握着匕首，便连忙把匕首丢到地上，表示自己的无害。

    那些土著人见他是人类，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然后都把手上的弓放了下来。

    “鲁恩向你问好……”其实中一个离他最近的光头结结巴巴地说。

    “你……好……”詹姆斯看他体型强壮，感觉是个不好惹的货色，可是接下来，这个绿皮人又憨憨地摸了摸头，傻笑着，顿时让詹姆斯觉得他气势全无。

    其余的瓦兰纳里土著人都对他微笑致意，并开始收拾哥布林小队当中的战利品。先前捂住他嘴的那个年轻瓦兰纳里人，此时却像个指挥官一般指挥着所有人的动作。看见其余比他年长的土著人都听他的话，詹姆斯觉得有些惊奇。

    “外族人，”那个年轻人看着詹姆斯手足无措的样子，走过来问道“我们是过来收买狼皮的。”他说通用语并不流畅，但也不算结巴。

    “我没有狼皮……”詹姆斯无奈地说。

    “我看的出来你没有，”年轻人一脸无语“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没有恶意。”

    “那……”詹姆斯想到自己的任务“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能……带走一些东西吗？”

    “你想要带什么？”

    “带五把哥布林弯刀……”他伸出五根手指。

    “你带这破烂玩意儿干什么？”年轻人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土著身份感到自卑的意思，反而很不卑不亢。

    “额……我就是想收藏收藏。”

    “得了吧，这东西没什么好收藏的。不过你要是想要，随便你拿，我们对哥布林的武器不感兴趣，我只对他们得到的的狼皮感兴趣。”年轻人转头对手下们说道“一共找到了多少狼皮？”

    “一共四张狼皮，头儿，三张有点破损，一张还算比较完整。”一名瓦兰纳里猎人说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詹姆斯。“无论怎么说，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尤格斯，是我们部落一个狩猎小队的队长。”

    “我叫詹姆斯……”有了艾达恩的前车之鉴，这次詹姆斯表现得非常谨慎“尤格斯，你这么年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在我们部落，年龄并不是判断是否能当队长的标准，狩猎技术才是。”他举起了自己的弓箭。那是一把造型普通，但是看起来异常精致的长弓，透露出一种孔武有力的气质。

    “瓦兰纳里最大的铁戒指送给你，那么外国大师，你有什么东西送给我呢？”刚刚那个光头男人又跑过来，捧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铁手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说道。

    “鲁恩，赶紧回去，别再拿你的东西吓唬别人了。”尤格斯有些生气，训斥道。

    “哦，鲁恩不会，鲁恩只是想打招呼……”大块头泱泱地走了。

    “他有点傻，你别介意。”尤格斯说完，对着一众已经准备完成的瓦兰纳里猎人挥挥手“战利品收集好了就赶紧继续赶路，我们下一个目标是金斯布里奇，我们要赶在严冬降临之前走完整个瓦兰纳里……”他转过身。“詹姆斯，你一个弱小的旅行者，身上一点武器也没有，自己独自行进，在野外很容易被人偷袭，我们刚刚从那个叫做兰内加的大城市赶过来，你最好还是去那里安个身。”

    詹姆斯收拾完了五把弯刀，听到这话，感激的简直要掉眼泪。尤格斯随后又给了他一个儿布包，让他放东西，接着嘱咐了他几句，准备离开。

    “那个，尤格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艾达恩的人？”

    尤格斯摇摇头。

    “我们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刚刚从北境南下，人都没有遇到几个，更别说认识像你一样知道名字的朋友了。”

    “哦……是这样啊……”詹姆斯失落地点点头。

    尤格斯一群人离开之后。他抹了一点血在自己和弯刀上面，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往兰内加赶去。还是同一个原因——他实在受不了哥布林身上的臭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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