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父危

    时过正午，姜家的小院内阳光普照，午后的太阳并不那么讨喜，有那么一丝夏日余热的味道，让姜年格外烦躁。

    父亲中午没回来。

    往常虽然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父亲捕猎大获丰收，没办法赶回来用饭。可如今是深秋啊，丛林内真的有那么多猎物吗？会不会...

    姜年摇了摇头，深呼一口气，“不会的，再过一会，父亲就回来了”，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没事的，兴许还在赶猎呢，记得这幅鹿皮吗，他总会在过冬前给家里添置些物件，下午就会回来的。”母亲来到姜年的竹椅后，双手抚在他的肩上，轻声的安慰他。

    感受到后背柔软的鹿皮，姜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时间的慢慢流逝，让他心底的慌乱愈发难以压制。手抚在怀内的《健体杂记》上，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慰籍。

    “娘，我去城口迎一下爹，顺便活动活动。”有些坐不住，姜年来到往日常待的城门口，希望能等到父亲回来。

    姜年在殷切的期盼，可他不知道，父亲姜武此刻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的危险。

    姜武此刻的脑子里，恐惧，愤怒，取代了初时的激动。

    “我见到仙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他赶进陷阱的獐子却引来了仙人，并死在了仙人的剑下。

    看着手中几块碎皮拼凑而出的地图，他脑中没有一丝见到仙人的激动。

    因为站在他后方催促他赶路的仙人手中，正拿着他的水壶，那里面装的都是他的希望啊！

    “山野贱民！还不给我好好看地图！再找不到，我教你人头落地！”后方持剑的仙人阴狠的嘴脸让姜武又惧又怒。

    这仙人道袍破烂，脑后半边无发，不正是那金符内落下的重伤青年！

    “这水壶内的光点也甚是奇异，竟有一丝灵气蕴藏，估计能卖个好价钱。”青年把玩着从姜武手里夺来的水壶，心中奇异，“不过这泯灭的速度也是有些快了，有两个都快熄灭了，我得抓紧时间了。”

    “还没有找到吗！快带我去！”被一脚踢在腰间，姜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上仙莫怪，据我所知，这青云山历经数次地动，与这地图上大为不符，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找到。”哪敢有丝毫怨言，无力的挣扎，也只为了能再喘口气。

    姜武心中思绪混乱，可他并不是糊涂之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否能找到地图记载之处，都是在劫难逃，自己一介凡夫，又是知情者，必死无疑！

    一时半刻，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助自己逃得性命，只能一拖再拖。

    半个时辰后，姜武心中苦涩无比，他悲哀的发现，这地图所指之地，竟是他取灵的那处山涧！

    恢复冷静的姜武，反复努力的分析自己的处境，他脑中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自己若是死了，手脚残疾的孩子和孱弱多病的妻子该如何生存下去？他简直无法想象。

    那处水潭绝对不能去！

    一来，这仙人立刻便会杀人灭口；二来，若是他下去水潭，必定会被治疗伤势，伤势痊愈后，自己绝对十死无生！

    他已经不着痕迹的绕过那处水潭数次了，再这么下去，必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太阳已经西斜，落仙城东门旁的空地上，一个无人在坐的木凳，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该死！你敢耍我！”此时姜武头发散乱，口吐鲜血，痛苦的蜷缩在地，一旁的青年暴跳如雷！

    无力地拖延，终究是无用的。再次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仙人发现了猫腻，当即一脚就伤到了姜武的内脏，死亡的阴影正在向他笼罩。

    “上仙饶命，方才我已经对比出位置所在，正要赶去，望上仙再给我一次机会。”脑海中妻儿殷切的目光再次让姜武燃起了求生的欲望，他决定拼死一搏！

    在青年凶狠的威胁声中，他艰难地爬起，也不掸去身上的灰尘，散乱的头发遮不住他此刻锐利的目光！

    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可方向却与那深潭截然相反！

    姜武不知道的是，此刻青云山山脚下来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姜年！

    “爹！你在哪！孩儿来找你了！”姜年此时筋疲力尽，脚踝在这一路上被乱石磨碎了布带，此刻已经是血肉模糊，双手也在拐杖上磨出了血泡。

    脸色苍白的他却顾不得这些，他要找到父亲，莫名的恐慌已经快要将他淹没了。

    姜武带着仙人一路走向山腰处的黑岩林，此处便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葬身之地。

    步入黑岩林后，他便假装伤势严重，不断咳嗽，咬破舌尖让身后的仙人看到那地上一口一口猩红的血沫。来到一处高大的黑岩附近，此处杂草丛生，草深过膝。

    动作缓慢的他早已让后面的仙人不耐烦了，此时果然飞起一脚踢在姜武的身后。青年不知道，他这一脚，姜武已经等了多时！

    就势一趴，姜武扑倒在地，口中血流不止，身体颤抖，看样子已经是不行了。青年见状，暗道一声晦气，走过去一把抓住姜武的肩膀，想将他拉起来。姜武顺势一起，刹那间，一声极小的破空之音在两人之间传出！

    青年来不及细察，抽身便要闪躲，哪知姜武两条腿紧紧地夹住他的脚，一朵血花在青年的胸口绽放！

    眼见偷袭得手，姜武爬起就跑，哪还有方才重伤垂死的样子。

    “该死的贱民！我要你死！”青年将胸口的短箭抽出，宝剑出鞘，飞身便追！姜武绕进岩林，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几次闪躲了青年的剑锋！

    此时，山林内有人声传来：“爹！我是年儿，你在哪？”

    在听清来人的声音时，姜武脑中一片空白，是小年！他顾不得许多，大声喊道：“小年！快走！这里危险，快走！”

    这仙人杀人如麻，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上山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小年危险！

    “我倒要看看你要躲到何时！”身后话音刚落，姜武顿感背后剑锋消失，回头看去，那仙人直往小年的方向而去！

    明知此去是送死，姜武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追赶过去！

    “站住！不要杀他！我不躲了，杀我，杀我啊！”三两步，他们冲出岩林，姜武声嘶力竭。

    “不！住手！”姜年跌跌撞撞来到岩林外时，却正好看到那青年举剑直取父亲的咽喉！

    一瞬间，姜年的视线中，光线极速黯淡，目光中只剩下那青年举剑的身影，他双耳嗡鸣，心跳极快！此时右胸突然传来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撑爆他的血管，撕裂他的胸膛！

    无法思考，姜年的右胸骤然腾起一团血雾，杵棍的右手在这一瞬间仿佛成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血雾顺着胳膊一路灌注到右手，其上缠满的布带立时崩碎！

    “吱吱吱”，结实的木棍传来一阵短促的声响，竟然是右手三个手指太过用力，指头已经嵌入了木棍当中！

    “嗖！”伴随着姜年的嘶吼，木棍直接脱手而出，有如强弓上的铁箭，在空中传来一声急促的破空声，向着青年疾射而去！二者相距不到三丈，木棍转瞬及至！

    那青年本待回剑格挡，可身体却陡然一麻！

    “不好，中毒了！”剑锋一转，使尽气力，他猛地将宝剑甩出，迎着木棍激射而来！

    二者都是极速，刹那间便于半空相遇。飞剑锐不可当，木棍甚至都未传来任何声响就从中间被破开，一上一下，一分为二！

    眼看攻击已破，可青年却无半点化险为夷放松的意思，反而瞳孔急缩，周身汗毛乍起！

    急缩的瞳孔内，映射出那一分为二的木棍，正一上一下朝他的咽喉和丹田位置刺来！大吼一声，青年急急挥动手臂想要拨开木棍！

    “噼啪！咚！”左臂挥击到木棍上打偏了木棍，而重伤的右臂却没能护住他的咽喉，被飞剑破开一半的木棍更显锋利，此时化身冷血的杀人利器，从他的咽喉处随着一声沉闷的钝器入肉的声音，洞穿而过！余威击碎了山岩牢牢的钉在山壁上，颤动的棍尾仿佛告诉在场的人这一棍的力量有多大。

    与此同时，姜年恍惚间瞥到一丝泛着寒意的剑光朝着木棍完全相反的方向，直取自己的右臂。速度比自己投出的木棍还要快些许，来不及反应，锋利的飞剑毫不着力的穿过姜年的右肩，在后背带出一团血雾后射向丛林深处。

    视线模糊，姜年无法查看木棍有无伤到对方，可透肩而过的飞剑告诉他，父亲是安全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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