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5-罪

    “你本无形无相，为化虚之兽，又何必强揣着心头的执念，活在那无限的罪责之中？这不是你该承受的……我虽于你并不相熟，但你我终究是同乡，同出昆仑山中，见你如此，我都难免有些心痛了……”

    那神秘老人话说到这儿，媪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张地问：“你……你都知道什么？”

    说话间媪满脸的惊慌失色，它这么慌张的样子，似乎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什么都知道，难道你以为这世上仅有你那哥哥是全知的吗？我虽不是全知全能，但自天地初开至今，却也静观了千万年沧海桑田变幻，我不入尘世，但尘世却入我眼，我也无可奈何……放下吧，放下对天马许下的誓言，放下对痴龙满心的歉疚，放下刑天临终对你的重托，也放下这数千年间，你所背负的满心仇恨……”

    “你给我住嘴！”

    媪突然一声怒吼，不觉间已气愤得眼眶通红――

    “你他妈知道个屁！少在这里逼逼逼的，哥们儿烦你！你也敢自称出自昆仑山？昆仑山上只有我和我哥两兄弟居住，除了山顶密洞中守护建木的九天鲲鹏、除了山脚底下九馆守护九馆洞天的痴龙，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何当年就开始时不时出现在昆仑山上到处乱晃？为什么这幻境之中也会有你？”

    “并非是我要入这幻境，而是这幻境少不得我，我坐观风云变迁万年，从不入尘世一步，一切随缘，如今亦会如此。本以为直至那门开启之前，我都不会在世人眼前出现，更不会卷入这恩恩怨怨，奈何天意至此，却还是先领你们来见到了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该去问，左白龙……”

    话说到此，老人的身形突然‘嘭’地一声炸散开来，竟然凭空幻化为了几许尘烟消散空中，伴随着那尘烟的消散，就听空中传来一阵激荡震耳地狂笑声……

    在那越发飘渺地狂笑声中，媪的神情变得越发愤怒，开始疯狂地朝着空中怒吼――

    “臭老头儿你给我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痴龙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刑天的事！为什么你又会……”

    媪话说一半，声音突然顿住，它突然愤怒地回头瞪了白龙一眼，吼道：“左白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头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你快给我说！”

    “我，我不知道啊……”

    白龙慌张摇头，这时就听猴儿哥也躲在三哥的背后急匆匆说道：“媪，白龙哥确实没有骗你，当初在龟山上我们就见过他一次，可根本没来得及说话，我就，我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胡乱攻击，我记得那老人就只是狂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根本就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啊……”

    “媪，猴子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白龙和猴儿哥一再解释，再看媪，那神情总算是平静了不少。

    见它不再疯狂地追问，我皱了下眉头，对媪发问说：“媪，白龙和猴儿哥从不骗人，这你也该知道，既然他们都说不知道，难保是刚刚那奇怪的老头儿在胡乱骗人！你与其这么没完没了的追问，倒不如先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痴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着抬手指向还在圈里痴呆一样吃草的痴龙，媪沉默了……

    它又望向痴龙，两行热泪竟然‘刷拉’一声就从眼眶中滑落了出来……

    “其实你们所看到的我……不是我……”

    “什，什么意思？”听到媪说这话，大家都愣了住。

    “我是说，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我的样子，并不是我，从古至今，从始至终，从里到外，我……都在替别人而活，我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胆小鬼而已，呵，真是可笑啊……”

    “媪，你说清楚，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三哥似乎待不住了，气得瞪着媪就骂了起来――

    “你又不是个大老娘们儿，你哭什么哭！有话给老子直说！”

    “也好，有些事确实不该一直瞒着你们，毕竟，我早已将你们当成了自己这数千年中最好的朋友了……”

    媪叹了口气，忽然开始抬步往前走，走到那羊圈前面时，抬起蹄子就朝着圈里的痴龙够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只听‘咔嚓’一声，从那蹄子的中间缝隙处竟然一劈为二，一只纤细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看到这里大家全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只人的手，看骨骼形状应该是男人的手，但却无比的纤细稚嫩，甚至比女人的手还要更加的好看。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从蹄子中伸出来的手、以及修长的手腕已经开始朝着痴龙的脸颊伸了过去，而那痴龙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一般，还在傻愣愣的吃草……

    那手突然轻轻一抓，已经抚摸在了痴龙的脸颊上，而手刚碰到痴龙脸上的白毛，痴龙的脸、以及整个身体都开始像绽放地水波一般，徐徐晃动开来，毕竟只不过是一副幻象而已。

    “哎，你真的是幻觉啊，我还以为，是你又复活了……痴龙啊痴龙，兄弟好想你，兄弟……对不住你……”

    说话间它竟然又一次像个人似的站了起来，又扬起另一个蹄子来，‘咔嚓’一声，那蹄子也从中间突然裂开，又一只细嫩的手掌从中伸出，而这一次，媪竟将与那胖乎乎的身躯完全不搭的两只纤细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脸……

    大家立在后面望着媪的背影，都惊讶得不出声了，也不知道他是想做什么，可就在这时，又一声撕裂地声响传来，媪竟用双手……撕下了自己那张‘猥亵大叔’般的……脸皮……

    “媪……”

    大家再度惊得一颤，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就见媪背对着我们，直视着痴龙又哽咽着说：“痴龙，虽然你是幻觉，但你如果还有一丝神智尚存该多好啊！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我是媪，我是媪啊……”

    “媪……”

    惊惶之中，就见小茹和白龙等人开始迈步往前走，似乎是想一窥媪的阵容，谁知这时候却听媪头都不回地说道：“各位，我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太多，你们一定都很想知道，但是……但是有些东西，你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和痴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你们，先不要一睹我的真容，时机一到，我，自会现身……”

    说这话时，媪连语气都变得不再像是平时那样猥琐慵懒，简直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而趁着大家都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的功夫，媪已经又将手中的那张脸皮贴了回去，拍了拍之后，突然一回头朝着我们猥琐一笑，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将整张脸皮都撕扯下来的痕迹……

    “刚刚那老头儿也说了，他，叫痴龙，其实我这身体，本就是他的……”

    媪抬手又一指痴龙，哽咽两声之后，蹄子中间冒出来的两只人手竟然又渐渐地缩了回去，一双蹄子再度愈合，就跟完全没有裂开似的。

    只听媪又凄凄一笑说：“对我我这个人，你们应该很了解了，我逃跑了几千年，自责了几千年，更逃避了几千年，因为我曾经做过太多的错事……我懦弱无能无法拯救心爱之人，我两面三刀背叛自己的兄弟朋友，我背信弃义出卖自己的族群……我……天地不容……”

    显然，媪是想起了屠神之战时的那些不堪经历，这些事情我们确实都已经知道了。

    据说当年的媪也是屠神之战中神魔一方的领导者之一，地位与玄龟玄女比肩，甚至连山海第一妖无支祁都要听他号令，然而，龟山一战神魔被围，媪被庚辰蛊惑，所率领的援军却迟迟未能出现搭救，最终导致玄龟、玄女以及一众神魔战死龟山，无支祁被锁入龟山洞窟中永世不得脱生，而媪，却背叛了他们，自此背负了一身的骂名。

    “龟山大难，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后来那些人将神魔们的尸体刀砍斧剁分解开，投入麒麟窟中封印起来，神魔怨气冲天不散，老君为化解神魔怨气，救世救民拯救人间，跟随大禹入昆仑山寻找昆仑建木，以镇住怨气……”

    媪源源道来，说话时，又已经泪流满面。

    “昆仑既不周，为天地之柱，建木生于昆仑山顶，为天地之根，此根藏于昆仑山中由九天鲲鹏守护，位置原本无人知晓，是我，是我受庚辰所骗说出洞穴位置，导致建木被夺，移入龟山麒麟窟……而龟山一战之后，大禹继承舜帝之位，人类终于迎来久违的和平，大禹唯恐神魔东山再起祸乱人间，于是对那些为避祸躲藏起来展开疯狂的捕杀，不惜背负一众神魔没日没夜的咒骂，也誓要将神魔斩尽杀绝，以便为人类换来长久的和平，不再受到神魔的欺压统治，而昆仑山九馆，正是捕杀地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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