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画

    木非家里不大，两室一厅。

    林小萌装作乖巧的样子，眼神却在偷偷地打量着厨房里忙碌的那个女人。

    长相谈不上好看漂亮，只是眉眼间那抹温柔得似乎快要化开的笑意，让林小萌忍不住就心生亲近之意。

    木非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不时叮嘱林小萌坐好，不要来厨房帮忙，手中有条不紊地拿着锅颠着勺，不一会饭菜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所谓秀外慧中，应该指的就是这样了。

    林小萌忽然很羡慕，她身边的大人，不管是她母亲林半夏或是几位伯母，都是那种漂亮精明的女人，虽然年轻的时候明丽鲜亮，老了也能靠昂贵的化妆品和令人咋舌的保养费抵抗岁月的侵蚀，但是那种恬静安详的气质是绝对比不了的。

    或许应该除去自己那位小姨林紫苑，这个林家老爷子的小女儿绝对是林家的一个另类存在。

    林小萌看了看时间，随口说道：“时间不早了，叔叔也该下班了吧？”

    “过世好多年了。”木非妈妈轻声说着，淡淡地笑道：“把这个家和木非就这么丢给我了，你说他是不是挺不负责任的。”

    看到林小萌脸上露出尴尬惊讶的表情，木非妈妈摇头笑道：“木非没告诉你吧？”

    林小萌摇了摇头。

    木非妈妈在锅里撒上五香八角，看着白色的鸡肉慢慢变红，轻声道：“木非七岁那年，出过一次车祸，为了救木非，他爸不幸过世了。”

    叹了口气，木非妈妈歉意地对林小萌一笑：“我说这些干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林小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因为提到了亲人的离去，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父母。

    “他从没和我说过。”

    看见林小萌哽咽的样子，木非妈妈忙关了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边走过来边急声问道：“怎么又哭了？”

    “想爸爸妈妈了。”林小萌鼻子一酸，轻声告诉了她，“他们也不在了。”

    林小萌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躯抱住了自己。

    “不哭不哭。”

    木非妈妈抱了抱她，摸着她的头，道：“女孩子不能哭，一哭就不漂亮了。”

    ……

    天已暮，月如初。

    清冷的月光照进孙家大宅，也照亮了那口黑色的棺材。

    木非和林草看着那个棺材旁的无头女鬼，女鬼在两人的目光逼视之下，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你先出去。”林草说道，“你手上那串佛珠里的佛道气息太重，再加上还有条贪食鬼气的泥鳅，你又不能控制这两样东西的气息外露，这个新生的小游魂可经不起你折腾。我一个人试试看，不知道能不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

    木非依言走出大厅，孙家老幼立马围了上来，先前那位想要磕头下跪的老妇拉住他的手，颤巍巍地问道：“小师傅，刚刚是我那孙女回来了吗？”

    木非看着她老泪纵横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是。”

    孙家十几口人齐声低呼，先前林草施术让无头女鬼的身影显现在众人面前，众人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但也信了七分，此刻亲耳听见木非说出，却是全信了。

    木非注意到这些人大多数面露悲痛之色，而有一男一女闻言却面色煞白，似乎十分惊慌，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便偷偷多打量了几眼这对男女。

    女的长得颇有姿色，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黑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披肩长发盖住了小半张脸，愈发显得她的瓜子脸娇俏可人。

    她站在孙旭东身旁，两人十指相牵，看来应该是男女朋友或者夫妻关系。

    那男的站在人群最后，年龄约莫三十左右，同样是尖下巴，看模样应该是孙旭东的二哥，不同于孙旭东和他大哥的消瘦身材，这男人生得魁梧雄壮，粗壮的胳膊上满是腱子肉。

    孙旭东扶着老妇，道：“木天师，这是我奶奶。我姐姐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出了这种事，奶奶最痛心。”

    孙老太太哭道：“好端端的人就没了，这是做了哪辈子孽啊，我一回来就看到一颗人头被放在门前……”

    老人家一口气没喘上来，说着说着竟是晕过去了。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好几个人想要上前搀扶老人家却一下子拥挤在一块，一旁的另一个老妇更是哭哭啼啼地道：“老姐姐，你可不能出事啊！旭红刚走，你要是也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旭日，送奶奶去医院；旭明，送姑奶奶回家休息。”

    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了出来，皱着眉下了指令。

    孙旭东介绍道：“这是家父。”

    “天师你好，我叫孙刚。”

    孙刚看着身后众人，沉声道：“你们今晚都回去吧，旭东留下。”

    孙旭东大哥孙旭日招呼来两个小辈，带着孙老太太上了车，那个魁梧的年轻人扶着姑奶奶上了另一辆车，几个孙家人上了他的车。

    孙旭东轻轻拍了拍身旁女人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话，女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一辆汽车走去。

    三辆车开走，十几个人只剩下孙刚和孙旭东留了下来。

    木非看着孙刚，这个男人同样是消瘦的身材和尖下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精光，看上去像是一只瘦虎一般。

    看他刚刚指挥众人的样子，木非明白这人才是孙家之主。

    “本来旭东说找了个大师能帮旭红招魂，我是不信的。”孙刚声音粗粝，摇头道：“不光是我，家里的人都不相信有什么大师能够招魂。这年头骗子太多，之前是我招呼不周，望天师不要见怪。”

    木非微微点头，道：“孙先生你好，我叫木非。”

    这个孙刚说话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颇有几分魄力。

    孙刚深深地看了一眼灵堂，道：“木天师，我女儿她……还在里面吗？”

    木非道：“嗯，就在那口棺材边上。”

    孙刚望向那边，咬牙道：“我刚刚看到……她的魂没有头了？”

    木非见他神色哀痛异常，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

    孙刚闭上眼睛，良久后悲声说道：“我的苦命女儿，死后都不能安息。”

    木非迟疑片刻，问道：“能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孙旭东道：“可以……”

    原来十天前，为了帮孙旭日的大儿子庆祝高考考中了本科，孙家在镇上摆了一桌宴席。

    孙家在临渚村影响很大，这桌酒宴一共摆了180桌，那天来往宾客满座，孙家老宅的左邻右舍基本都来了。

    孙旭红那天刚好发烧，就没有去，一个人在老宅的屋子里睡觉。

    “晚上送奶奶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全灭着，我以为是姐姐还在睡觉所以没开灯，哪知道到了门口，忽然就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然后就看到姐姐的头被丢在那儿。”

    孙旭东回忆着那幅恐怖的画面，面色煞白地道：“地上一大滩血迹，却看不到姐姐的身子。后来警察来了，找遍了家里和附近，也没有发现。”

    木非问道：“门边？就是灵堂门外吗？”

    孙旭东点头道：“对，我把车停在院子里，扶着奶奶进屋，看到门边有个圆鼓鼓的东西，天黑没有开灯我还以为是个皮球，哪知道竟会是……”

    孙旭东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孙刚补充道：“那天出门之前，我特意检查过家里的门窗，都锁的好好的，除非旭红自己开门，不然没人能够进来。”

    木非听得心中发毛，问道：“那警察怎么说？”

    孙旭东愤恨地道：“警察把姐姐的头带回去了，叫了很多人去录口供，但是这么多天了，什么说法都没！”

    木非问道：“你说过你姐姐托梦给你的？”

    孙旭东忙点头道：“对！前天我和小茗――就是我女朋友，去市公安局讨说法，晚上就梦到了姐姐，只有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飘在天上……”

    “哦？托梦给你的是你姐姐的头颅？”林草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孙旭东的话，不禁立马问道：“详细说说。”

    “林天师，我姐姐呢？”见到林草出来，孙旭东忙问道。

    孙刚道：“旭东，先把你梦里的事说出来。”

    “哦。”孙旭东仔细回忆了片刻，道：“前天我在警察那边呆到特别晚，估计到了晚上11点了吧？”

    “我说我要看一看姐姐的头颅，但是警察说还在尸检，无法给我们看，我就在那边闹到了很晚，最后也没办法，只能出了公安局。”

    “时间太晚了，加上想着第二天一定要再去一趟公安局讨个说法，我和小茗就在旁边的旅馆住下了。”

    “就是那天晚上。”孙旭东咽了口口水，“小茗说我刚躺下就睡着了，然后就开始说梦话。”

    “我梦到了姐姐的头，脖子里流着血地飞在我面前！跟我说――”

    孙旭东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字一句道：“疼啊，疼啊！”

    “然后我就看着地上那摊血，逐渐画成了一幅人脸的画。”

    木非和林草同时惊呼，问道：“人脸的画？”

    “说是人脸也不对。”孙旭东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神情有些迷惘：“好像是一只老虎的样子？一张很可怕的人的脸，眼睛很凶恶地瞪着，但是身子更像是老虎。”

    “什么！”木非和林草同时惊呼，大声喊道：“你再说一遍？”

    孙旭东惊慌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为何他们反应这么大，只得小声道：“一只人脸的老虎，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林草点燃一根烟。

    木非怔怔地看着他，不解地道：“大草……师兄，三年前，我们不是把它们全……”

    林草狠狠地抽了口烟：“明天回去，这事要找苏画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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