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尽山下

    多年后，少年立于天尽山下，一把断剑在他手中紧握着，那剑依旧如朽铁一般，破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看了看手中这剑，又看了看眼前这山，不禁想起多年前，初见那位白衣人时，他口中吟诵的一首诗，诗曰：

    古域南山今未央，

    天坠孤星渡苍茫。

    剑舞九洲八面荒，

    语不惊仙枉少狂。

    此诗取每句首字为名，名曰——《古天剑语》！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世界。

    这，是一个被遗失的世界。

    这，是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这，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崩毁的世界。

    这世界有许多的秘密不被世人所知。

    知道这世界真相的人都已死去。

    而如今，试图窥探这个世界秘密的人也将难逃厄运……

    在这世界的极南之地，有一座神奇山脉，那山直插入天。

    山脉从东至西延绵不知几万里，望不见边际，也看不到山顶。

    没有人知道山的那一头有什么，相传这里便是天际的尽头，故得名“天尽山”。

    天尽山下，无数人聚居于此，无数村落、城镇在山下依次错落着，傍山而立。

    之所以这么多人聚集在天尽山下而居，是因为在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都盘踞着种种恶、灵、妖、魔、鬼、魅、邪、秽等异类。

    它们每占据一地，那里便仿若人间炼狱，它们肆意虐杀着见到人类以及所有生灵，将那里“改造”成一片只适合它们居住的“死地”。

    而唯独这天尽山附近，它们都不愿接近。

    因为这里有着盎然的生机，那生机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自此，这天尽山周围便成为了人类繁衍生息的一片“沃土”。

    虽说是“沃土”，但也并非“乐土”。

    因为这里同样危机四伏，最让人头痛的是山中的“异兽”。

    这天尽山中深藏着各类异兽，不知几千几万种，但不管是哪一种，它们都有一种癖好——喜食人类。

    异兽时常会下山来袭击村庄，换换口味，近年来它们出没的次数越俞频繁，似隐隐有什么异相让它们躁动不安。

    龙安村。

    是坐落在天尽山脚下的一座小山村。相传是数百年前全村移居至此，繁衍至今。现在全村已有一两百人口，算是一个不小的村落。

    龙安村的村民在天尽山下虽然吃穿不愁，但是常年受那异兽所扰，苦不堪言。

    那异兽也是奇怪，对那些牛羊猪马等毫无兴趣，每次来，只寻那村民来吃。

    不过它们毕竟只是为了果腹，让它填饱肚子就自然会离去。

    为了能让村子更好地繁衍生息下去，村里有个古老的传统：

    每当有异兽闯进村子时，村里最老的老人会被“活祭”。

    所谓“活祭”，就是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等着异兽来吃自己！

    异兽喜食生鲜活物，它们往往先啃手脚，再吃肚腩，被祭之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异兽啃食殆尽，直至生命的终结。

    这死法，残忍至极！

    龙安村里很多长辈都是这样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村里人对异兽是恨之入骨，却又无能为力。

    龙云。

    是龙安村里的一个普通少年，今年十五岁。

    此刻，他正盯着一根老柴上那奄奄一息的火苗发呆。

    “云儿！火都要熄了，今天是不是中邪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说话的是龙云的奶奶，她正在灶上做菜，看到龙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提醒道。

    龙云一下子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往土灶里加了一些柴火……

    晚饭很快就好了，奶奶把饭菜端上桌子，今天的菜特别丰盛，这几天，天天都是如此。

    但看着满桌的饭菜，龙云却迟迟不肯下筷。

    “快吃啊，这不是你最爱吃的黄焖芦花鸡和红烧梭子鱼的吗？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奶奶感到龙云今天很不对劲。

    龙云没有理会，只是低下头，硬生生地往嘴里扒饭。

    窗外的风在“咝咝”地吹打着枝条，屋子里寂静无声。

    一盏枯灯摆在桌上，灯上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灯光忽明忽暗，越变越淡，随时都可能熄灭。

    龙云的奶奶上前去拨弄了几下灯芯，这才使整个餐厅又光亮了起来。

    虽然屋子亮了，但她的心却依然惴惴不安，因为今日屋内的这气氛不同往常，令她异常压抑。

    “哥，今天怎么啦，怎么屋子里这么安静呀？我还等着你讲山里的故事呢。”说话的是龙云的妹妹龙瑶。

    平时吃饭的时候龙云总喜欢把山里见到的一些奇闻怪事讲给妹妹听。

    但今日，龙云什么都没说，一回来，便是沉默。

    “没事，吃饭吧。今天没去山里。”龙云说着扒了两口饭，硬生生吞下。

    屋子里“死”一般地沉寂。

    最终打破这沉寂的是“哐当——”的一声脆响。

    那是龙云手中掉落的瓷碗。

    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龙云的奶奶正准备发火，她猛地看向龙云，但此刻突然间她却又转怒为悲。

    因为从龙云的双眼中她看到了两行泪水。

    龙云看着欲怒而悲的奶奶，擦了擦从眼里滑出来的泪水，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

    “奶奶，今年已经是第五个了……我听说……听说下一个……轮到您了？您知道这事吗？”

    “哥，你说什么呢？轮到什么？”妹妹龙瑶插话道。

    沉默了片刻，龙云的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来打算过些时日再跟你们谈这些事情的，也罢，如果晚些说我也怕到时可能来不及了。”

    “奶奶，你是说……”龙瑶像意识到了什么，惊道。

    “是的，我现在是整个村子最年长的人了，下次就轮到我了。”

    “呜呜呜……”还没等奶奶把话说完，龙瑶便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我不要，我不要奶奶丢下我们。”

    “瑶儿，别哭了，这是迟早的事。”

    奶奶边抚摸的龙瑶的头边安慰她，但是龙瑶的情绪却一点也平复不了，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奶奶开始升高音调，大声说道：“别哭了，奶奶我还没死呢，你这一哭怕是奶奶我今晚都过不去。”

    龙瑶听了这话，才慢慢忍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桌上。

    “奶奶，我们不能离开这个村子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龙云说到这来，也哽咽起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啦，别说这样的话啦，我们能安稳地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受到村子的庇护，之前村子里那么多老人挡在我们前面去送死保全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了，也算公平。我们不能对不起村子，更不能对不起之前保护过我们的那些先人。”奶奶说完微微地闭了闭眼。

    “可是……”龙云又想说些什么，但被奶奶打断了。

    “云儿，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不过不用太担心，这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我们家祖坟冒青烟，还能保佑我多活些时日。”

    奶奶看了一眼还在滴着眼泪的龙瑶的龙瑶，不禁长叹一声，说道：

    “云儿，你父母不在了，从小你就很自立，现在也长大了，能够照顾自己，我能放心，只是你这妹妹……”

    讲到这里，她的声音也有点哽咽，坚持着继续说道：

    “只是你这妹妹不同于常人，需要人照顾，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这妹妹，别让她饿着，别让人欺负她。等她成年了，你帮她找一个心眼好的，能照顾她的人嫁了，虽然她不是你亲妹妹，但你要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她，知道吗？”

    “云儿明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龙瑶的。”龙云看了看满眼是泪的龙瑶，斩金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里，龙瑶实在忍不住又大声哭了起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回奶奶也不再去阻止，而是等龙瑶哭声稍加控制了些，才对她说道：

    “瑶儿，你从小就爱哭，现在也该懂事了，以后再别老是哭了，把你哥哥哭烦了，他不愿意照顾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哥哥对我最好了，哥哥不会不管我的。”龙瑶擦了擦眼泪说道。

    “恩，哥不会不管的，如果你眼睛好不了，哥照顾你一辈子……”

    这一夜，天尽山下，那座小屋里，灯光久久不灭，屋里的少年，望着窗外的明月，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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