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莫若以明

类别:武侠仙侠 作者:青山老人字数:3227更新时间:24/10/24 21:21:23
    门外雷雨大作,凄风呼啸,李沫儒看着外面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他端起碗饮了一口茶,长叹了一口气。

    一番挣扎之下,还是决定将心底里困扰自己的事情和二人说说,毕竟,憋在心底里,实在是太难受。

    他缓缓说道:“第一件事,我从小到大一直敬佩有加,教我做人的道理和为人处世方法还传授我知识的先生,前几天我遇到他女儿,他女儿告诉我,先生是她的杀父仇人,先生从小待我如自家孩子一样,我实难想象,莫先生如此善良慈祥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李沫儒言辞之中满怀伤感,一边时说,眼角还有一丝湿润,是啊,谁能接受这残忍的现实,他从小没有父亲,莫先生和师傅对他来说就是父亲,他怎么能接受?

    他嘴角颤抖,声音变得有些凄厉。

    “但是,先生的女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不会骗我的,而且,这件事还是先生亲自告诉她的,我不敢相信,我想去找先生问个清楚,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先生怎么可能杀人呢?我想先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真的话,那到底理由是什么?”

    男子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李沫儒将自己在来的路上遇到玄武门和弥勒教交手的事情和二人说,当然也说了佛丹还有墨殇的事。

    “两个门派大战,一个门派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是人们口中的邪魔歪道。”

    “玄武门的人说弥勒教的人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散播邪恶的教义,导致那些农民不思劳作,整日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去侵占人家的田产和地产,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李沫儒话风突转,“但是,我抓住弥勒教那个领头的人,他跟我说的是,民不聊生,他们是不能活下去了,才聚集起来反抗的,他问我凭什么,那些地主,生下来就拥有土地,土地本来是无主之物,凭什么,有些人注定一辈子要给那些地主们种地,然后把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分 一大半出去,而他们什么都不做,却能过得逍遥快活,他问我,他们只不过想过得好一点,想活下去,难道也有错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两件事堆积起来,让我脑子很乱,一路走来,我不停再问自己,总感觉这些事情解释不清楚,我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谁才是错,先生到底有没有杀人,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如果玄武门的人是错的话,百姓都不劳作,而是整日惦记着地主富人的地产,到时候,天下就会大乱,民不聊生。”

    “如果弥勒教的人是错的话,那么凭什么穷人就得一辈子挨穷,而地主富人却可以什么都不做,整日吃着山珍海味,还要责骂那些给他种地的人,而且不仅如此,一代一代,都是如此,那么,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天道,难道天道就是穷人活该,富人也活该吗?”

    男子和女子都沉思,静默着不说话,一时间,二人也没有说话,沉寂了一小会儿。

    女子道:“谁对谁错有那么重要吗?反正又不关你的事,对与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男子看着李沫儒,道:“你听过《齐物论》吗?”

    李沫儒点了点头,“看过,我包袱里还有一本,《南华经》,里面就有齐物论这一篇。”

    “那你不妨翻来看看。”

    李沫儒轻轻解开包袱,这时候才发现,包袱里多了很多东西,不仅多出了两百两银子,而且还有两身换洗衣裳,除了《逍遥游》、《南华经》、《道德经》之外,还有本竹简。

    女子道:“这年代还能看到竹简书,真不容易。”

    “看书名,好像是《阴符经》,先不管这些了,小兄弟,你看看齐物论吧,或许对你有帮助。”

    李沫儒翻出《南华经——齐物论》开始读,他看了一下,天色不早了,就说道:“二位,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我去那边那间房子,自己看,你们早些休息吧。”

    女子道:“也好,一个人清静些,或许自己就想通了呢。”

    李沫儒独自在房间里,借助微弱的烛火开始读齐物论。

    文中写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李沫儒嘴里喃喃道:“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无对亦无错,无善亦无恶,是这样吗?善恶、是非、对错,原本就是相对而生,是这意思吗?”

    李沫儒正在疑惑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男子走了进来,“是这意思。”

    男子的声音从李沫儒身后传来,李沫儒连忙回头看,“大哥,你还没睡啊?”

    “原本是要睡的了,但是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你。”

    男子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李沫儒身边,说道:“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你啊,就是带入感太强了,世上的好多事,原本就有其自行的规律,你又何苦忧扰。”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无是则无彼,无彼则无是,你总是要去判断对错,世上的事又岂是对错能说得清的。”

    李沫儒问道:“没有对错吗?”

    “何为对,何为错,以对视之,则错,以错视之,则为对,对与错不基于人而存在,只不过基于不同的人所处不同的方向而存在,所以,世上本无对错,你纠结与对错又有什么意义,但从心尔,无愧与心,不拘与行,这才是处世之道。”

    男子拍了一下李沫儒的肩膀,“小兄弟啊,人与人本来就不同,你又何必沉迷于对错、正邪、善恶呢?看开一些,南华帝君不是说了吗,莫若以明。”

    “莫若以明?什么是莫若以明?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笑道:“这句话本意是不如以明鉴之心观察事物,不过,何为明鉴之心,明鉴为明亮的镜子,意思就是对待事物,以明镜之心去对待。”

    “明镜之心?”

    “对,明镜之心,镜子,能反照出世间万物,事物都能成其相,但是,都没有其相,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没必要去纠结,你明白了吗?”

    李沫儒若有所思,“以镜照万物,万物虽存,其不存也,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你很聪明,但是过于聪明,往往会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你就是你,无愧于心,不拘于行。”

    李沫儒起身,朝男子鞠了一躬,道:“大哥,谢谢你的开导。”

    男子憨厚地笑道:“不用客气,你我能相遇,注定,我要做你一程传道人。”

    李沫儒又鞠一躬,道:“大哥,其实你和嫂子,不是什么寻常人吧。”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我们就是一对平平常常的夫妻而已,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房了,不然,到时候只怕是娘子饶不了我。”

    男子起身拍了拍李沫儒的肩膀,“我走了。”

    男子走后,李沫儒又朝着他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

    男子回到房里,女子问道:“怎么样,他想通了吗?”

    “这小兄弟,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而且身上还保持着那一丝灵性,迟早有一天,说不定也能到达那个人的高度也不一定。”

    女子莞尔,“或许吧,咱不管这些事了好不好,平平静静的过这一辈子。”

    “好啊,娘子,就寝吧。”

    女子兰花指轻轻点了一下男子的额头,微微一笑:“你啊。”

    男子爬上床,“难道我不能馋你的身子吗?”

    “不能,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什么叫没个正行,我的娘子,我自然馋了。”

    “把蜡烛吹了,把蜡烛吹了。”

    李沫儒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便的读着齐物论,“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莫若以明。”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了很多,不在那么焦躁了,总觉得困扰自己的那堆乱麻像是被什么东西斩断了一样,脑子里出现了一缕青色剑光。

    一直读到四更天,李沫儒嘴角微微一笑,他轻松了很多,脑子也没有那么乱了,“莫若以明。”

    散去一切烦恼之后,李沫儒倒头就睡,睡得很轻松,很舒服,梦里,他回到古镇,一汪清泉,一缕寒光,还有白发老人朝着自己微笑。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抓住白发老人,可是一伸出手,老人的身影就消失,他往后看,老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李沫儒问道:“先生,是你吗?”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沫儒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先生,雪儿跟我说,你杀了她父亲,这是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您不是雪儿父亲吗,我们从小看到你将雪儿养大,视她如掌上明珠,怎么可能是您杀了她父亲呢?”

    老人走进李沫儒,摸着李沫儒头,“沫儒啊,水到渠成,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先生很高兴,没想到我们家沫儒长大了。”

    李沫儒看着老人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角透露着悲伤,“孩子,往前看,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的,到时候,先生会跟你说事实的真相的,别着急,慢慢来,记着慢慢来。”

    老人的身影和声音渐渐远去,李沫儒连忙喊道:“先生,先生,莫先生……”

    李沫儒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眼角有泪水,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梦,“梦吗?可是为什么梦,这么真实?简直就像莫先生出现我面前一样,这真的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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