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潜龙勿用 第20章 牛气冲天

    每年夏季，狂风暴雨都会光顾巽州。狂风掠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房屋被摧毁，树木被掀翻，死伤者无数。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坚韧不拔，每次风灾过去，他们都能很快地重建家园。甚至，早已经探索出了狂风来袭的规律，并提前作好了准备。

    每年如期而至的风雨虽然摧残这这里，但也让这里的树木格外的茂盛，土地格外的肥沃，滋养的人们也格外的勤奋。

    很多年迈的老者都会给小孩子们讲故事，说狂风其实来自战神的号角。他们会告诉小孩子们，远古诸神之战有多么多么的惨烈，他们的先祖又是多么多么的英勇，他们是战神赤奋若的后代。

    赤奋若有兄弟八十一人，他们铜头铁臂，个个骁勇善战，牛是他们的图腾。他们就是戴着牛头盔，吹着角号跟别的族群作战的。

    当他们八十一人同时吹响号角的时候，敌人会震耳欲聋，头晕目眩，最终无法作战。要是那战神号角被吹响了，可以掀翻大树，可以飞沙走石，大地都为之颤抖。

    战神赤奋若最后一次吹响战神号角，那是诸神之战中与海神作战的时候。当赤奋若率领族人驾驶战船出海，去迎战海神阿特兰提，从此便一去不复返。

    有人说，他已经征服了阿特兰提，有人说他已经葬身大海。也有人说他至今都还在跟海神作战，每年的狂风就是证据，那是赤奋若在吹他的战神号角。

    六月十八，就是战神最后一次吹响号角去迎战海神的日子，而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会宰牛来祭祀战神。而这样的祭祀，通常伴随着一场场盛大的斗牛活动。

    祭祀活动会从六月十五开始，持续三天才会结束。人们都会把自家养得膘肥体壮的牛赶进斗牛场，先让牛与牛斗，接着人与人斗，最后再让人与牛斗。

    从小听着战神故事长大的蛮伢子，立志要做一个像战神一样的勇士。他精心照料着他的牛，把牛养得膘肥体壮的，就指望它在斗牛场上一展风采。

    而蛮伢子自己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早就想登上祭坛吹响那战神号角了。

    那战神号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吹响的，起码不少于三百人因吹战神号角而死。他们非但没有吹响战神号角，反倒把自己的肺给吹爆了。

    这一点，蛮伢子非常清楚，若自己的肺不足够强大，是没法吹响那存在了九千多年的神器的。因此，练习憋气成为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斗牛场周围人山人海，场中的两头牛打斗得正酣，围观的人喝彩声不断。蛮伢子挤进人群众，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观看着场中打斗的两头牛。

    两头牛一黑一黄，都长得非常壮硕，粗壮的脖子、四肢、牛角，那是力量的象征。两头牛把各种顶、撞、拱招式都使用了出来，不分胜负。而最后这些招式越来越少，最后两牛头顶在一起，各自蹬着脚使力比谁更有耐力。

    从它们各自都喘着大气来看，都使出全身的力量来对付对手。最终，黄牛因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可稳占上风的黑牛，却穷追不舍。最后在八个壮汉用绳索才把黑牛拦下，牵出了斗牛场。

    新上场的两头牛一头是黄颜色的，另外一头是枣红色的，枣红色牛的主人管它叫红莽。

    壮汉们分别把两条牛牵进场，众人都期待着接下来又是一场怎样的打斗。但还没有等牵牛的壮汉们完全离场，打斗已经结束了，众人直接看呆了。

    原来，红莽直接一头就撞翻了另外那头黄牛，轻轻松松就取得了胜利。被撞翻的那头牛连爬都爬不起来，悲怆地嚎叫了几声，嘴巴里、鼻子里流着鲜血死掉了。

    然而，获得胜利的红莽很镇定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人们的喝彩。它见看呆了的人们，昂起头嚎叫了一声，可能是想说“掌声在哪里？”当然，它如愿以偿，获得了人们的阵阵喝彩声。

    接连几头牵进场，都被这红莽一击毙命。围观的人群，都为红莽沸腾了起来。蛮伢子看着红莽，心里暗自感叹，“这红莽要是我的牛，那该多好哇！”

    接下来，轮到蛮伢子的牛进场了。他牵着自己的黄牛，在即将进场的时候，他向自己的牛轻声说了一句：“你打不赢它的，逃命总是可以的吧！”

    果不其然，蛮伢子的牛刚被牵进场，看了一眼红莽之后，就翘着尾巴夺路而逃了。这场景，看得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有人向蛮伢子喊道：“嘿瞧见没，蛮伢子，你的牛是个怂货，它翘着尾巴逃跑了！”

    “你懂什么？”蛮伢子笑着回道，“撤退也也一种战略。”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青年壮士乌革说道：“这要是上战场，它就是个受人唾弃的逃兵。接下来的比武大会，你该不会像你的牛一样做个逃兵吧！”

    “放心，我保证不让你成为唯一一个被揍扁的人。”蛮伢子回道。

    在去比武校场的路上，蛮伢子找到了红莽的主人，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

    蛮伢子向老伯说道：“老伯，等我在比武大会上拔得头筹，再赢了你那红莽，它可就是我的啦，您老不心疼吧？”

    “哈哈哈哈！”老伯大笑，“只要你有那本事，老伯不心疼。只怕是你就算侥幸在比武大会上拔得头筹，最终不敌红莽，倒输给我一头贪生怕死的牛哇！”

    “这个，老伯不用担心，只要老伯愿赌服输就行。”

    “我有什么输不起的！反正我已经赢了几头牛了！”

    “可你赢的都是死牛！”蛮伢子强调。

    “那有什么，你那头贪生怕死的牛我也没嫌弃啊！”

    “嗯！既然老伯这么有信心，那么，你这红莽……我就用不着客气啦！”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小子有那本事，这红莽我输得起！”

    “嗯！明白了！”

    比武场上聚集了不少青年勇士，他们打得此起彼伏。几轮淘汰下来，只剩乌革和蛮伢子两人争夺最后的冠军。

    赤手空拳过了几招之后，乌革选了一把长杆大刀，而蛮伢子选了一柄巨斧。两人大战了数十回合仍未分出胜负，但越战越勇的蛮伢子最后还是占了上风。打到最后，乌革因体力不支而认输，蛮伢子夺得了冠军。

    六月十八这一天的祭祀活动才是最为隆重的，八十多个氏族部落的首领都会齐聚一堂，共同祭祀先祖。

    上午的斗牛大会，由之前胜出的人和牛斗，以此来弘扬战神的传统。蛮伢子虽然赢得比武大会，但这头名为红莽的红毛牛绝非善茬，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命交待在斗牛大会上了。

    以往的斗牛大会上，不知夺走了多少勇士的生命。而今天，二十二岁的蛮伢子是第一次站在斗牛大会的场上。

    未知生死的恐惧笼罩着他，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站着离开还是躺着离开。但事到如今，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成为族人的英雄，他别无选择。

    为了壮胆，他还特地喝了一碗酒。蛮伢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甚至还能闻到酒气。他拿着红布，故作镇定地走上场，围观的人一阵欢呼。

    一头膘肥体壮的牛，重量起码有一千五百多斤。而红莽的撞击能让一千五多斤重的牛翻滚几圈，且当场死亡。那么红莽的撞击力量起码翻了一倍，得有三千多斤。

    蛮伢子的虽然长得也算壮硕，是一个一百六十多斤重的壮士。但想要制服红莽，力量实在是太悬殊了。所以，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得用巧力才行。

    作为打架最牛的红莽，根本用不着红布激怒，就冲着蛮伢子撞了过去。围观的人都替蛮伢子捏一把冷汗，好在敏捷的蛮伢子躲开了红莽的撞击。

    他扔掉了红布，全神贯注地迎接红莽新攻势。而红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右前蹄刨了几下地以后，又甩着尾巴狠狠地向蛮伢子撞了过来。

    这一次，蛮伢子非常敏捷地抓住了红莽的双角想把牛头按到地上，结果反被红莽狠狠地掀翻在地。而红莽却高速冲向了蛮伢子，看得围观的人惊呼不妙。

    就在红莽歪着脑袋要用牛角在补一刀时，蛮伢子一个翻身起来顺手掰住红莽了较低的左角，借助红莽自己冲击的力量把红莽掀翻在地。

    众人齐声喝彩。

    红莽这一跤可摔得不轻，直接摔得红莽大叫几声，地上灰尘都被扑腾了起来。

    还没等红莽爬起来，蛮伢子一个飞扑骑到了牛背上，抓住一双牛角就不放。他的双腿紧紧夹住红莽，无论红莽怎么挣都挣不脱。就这样，红莽驮着蛮伢子在斗牛场上跑了十几圈才停了下来。

    按照传统习俗，斗牛士要杀掉牛，用牛血来祭祀战神。如若死的是斗牛士，那么祭祀战神的血就是斗牛士的。但这一次，蛮伢子不想杀掉红莽，他想让它活下来。

    他早就做了决定，要用自己的血来祭祀战神。当然，他只是让人取来了器皿，用刀子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放血。而上一次这样做的人，还是他们的先祖战神赤奋若。

    很多人都不明白蛮伢子这样做的目的，然而蛮伢子的目的很简单，他要统一赤奋若各部，成为赤奋若人的王。

    然而各部落的首领也绝非善茬，他一个愣头青想要让各部落的首领信服，就得拿出点让别人信服的东西。

    放自己的血，留红莽的命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接下来当着各大首领的面吹响战神号才是真正的目的。

    多少赢得了比武大会和斗牛大会的胜利的人，到了祭祀战神的时候，都死在了吹战神号角这个点上。只要蛮伢子能吹响了战神号角，很多人都愿意相信他是战神的血脉。就会有很多勇士愿意追随他，这就是让别人信服的最佳捷径。

    几千年下来，赤奋若人偏居东南一隅，始终被中原王朝所压制着。赤奋若人之所以不能称霸天下，原因就在于各大部落始终没能统一在一起。但各部之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挣得头破血流。

    摄提格人之所以能从贫瘠的西域雪山长驱直入兑州中部，其原因就在于十几年前出现了一个英雄统一了摄提格诸部。

    如今天下格局已变，只要有人统一了赤奋若诸部，就可以像摄提格人那样争霸天下。而蛮伢子，就想要成为白虎王摄提格那样的英雄。

    巨石砌成的祭坛呈金字塔状，战神号角被架在祭坛的正南面。想要吹响战神号角，就得从架着战神号角两边的台阶爬上祭坛才行。

    对于爬台阶这事，蛮伢子已经轻车熟路了。私底下，他早就模拟了不知多少遍了。站在祭坛上俯瞰众人，还真有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蛮伢子在战神神像前三叩首后，转身准备吹响战神号角。他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战神号角。

    众人都像是屏住呼吸一样看着蛮伢子，都想期待着看一看蛮伢子吹爆肺而死是什么样子。

    这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蛮伢子微微一笑，果断的对着战神号角吹了起来。他这一口吹下去，虽然战神号角的响声就像是放了一个闷屁，但也好歹是吹出了响声。

    让众人惊讶不已的是，蛮伢子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而蛮伢子感觉到两眼一抹黑，脚轻头重有点飘飘然了。

    刚刚那一口还只是试了一下轻重，接下来他得喘一会积攒点能量，准备再来一次猛的。

    这一次，他憋足了气。他相信自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只吹出一个闷屁来了，这一次最起码吹出来的都得是个响屁。

    这一次，他果真吹响了，还是震耳欲聋的那种。所有都非常震惊地看着蛮伢子，都不敢相信他吹响了战神号角。

    不知多少年了，赤奋若人终于出了一个能吹响战神号角的勇士了。

    只是，蛮伢子吹完了战神号角，人也瘫软了。就连下祭坛，都是四个壮汉抬着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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