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第五十四章另一种开始

    柳老师近几年睡得不好，半夜老是惊醒，他老梦见自己手持巨斧，与一艘巨大的战舰战在一起，在梦中他竟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受万人崇拜，无数美女向自己跑来……

    “他m的，梦果然都是反着来的！”

    柳絮扬摇摇头，看着光秃秃的房顶，恨恨地说道。

    老柳今年四十，老婆两年前网恋跟人跑了，给他留了个四岁多，懂事可爱的女儿。

    离婚后，他就一直在一所学校安静教书，天天看着一群山区小孩，在自己课上调皮捣蛋，日子过得平凡而简单。

    每天回家，接回女儿，一日三餐，一座小院，一本武侠就是生活全部，活得不精彩但也不是一无所有。

    这个二十年前高呼天生我材，一米六三的翩翩少年，经过岁月无情的沉淀，终于变成一个无趣的悲催小老头。

    可在他心底，却有个仗剑天涯的梦想，最喜欢的是风清扬，有过许多遗憾，却从来没敢对别人说起过。

    这些年，我们的柳絮扬，常常坐在门前的大土坡上，跷着腿，眯着眼，看着那落山的夕阳，看着那夕阳下的山头，慢慢幻化成仙人模样，手里捻着本来就没有几根的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今天，我们的柳絮扬激动了，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小声嘟囔着：“今年暑假，老子一定要带着女儿，去大草原上逛一逛。”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柳大侠吃完早饭，送女儿去了旁边幼儿园，然后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向学校飞奔而去。

    今天天气很好，山路很好走，党的政策好，去年山区都通了小油路，路边的竹林成排的向后驶去，不知名小鸟也在高兴地唱着。

    咱们的柳絮扬今天也很高兴，嘴里啍着自己编的小调:“我骑着我的自行车，慢慢行驶在无人的街，我穿着我的破球鞋，一脚把球儿踢出界……”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山庙似的学校，学校不大，其实就是一座庙，这座庙在清朝香火很好，好像是清朝的一位龙虎山的大师，相中的一块宝地，说是这块地方是块仙宝之地，人杰地灵，百年之内必出神仙！

    大师心地善良，医术高明，大清快亡的时候，这里的人民穷困潦倒，又遭受疟疾，死了很多人，大师几乎是靠一人之力，救了方圆百里之人，虽救人无数，最后却也没得道成仙，临死之时留下“身死却无憾，大道法自然，天崩地裂时，后人自得见”的诗句含笑九泉。

    龙虎山道人死后，百里乡人为他捐庙，庙盖得虽不华丽却很结实，历经百年不显颓败，后来这里就成了一所学校，五十年代除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不知为什么这座庙却没有受到一点破坏，好像真有神仙护佑，保存完好至今。

    柳大侠走到庙前，放好自己的破自行车，看着周围美丽山景，正准备吟诗一首，却被一声声师父给打断了。

    原来是六年级几个淘气的男生，也早早来到学校，他们几个人人不喊老师，却都喊师父，主要是淘气好玩，也怨咱们的柳大师常常在课堂上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得次数多了，于是柳老师就真变成柳师父了。

    柳老师听到并不生气，反而莫名地开心起来，冲着那几个最喜欢的孩子喊到：“快滚回教室里背书，一会儿我提问你们几个，背不过都给我蹲马步去！”

    几个孩子伸着舌头跑进教室，不一会教室里就热闹了起来，听着这令人振奋的声音，柳师父心情大好，又像回到自己当年中考的时光！

    柳絮扬在心里感叹，时光若能倒流该有多好，若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很快上午的课愉快地结束了，中午的时候四岁女儿打来电话，说想爸爸了，想要爸爸现在就来接她回家，听着女儿的话，柳絮扬的心里美成了朵花，连连哄着说，下午下课立马回去，并答应下班给女儿带朵小红花，贴到朵朵的小脸上。

    这所庙门小学一共有六个年级，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一般都出山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学生们中午在学校吃午饭，都是自带的干粮。

    于是中午的时侯，我们的柳老师就又变成柳师父了，饭也简单易做，吃饱就行，学生也不多，六个年级一共也才二十五个学生，老师也就两个，另外一个老师姓姚，性子实在，却极爱抬扛，负责全年级的数学和体育，柳絮扬负责语文和音乐。

    大姚老师喜欢军事和科幻，每个月的工资，大都买了飞机模型和《科幻世界》，略长的脸上，戴着个八百度的眼镜，成天给柳絮扬灌输四维世界，平行世界，时光旅行，天外来客等等，柳大师对此倒不屑一顾，斜着眼晴说道若真有那本事，岂不就是神仙下凡？

    学生们吃完饭，便都去睡午觉了，说是睡午觉，其实根本没有床，学生们都是趴在桌子上休息，很快庙门小学便安静了下来，教室外今天的小鸟却仿佛比平时叫得更加买力。

    柳老师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便在讲台前批改作业，偶尔抬头看看这帮可爱的孩子们。

    这帮孩子们平时见不到父母，倒是和柳师父特别亲近，什么都和老师说，有时山间捉到野味，树上摸到鸟蛋都愿意拿给老师。

    这帮孩子们啊！纯朴就像山间的泉水，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明年他们有几个人就要走出庙门，去镇子外上初中了，真是有点儿舍不得。

    看着这些趴在桌子上午睡的孩子，我们的柳老师喃喃地说：“真心希望你们出走半生，归来后仍是少年!  ”

    就像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总是不易长久，比如青春年少，比如岁月静好，再比如庙门小学这些正在熟睡的少年!

    异像发生时，我们的柳絮扬刚改完最后一份作业，看看时间，马上两点半，还没到上课时间。

    突然，还没来得及伸下腰，就觉得这个世界的时间好像停顿了一下，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只看到一片五彩的光。

    他顿时感到一阵天眩地转，天空都成了大地的颜色，然后一股大力把他压倒在地上，而他可爱的孩子们却被抛在空中，有的刚刚睁开双眼，眼中充满恐惧，有几个正张着嘴，大声叫着师父！

    他的心痛了一下，意识清楚了些，经验告诉他，这就是地震，而且是大地震，柳絮扬来不及多想，抱起最近的一个孩子，一把扔到门外的草地上，几步回到课堂下面，已经分不清哪那是人，哪是桌子，只要抓着软软地就往外抱，又抢出几个孩子后，教室已经分不清门在哪了。

    正在绝望之时，好像又听到大姚在下面喊他，他低头一看，大姚竟然在他脚下几十米的地方，挥着双手，高声呼喊!而自己所在的教室竟然好像在不断升高，天空还是大地般的黑色，死一般的静寂。

    柳絮扬瘫坐在地上，眼前出现了幻觉，他觉得大地般的天空，好像玻璃般破碎开来，眼前一片彩光，这时这片大地也射出一道五彩光芒，两片彩光汇聚到一起互相较量着，慢慢交织在一起。

    教室好像还在升高，柳絮扬已经傻了，他已经看不到姚老师和学校了，他看看周围，也没有学生了，希望都救出去了吧!

    他发现自己还可以看得更远，便慢慢站起身来，双腿累得有些打颤，抬眼望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片曾经美丽的大地，就像世界未日般出现在眼前，更远处城镇的高楼，像积木似的成片倒下，平坦的地面突然隆起山一样的高峰，百米宽的河流被拦腰折断，泛着白光的河水，瀑布似的不断流向深渊……

    平时温顺大地这时却像一个巨大的怪物一样吞噬着一切!

    柳絮扬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把目光直直地放在一片大土坡上，只见这片大士坡突然裂开，又慢慢合上了，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柳絮扬的脑中这时一片空白，傻了一般，空举着双手，己经感觉不到自己了。

    柳絮扬就像在梦中似的，胸中好像有东西碎了，脑中却又好像突然挤进来了一些东西，撑爆了，扩散开，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图柱状万花筒似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仿佛看穿了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像电影一样在不断的回放。

    柳絮扬呆呆地看着，白痴似的，眼神时而迷离，时而疯狂，最后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似的，终于承受不住，喷出鲜血，倒在这片彩光之中，身体又随之四分五裂……

    ＂  哎，就差一点儿，又浪费了半个甲子，你这小子迷失半生，临死之时又活回自己，老鬼我终究是没有看错人，可惜这次又失败了，也罢！了你一桩心愿，不枉相识一场，老鬼就随你再等一世！也不知你这下世，到底有多长，你这小子可千万别把老子，生生耗死在这凡人界啊！＂

    一个欣慰又苍老的声音，从空中悠悠传来，可惜柳絮扬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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