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陈家命案（一）

    “宋大人，今天早上辰时三刻，陈府发生了一桩杀人案。皇城府尹经过调查上报到了刑部。”

    宋翼遥从公文案卷中抬起头，“死状？”

    “整个人裹进被子里，没有挣扎，窒息而死。怀疑自尽？”关钰念出了上报的公文，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怀疑。

    一个人会自己活生生把自己闷死？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走吧，去看看。”

    宋翼遥神态自若的站起身，取下披风。

    “喵呜？”金团小心翼翼的发出声音提醒两个主人它们的存在。

    刚刚它们两个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所以不得不登高思过。

    “下次还打么？”

    唐景若披风已经系上，抬头问道。两只团子连忙一起摇头。

    “下来吧。”

    话音未落，两只团子就从书架最顶层窜了下来。一前一后跑出了房门。

    本来宋翼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进陈府，没成想倒是因为一桩案子来了。

    陈府新买的宅子不算小，三进三出，只不过有些偏僻。

    因为出了人命案子的原因，陈府门口还有衙役看守。一众人等不得离开。路过的百姓见了这阵势纷纷指指点点，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者是陈南星，陈家的大少爷，尸体还在屋子里。

    老仵作正在一点一点的认真查探死因。见刑部的人来了，嘴上问了个好，没耽误手底下的动作。

    “死因确定是窒息？”宋翼遥询问道。

    “脸部发紫，肿胀，尸斑呈暗紫红色，基本可以确定是窒息死亡。死亡时间约在昨晚。”

    老仵作边说边把伤口指给他们看。关钰脸色变了，捂住嘴跑了出去。无论看过多少次尸体，他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

    宋翼遥面色自若的蹲下身子，同老仵作探讨了起来。

    唐景若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床边。

    在那里，在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的半空中，飘着一个淡淡的鬼影。

    青灰色的脸庞依旧遮挡不住她姣好的面容，脖子上的勒痕加上她在半空的姿势不难让人猜出来她是怎么死的。

    这么美味的怨气，简直就是一顿大餐啊！金团红团一进房间就瞄上了她。跑到了她跟前蹲下。像是怕这个女鬼跑了似的，暗戳戳的一左一右。虽然很想吃，但还是忍了下来等着宋翼遥处理。

    宋翼遥同老仵作确认完死亡因素后，站起身的前一刻，瞥到了尸体额角一条细细的的伤口。问道：

    “那他这里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眼那道细长到小的不能再小的伤口。老仵作解释道：“那个应该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因为经过种种尸体的体表特征，死因为窒息无疑，他就没有管那个小伤口。

    宋翼遥看了女鬼一眼，侧头对吐完闭着眼睛回来的关钰说道：“把府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处。”

    关钰应了一声，不敢看那具尸首，求之不得的赶紧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是怨鬼，怨的是他？”

    宋翼遥直视女鬼，开口问道。

    女鬼咔嚓嚓的转动脖子，成九十度角歪了下去，疑惑的问道：“你能看见我？”

    “能。”

    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女鬼脸色变得茫然：“他不是我杀的。是谁杀了他？他为什么不是我杀的呢？”

    “大人，人都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宋翼遥答应了一声，道：“走吧，让她在这里好好想想。”

    陈家的丫鬟仆人不多，一共也才十几个，加上陈夫人姿娘，陈空青。陈书康没有来，据说是知道消息的时候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在房里躺着不肯醒。

    两人到的时候，仆人们正在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人群里，一个丫鬟站在边上低着头，没有参与讨论，与众不同的神情格外明显。

    而仆人们三三两两掠过她的眼神，也不带善意。

    “昨天死者都做了什么事？有没有同人发生冲突过？”

    宋翼遥站到人群前问道。

    仆人们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有几个用眼睛暗飘飘的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夫人和少爷。

    这场面果真有意思，陈空青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宋大人您有所不知，我那位好大哥，哪一天没同人冲突过。他昨天早上罚了仆人，上午把父亲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教书先生气走。中午不干好事，下午寻事同我吵架。若说冲突私仇，他还真的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

    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主儿，一天都能惹出来这么多事。

    在场没有见过陈南星生前的人，心里不由都有了好奇和惊叹。

    陈空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若不是父亲不让他出去惹事，怕是皇城现在已经遍体都是他的仇人。”

    既然如此，那就每个都有审问的必要了。宋翼遥挑了几个人。开始了一一审问。

    “昨天死者为什么训斥责罚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宋翼遥抬笔记下名字，问道。

    仆人先告了一句冤，才回答道：“早上小人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花瓶，本来就是小的做错了事。冲撞到了大少爷，大少爷他训斥我也是应该的。小的怎么可能心怀怨恨。”

    他低着头说着，说到最后才抬头看宋翼遥的神情。

    宋翼遥面无表情的执笔记录，示意他接着说。

    “最后，最后一次是见到大少爷是在昨天中午，大少爷同夫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显然在顾虑。

    宋翼遥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仆人见他没有接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他们两个当时因为一些事吵了起来。当着很多人的面，大少爷气冲冲的摔了凳子走了。”

    “什么事？”

    “因为什么事小的不知道，小的当时只是在外面，恰好看见。”

    仆人说话时眼睛又乱瞟了一下。明显是有所隐瞒。

    宋翼遥让他按下手印，道：“好了，你先回去，让你们夫人进来。”

    姿娘是陈家现在的女主人，是陈书康后来娶的继室。出身算不上高，毕竟经过当年那么一闹也没有几个世家的女子愿意嫁过去。

    她年纪不过四十，容貌艳丽，进房间之后先福身行了一个礼，没等问她，自己便神秘兮兮的说道：

    “哎呀宋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怕是，怕是女鬼索命啊！”

    “怎么说？”

    “说实话，我们本来在江淮待的好好的，就是因为他，他玩弄人家姑娘的感情，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结果那姑娘一个没想开。”

    姿娘比划了一个上吊的动作给宋翼遥看。

    “您刚刚也看到了，他死的样子跟你姑娘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被活活的憋死！”

    看着她声情并茂的表演。宋翼遥很给面子的做出一副惊吓的表情。

    “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可不，因为那姑娘殉情，人家家里在江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说到这里，她嗤笑了一声：“我家老爷，呵，您怕是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着急着认回来您吧！”

    宋翼遥微微点头，静待下文。

    “他是打算接借着您如今的地位和声势，重新回到江淮。”

    “若是能够重新回到江淮。对你而言不也是好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姿娘笑了出来：“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看不下去您被他骗！”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昨天中午，你同死者之间争吵的原因？”

    姿娘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昨天还不是因为他又犯了毛病，动手动脚。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欺负我的丫鬟。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还不肯罢休。

    我不过说了他两句。他竟然摔门就走。人家都说继母难为，我也总算见识到了。不管他是错，管了更是错！从他母亲去世后，我心疼他是没了娘的孩子。处处示好，可人家把我送过去的吃食喂狗，把我送过去的衣服剪烂。

    就算如此，我是半点都没难为过他。”

    宋翼遥直视着她，想起了刚刚的那个陈空青。

    这对母子真有意思。陈空青直接拉了一堆人出来，就是没有提中午姿娘同陈南星的冲突。

    姿娘这么尽心尽力的把事情扯到其他上，甚至不惜拉出来自己同陈南星之前的恩怨。是为了谁，也有点显而易见了。

    但是她没有戳破，反而微笑着让她画押，喊下一个人来。

    “我只是想问一些事，你别紧张。”

    宋翼遥推过去一杯热茶，笑着安抚道。

    小丫鬟还是有些害怕，手慢慢伸了出来，握住了杯子。头依然低着，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等待着难堪。

    宋翼遥善意的笑了笑，语气放柔放缓：

    “死者昨天中午跟姿娘都争论了些什么？你放心，无论你说了什么，我们刑部都会保证证言不会外泄。”

    “昨天中午用过午饭，大少爷在正厅里让我去给他换一壶茶。我就重新给他换了壶龙井。”

    正厅门口，丫鬟环儿端着木盘，迈了进去。

    沈南星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吊儿郎当：“换壶茶这么慢，你是去茶山上现采了？”

    环儿不敢应话，把茶壶放下，为他倒上一杯。

    热气腾腾中，沈南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两下。

    “你看看，让你进我房里还不愿，手都糙成这样了。我会心疼的！要不。你今天就跟了我？”

    环儿摇头，往后退着，努力的想要挣脱开。

    沈南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环儿，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奴婢福薄，大少爷您还是饶了奴婢吧。”环儿心里止不住的泛着恶心，求饶道。

    “怎么会，”陈南星不肯松手，起身，猛的用力把环儿拽到了自己怀里。手越发不规距起来。环儿又急又怕，努力的想挣脱。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呦，干什么呢这是？大少爷心情好又想收姨娘了？环儿你要是不想当丫鬟了，直接跟我说不好吗，我就做个主让你跟着大少爷。就算喜欢偷偷摸摸。也不能在这啊。”

    门口，姿娘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南星停了手，重新坐了回去，翘起了二郎腿。

    看见姿娘同她身后的丫鬟们眼中的鄙夷，环儿本来庆幸自己得救的一颗心渐渐凉了下去。

    “怎么没关系了，我是陈家的夫人。”姿娘趾高气扬的进来，坐在主位之上。

    “就凭你，呵。”

    陈南星面上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姿娘笑的更开心了，反问道：

    “不凭我，难道凭你那个毁了老爷一辈子，祸害了老爷半生的娘？”

    陈南星最听不得姿娘讥讽他母亲，猛的摔了手中的杯子。

    “呦，我刚刚说错了，毁了老爷一辈子的，不止是你娘，还有你呢。”

    姿娘最喜欢的就是看陈南星生气。最好砸的东西越多越好，这样陈书康就会越来越讨厌他。他们父子两个关系恶化，可是她最期盼的事情了。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一家子人又怎么会沦落被江淮陈家赶出来这种地步。

    陈南星火气越积越多：“哼，那你到头来还不是捡人家不要的东西。”

    这句话也戳中了姿娘的火，话里挑着陈南星的错处还击，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如何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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