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风

    黄风

    黄风乃是一只貂鼠。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化形成妖，依稀记忆中，原本终日便是逃避、躲藏、觅食和奔跑，直到某个时刻，一股外来之力忽然灌注他之周身，跟着便成为了一只妖，一只四肢百脉中充满力量的妖！

    然后，跟随着那股力量的驱使，一路觅迹，与另外一只妖大大的战了一回，然后陷入黑暗，等到醒来之时，已经被关进了某个牢笼之中，笼外是磨刀霍霍的庖肆与满目倒吊悬挂的妖族残骸。

    庖肆的屠刀最终未曾割到黄风身上，因为很快便出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整个屠场引燃，黄风从牢笼逃脱，这才看见漫山遍野都是烈焰，而那些曾经站在笼外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两足兽，在火中哀嚎挣扎，却仍被烧成灰烬。

    再后来，他便被只鼠妖找到，带到了营中，成为了将军麾下的一员，根据鼠妖的描述，这位大王厉害无比，正带着妖族偷偷朝人族的城池进发，抢夺他们最为宝贵的机关兽。

    这一日，黄风甚至美美的饱食了一顿烧得烂熟的肉食，这是鼠妖从火中抢出的人族尸骸，那被称为云栈山庄的地方到处都是烤灼好的食物，只需动嘴便能大快朵颐，没有任何人管你吃得了多少，虽然只有一日，但是黄风身上的伤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痊愈中……

    只可惜这好日子只是一天，跟着便传来了撤退的命令，然后整个妖族的军队遭遇到了敌人的包围和围堵，然后溃败。

    溃败之后的黄风跟着鼠妖，伙同众多妖卒一并败退，一路朝着秦岭深处逃窜，越来越多的小妖倒在了路上，或者死在了追猎的敌人手中，但是和鼠妖相伴的时间日长，黄风对于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一切，也逐渐开始有了理解，有了自己的认知——

    譬如他知道了，自己是妖，而与之作战的乃是人，不死不休相斗已有千年；譬如他知道了，自己跟随的头领叫做辟寒，见到的时候要叫大王，辟寒和黄风一样都是名字，而大王，则是对他地位的尊称；譬如，他知道了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和自己一般，被斩断脖子戳破心脏还会复生，这叫做死，而自己那种能力叫做自愈；譬如他知道了，现在自己虽然正在逃窜的方向，便是妖族的国度，而在自己背后，全都属于人族……

    败退的路上，黄风一直都在学习，就如同一张白纸，渐渐在鼠妖带领下被染上了各种色彩，当败退的妖卒终于遇到朝着人族攻击的大部队的时候，黄风和鼠妖听到了个另外的消息：

    虽然此路大军溃败，但是借此机会，妖族已经攻陷了人族的阳关，已经正式伐入了周土地界！

    这是妖族千年来第一次攻入大周腹地，听闻此消息的众多溃卒各个兴高采烈，将那惨烈的逃亡之路抛在了脑后，很快这些士卒又被组织起来，第二次加入到了攻伐人族的军队之中，围攻一座名叫岐邑的城池。

    此刻的黄风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鼠妖执意要去，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随他重新披上了战袍，只是这一次带队的大王变作了戚风。

    朝着岐邑赶去的这一路，黄风着实感受到了妖族的喜悦，那喜悦旺盛的时候，便是找到了藏匿起来的人族，一边品味着他的恐惧和绝望，一边将他撕碎分食，每每这个时候妖卒都很高兴，群起而乐，便是带队的小钻风也不阻拦，全部队伍都乐在其中。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而突如其来的溃败，便将黄风彻底拉入了地狱！

    围攻岐邑的战斗败了！

    不仅仅是失败，而是彻底溃败，一支从天而降的强大军队彻底击溃了妖卒的士气，整支军队开始溃逃败退，但是这支强大军队的士兵便像是不需要休息吃食般的穷追不舍，一路追杀，直到将整支军队摧毁！

    于是乎，黄风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而在这次的溃败中，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鼠妖也最终毙命，未能逃出生天。

    幸运的是，黄风已经不是当初的黄风了，凭借他出类拔萃的实力，很快在小妖中脱颖而出，当最终带着数十小妖抵达西州妖国的时候，黄风很快被看中，授予了小钻风之职，然后带着一并溃兵来到了蟹五大钻风麾下，成为了一员妖将。

    当蟹五正式攻伐石漆山的时候，黄风已经被升职成为了钻风，统御了五百妖卒，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攻打的石漆山乱妖是谁，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些妖怪实力很强，一名达到怪妖境的钻风曾经被其全部屠杀，这让已经身为妖将的黄风很不舒服。

    黄风的对与错并不成熟，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思考，那些乱妖不管什么理由，但是他们的所做所为却和人族一样，屠杀了属于国主的将领，抢夺了用来作战的粮食，拐走了充当士卒的小妖……这一切的一切，在黄风看来都是背叛，都是他们值得被剿灭的理由。

    尽早将其杀光，让所有一切归于正轨，这在黄风看来才是正确的。

    对方小妖数量不多，据说能够征募的兵卒不足千人，而且实力普遍只有一二阶，缺少兵刃甲胃，这些情况在已经拥有一定认知的黄风看来确实不足为患，出动四千精练之卒确实有些浪费，不过考虑到他们拥有地利之便，需要大量的斥候戒备探查，倒也说得过去。

    进军开始，黄风便因其是蟹五大钻风麾下唯一的兽妖钻风，所以被命令带着百余妖族作为先驱，刺探敌情，探查路况，追其形迹，找到敌人主力所在的地方，然后通知蟹五大军与之决战，一战而定。

    蟹五知道黄风乃是貂鼠成妖，但他不知道的是，黄风化形中缺少了许多修炼的过程，所以对于自己本身的很多特质并不熟悉，根本不适合作为斥候，而黄风本身又不知道斥候和普通士卒的区别，于是乎，百余小妖便被他简简单单的分成了十个什伍，随便撒在前方，开始呈扇形的寻找敌人踪迹。

    进山五六天之后，很快，黄风便找到了敌人的踪影，根据派出的小妖来报，在一处寸草不生的低洼处似乎藏匿了大量的小妖，黄风很快潜到了不远处查看，果然见到了一堆堆拱起的雪堆，雪堆下面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数量着实不少。

    雪堆突兀，但是在积雪皑皑的荒野却并不显眼，相反，这里雪面上并无草木，所以远远望去都是一片雪白，毫无半点破绽。

    黄风心头一阵狂喜，根据雪堆的数量来算，这里至少有数以千计的小妖藏匿，即便不是全部，也肯定占了乱妖中的大部，于是很快，这则消息便被送到了蟹五面前，而黄风则是守在了不远处，静静等候着军令的下达。

    蟹五得到消息也是大喜，藏匿雪中，这倒是出乎了蟹五的预料，他几乎可以猜到雪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荒野不长草木的原因很简单，肯定是因为下面乃是一处湖泊，所以才如此修葺雪屋容身，并且可以入水，只可惜自己麾下也是水族众多，倒是不怕他们水遁逃走。

    “大王，这般千余之众，无须多虑，直接四面围堵便能成事，”有钻风对蟹五谏言道：“若是他们不逃，我们便战，若是下水，我们便追——如此一战可定！”

    蟹五想了想，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不管对方的考虑如何，自己在实际力量上远远超过了对手，寻思片刻，他便同意了这个战术，并且让麾下士卒开始分成四支，从远处绕行包围，然后一举而定！

    很快，四千小妖便被分好，各自由钻风带领绕行，只有最后五百小妖跟随蟹五身旁，他们将要和黄风汇合，一并从此方向发起攻击。

    随着蟹五的号令，临时营地中的小妖顿时忙乱起来，挤做一堆的小妖你拉我扯的爬了起来，找寻兵刃，彼此喊叫，用了老长的时间才全部从休息的草堆枝丫丛中出来，还不等他们将惺忪的眼睛揉上一揉，便被粗暴的小钻风拉着分作几堆，耳边也紧接着听到了鞭子抽起的啪啪声。

    鞭子声一起，这些小妖瞬间精神了，这些小妖都知道鞭子的厉害，听见鞭声便如同听到了号令，甚至更加积极。

    四千对几百，这样的战斗让所有小妖很快兴奋，不用说，这便是赤裸裸的送功劳，莫说动手，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或者两军对垒，只要齐齐吼叫，便可以让对手齐刷刷跪地投降。

    寒风凛冽，但是小妖的心既热切，便不再有问题，被煽动得兴致勃勃的小妖开始快速的跟随各自钻风出发，行动速度远远超过了开始的行军，这倒是让蟹五气都气不起来。

    “小的们听闻找到了敌人的踪迹，终于可以杀敌立功了，所以高兴，动作也利索了，”旁边的钻风堆着笑向蟹五解释着，临最后还加了一句，不过最后这句应该才是整句话的重点：“天寒地冻的，都想着多立下些功劳，拿点赏赐。”

    蟹五心中这才明白，原来钻风的意思，是提醒自己战后的奖赏，他这才哈哈笑了两声，道：“如此天时，赏赐自然丰厚，亏不了小的们一番辛苦——传令下去罢，此战得胜，所有收获，我将分出五成赏赐小的们，所有人都有犒赏！”

    “喏！”那钻风心头大喜，急忙忙应了一声，只是片刻，便将此消息传达了四支军中！

    那些妖卒心头更热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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