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浩劫

    多年以后，神州大地出现一位极杰出的人族兵法家，就当年阳关告破一事考校弟子，继而引发了人族对当年旧事的考究热潮，一时众说纷纭，甚至造成了洛阳纸贵的盛况，持续三月，直到最后这位兵法家出面，才诸子百家说法统一，形成了大致的看法：

    其一，阳关虽雄，久疲必惫。

    阳关与妖族对峙数百年，曾是妖族入侵的唯一通道，所以阳关本身也被修葺得高耸巍峨，固若金汤，但随着西境北面的扩展，特别是温泉关建立之后，阳关的战略地位开始慢慢削弱，从最初的主战场变成了稳固防守，拖延对峙的关隘。

    阳关路途遥远，补给不易，关外千里毫无人烟，妖族应地就食之策无法实施，所以每每发动攻势，更多选择了温泉关，大周的兵力亦随之改变，整个西境驻扎六军三十余万人，北方虎贲、鹰扬军十万，南方飞熊、炽豹、冥鲲三军十五万，唯独中部阳关只驻扎了白马军五万余人，抛开军势强弱，兵力数量已经消减至极限。

    如此布置，士卒虽久无战事，却也不得轮换，时日久长，疲惫顿生。

    其二，声东击西，出其不意。

    除了近年对于西境北线的反复冲击之外，最近的战斗也全数聚集在北线，特别是北线包括黑火城在内的数城失守，更加引发了大周对于北线的关注，就连白马军都又复调动一军北上相援，进一步加剧了兵力的消弱，给妖族制造了机会。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北线吸引，甚至妖族不惜抛出半步大妖作为诱饵，引动北线虎贲、鹰扬二军设伏的时候，中线已经悄悄而动，抢在飞熊军的后援赶到阳关之前发动攻势，奇袭夺城，一举建功。

    被妖族欺骗的不止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周镐京官员，就连阳关自己的守将也产生了这种错觉，便是妖族此番在北线动作连连，很快又将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和人族厮杀，而中、南两线的作用便只是支援和运送物资，所以即便是黄沉渊的军令中，传达给阳关的也是‘囤积粮草，整顿军备，待命北援，稳固防守’十六个字，前面全都说的是对北线战争的预备，只有最后提到了防守，只可惜这已是阳关军令的固定模式，没有任何人产生半点重视，就连向下传达的时候也未提及。

    其三，调虎离山，一锤定音。

    人族诸子百家对此事的考究中，狩西王的北调迎敌，无疑是整个战线顷刻颓败的重要因素，大周封地六王，狩西王对于阳关起着定海神针般的作用，但是北线骤然出现半步大妖，狩西王北上迎击，虽然获胜，但却使得整个阳关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庇护，最终在血战一日之后，破城溃败。

    经过诸子百家的各种推衍，加上后世的分析，归纳出了当年大金鹏王当年的谋划，和青眉在率军攻占云栈山庄之后，灵光闪现，所思所想几乎如出一辙……

    这是一个连环计，最终的兵锋所指，便是已经数十年未燃战火的阳关。

    大金鹏王遣军袭扰北线诸城，暗中却让青眉领军攻打黑火城，偷渡黑火湖，翻越秦岭，造成妖族准备偷袭西邑，窃取人族机关铠甲的假象，继而引得人族兵力调动，甚至不惜借调白马军机关师为辅，意图歼灭。

    等到临近西邑，暴露军中半步大妖的消息，仓促之下，黄沉渊只能求助狩西王，进一步消减了阳关的守卫，使得其战力再减，面对妖族的大军压境，血战不敌，最终告破。

    在这样一个缜密的计划之下，可想而知，当妖族大军出现在阳关外的时候，城头白马军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惊慌失措的卫戌士卒慌乱的鸣金报警，但还不等军营中将士赶到，妖族已经登上了城头，和人族展开了近战厮杀，使得人族的各种器械、机关兽彻底失去作用。

    白马军很快纠集起来发起反攻，但是不等抵达，便遇到了妖族的先遣队，看见妖族已经进城，普通士卒的士气瞬间一落千丈，面对妖族的冲锋一触即溃，好不容易纠集的军队四散溃败，将失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城内各处。

    妖族和人族在阳关展开了持续的巷战，关内四面大火，火焰在鲜血中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逃亡的士卒和百姓仓惶四顾，惨叫声不绝于耳，纷纷倒闭在妖族的爪牙之下。

    两个时辰之后，黄家的两名子嗣组织了最后一次反扑，近五千人从阳关军营出发，开始朝着城内发动攻势，白马军最后一支机关兽师和近三十名炼气士也加入了其中。

    最初的战斗还算顺利，小股的妖族士兵在遇敌后很快歼灭，推进速度极快，但当军队进入阳关中心的时候遇到了妖族的反击，辟寒大钻风的两名胞弟，辟尘、辟暑带兵从中突入，将前面的机关兽师和后面的步卒斩断，分而包围。

    在这种紧急形势之下，人族炼气士出动，而妖族余下三名大钻风也迎面而至，很快将其击溃，随着形势的发展，人族的防御开始压缩，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战，全军覆灭，包括黄沉渊的两名子侄在内，五千余人无一幸免。

    接下来，整个阳关彻底成为了妖族的天下，在五名大钻风的带领下，妖族开始大刀阔斧的铲除关内抵抗力量，战斗残酷而激烈，其中不乏人族的死士之举，但却毫无作用，妖族单兵实力本就强于人族，在失去兵刃和阵列之后，人族的抵抗几乎都只是送死，毫无悬念。

    当一日过去，有组织的抵抗北全部粉碎，剩下的人族全部被拉到了关外大营中关押，整个阳关再没有半个活着的人族，只有妖族士兵兴奋的嘶嚎，和活撕生吃时响起的不断惨叫哀嚎。

    傍晚时分，妖族此番进军的妖将，百目将军喜出望外的站在阳关塔顶，眺望着极东远处的繁华世界，哈哈大笑，与身边的五名大钻风道：

    “诸位钻风，我妖族被驱往西牛贺州千年，终于再度踏上了祖先曾经生活的土地，你们目光所及，都是我祖辈的猎场，从此整个南瞻部洲即将再度回归我妖族的怀抱，人族覆灭，妖族兴盛，一切继往开来！”

    “大妖万胜！”

    五名大钻风吼声如雷，惊天彻地。

    “万胜！万胜！”关内关外，十余万妖族跟着狂吼，血脉喷张，吼声在整个阳关上空回荡，渐渐飘散……

    便在此日，人族固守千年，自封神之战建立，便从未陷落的阳关，第一次易主，妖族成为了这座雄关的新主人。

    大周举国震动，天下纷乱，人族的灾难即将来临，而妖族也在第一时间面对西牛、南瞻两州，发动了召妖令，号召所有妖族集合起来，将人族彻底歼灭。

    而这一切都与六丑无关，此时此刻，六丑和青眉聚首，正在朝着梅山奔行的路上……

    ※

    马车遥遥，路途险峻，六丑与青眉藏在车内，随着车马的行进，一路朝着东方而行，路线渐渐开始北上，即将重归燕地。

    妖族攻占阳关的消息传来，大周各处开始纷纷躁动，厉兵秣马，普通卫戌被提拔成为了正规军，阡陌国人被征兆为卒，而远在北、南、东三面的另外六支军队，加上国中四军，也在大肆扩编，调动，配备军械，按照镐京的指令朝西而去，布置一层层的防线，抵御妖族的进军。

    正因为如此，六丑和青眉的逃亡变得异常顺利，非但狩西王没有追来，就连通缉的榜文都未送至各处，六丑凭借天山遁的验传轻易通过了各处关卡，朝北而去。

    只不过，六丑的情绪却并非很高，因为他很清楚人、妖两族的战斗已经打响，而他自己，却在这关键时候和人族背道而驰，站在了人族的对立面，若是人族获胜，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可想而知。

    除非妖族能够获胜！

    可惜的是，妖族获胜的希望，比六丑能够穿越回家的可能性还小，渺茫无比。

    自从封神之战后，人族的地位便由封神榜而定，统治寰宇，妖、魔两族还有生存空间，只因为人族的繁衍还不够多，一切只是随着人族的需求而改变，若是有一天人族需要整个西牛贺州，那么毫无疑问，上天都会给予其机会，让如今妖族的领地统统改名换姓，成为人族疆域。

    也有可能，会是再一次的封神之战！

    妖族之所以要发动这场战争，便是如此，而六丑若是想要活着，除了期盼妖族获胜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而且就此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

    变强！

    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不但人、妖无法直视，就连神仙也不敢为敌，如此这般，不管人、妖获胜，结局都是一样！

    毋庸置疑，变强的途径虽然很多，但是金蝉子口中说到的招妖幡，必然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种，六丑在经过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冒冒风险，去往梅山一行。

    去，未必能够找到线索，可若是不去，便肯定没有！

    千分之一，和千分之零，差距看似不大，但结果或者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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