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驷

    自封神既定，五圣登天，各大神州对妖物的认知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某些妖肉增强体魄，有些妖骨可炼兵，有些妖脏可制药，有些明眸妩媚的兔、狐妖类可做玩物，有些凶猛以驯的牛妖、犬妖、猪妖可做战兵，有些单独实力强劲的虎狼雕豹可做兽宠……各种用途应有尽有，难以细数。

    其中用途最广的还是妖丹，普通妖丹可用于炼气士、游侠儿、剑士的修炼，增强体魄或辅助吸纳天地灵气，特殊妖丹或可炼制宝器，或制符绘箓，或趋吉避凶，甚至驱动各式机关兽，辅驭战神兵，功用非凡。

    天驷商会所用的机关兽名为蚰蜒，便是出自洛邑墨家所制的大型机关兽，主要用于野外负重托物，驱使的动力正是符炉中的妖核。这种取自牛妖的妖核别名牛中黄，与其他妖核最大的区别是，核中妖力耗尽之后，若是放在特殊绘制的聚灵阵中，数日便可重新储满灵气，如此重复可达百十次之多，简直如同后世的充电电池。

    利益驱动之下，行色不同的猎妖商会也油然而生，或者组织行伍部曲，踏入各种禁地险境，捕捉妖兽妖物；或者密布探马，于人间寻访探究，暗访潜匿妖魔猎杀围捕；再不然就是直接踏足另外三大部州，在妖族的地盘上掳人贩妖。

    天驷商会是大燕漁陽最大的猎妖商会，毗邻国都蓟城，平时主要的买卖便是各种妖物妖怪的材料，包括妖丹妖奴、妖宠妖兽，应有尽有，又因背后有贵人的扶持，纵观整个大燕也能位列前三，弈褒所谓的首屈一指虽是抬举，却也相距不远。

    然，商会此次进入梅山，却是自成立以来的第一遭，非比寻常……

    号令之下，商会众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找定水源，百里叔邑确认之下，木兽蚰蜒很快抵达，形形色色的材料器物卸下，众人各就其位，开始将营地搭建起来。

    及腰粗的巨木被砍伐筑墙，双层并立，上下铺设两层木板，结成了最简单却实用的木墙，四角更是高出丈许，成为即瞭望与射击的小型城楼，再放置八牛弩、簇火矢、牛角号，将整个营地统统包围其中。

    木兽所携的材料极丰，除去城墙需伐木现制之外，其他各处扎营的器物具是备齐，从木兽符炉节中出来的几名短衫男子，在一位四肢短粗、身穿黑袍的壮汉指点下，首先便操纵木兽分成了数段各居其位，然后固定，继而将各种材料拼接合并，很快组成了房舍框架，在辅以兽皮布幔，顿时造出了数间房舍，各式建筑。

    当中耗时最多的便是数个不同的囚笼，有大有小，大者占地数丈，只是以木为栏，上面铺一葛麻渔网，小者却皆是以青铜所铸，厚重坚固，半体掩埋于地，几乎无可撼动。

    又有青铜铁柱，同样半埋地下，柱上横生两刺，犹如孩臂粗细，锋芒尖锐，两侧四面全部放置了石锁，凡有缚柱上之流，先是双刺贯胸，再以石锁牢缚其手足，纵力量再大也难以挣脱。

    囚笼边也有房舍，房外以木为架，掘地有坑，屋舍墙上挂着重斧利刃，中间摆放树墩，墙角更是堆砌着盐巴石硝，大堆挂肉所用的绳索木钩堆在一旁。

    牢笼区域极大，占据了整个营地近半面积，外围又复建一圈木墙，虽不及营地外墙高度，却厚重有加，粗大木桩足足立了三层，再围绕城墙系上绳索，悬挂铃铛，最后再以红绳横腰缠绕。

    毗邻牢笼的自然便是奴隶的栖身之所了，只是依附原有的树木山石矮矮的搭起，成个半人高的窝棚，再铺上些割取的树枝杂草，掩土为顶，勉强能容身而已。

    其他部曲士卒，剑客游侠的营地较此自然好些，虽然同样依附原有树木山石，却是以木兽为柱，加以木梁建成，足有一人多高，地上再扑上木板兽皮，分成三两不同的隔断，虽然同样简陋，但却能遮风挡雨，将这山中阴冷潮湿隔绝。

    最好的营帐位于营地正中，亦是百里叔邑和两位炼气士，相隔不远还有几顶小帐，留给商会百将、墨匠、账房等肱股，单独居住以示恩厚。

    众人皆奋力劳作，此种构建对天驷商会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各项各处皆熟络迅捷，百里叔邑也只是巡检各处，具体事由自有人安排吩咐，毋须他亲为，倘若不是身处梅山，他怕是连这勾当都自省去，只是喝茶歇息罢了。

    就连两位炼气士也未闲着，周遭附近检视一遍，确实未发现大妖妖王之流的踪迹，这才放心。

    不到三个时辰，营地已经粗具规模，五个时辰之后，营中篝火已起，整片营地尽皆完备，重新化作了一只隐藏在黑夜中的猛兽，静静等待。

    ※

    不知过了多久，六丑终于从熟睡中醒转，首先便感觉自己饥肠辘辘，想到自己壶中境还存有妖兽尸骸，它首先便检视了自己的身体，感觉已经恢复无恙，这才转动心念，复又出现在了壶中世界中。

    那些妖兽尸骸仍在原地，尚未有任何变化，六丑也生冷不忌，扑上去便大吃大嚼起来，当饱腹感出现的时候，身边那只鹿兽尸骸已所剩无几，六丑这才发现自己的食量增加了不少。

    所幸，鹿兽的妖丹尚在，六丑还未饿到连妖丹一同吞下肚去。

    要知道妖物内丹虽然可以增强妖力，却只有吞食相比自己更高阶位的妖物妖兽方才有用，且吞食吸收的灵元妖力并不多，按照现代的说法便是转化率极低，但换成炼妖壶则完全不同，非但无论各种妖兽内丹皆可使用，且炼出的灵药元丹效用极高，说是天差地别亦不为过。

    如此大的差距，即便如六丑这般也能感受得到，又如何会浪费妖丹直接吞食？

    饱食之后，六丑这才想起了自己解封甲辰壶的炼制，现时辰应已达到，还不等它伸手放至，那壶身上流苏便已是自动流淌起来，渐渐显出字迹：

    “解封甲辰壶尚需灵元二十四元弥芥，现已储藏灵元二十五……”

    三具妖兽尸骸提供了二十五元弥芥？如此算来，每只妖兽内丹供给的灵元数应在八到十元弥芥之间，有所不同，现壶中境还有妖兽尸骸四具，解封甲辰壶绰绰有余。

    既然判定能够解封，六丑反而不急了，它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虽然可以和结丹甚至化形的妖兽火并，然风险却依旧不小，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再进一步提升体魄方才是当务之急，解封还可暂缓。

    既然如此，六丑再次对炼妖壶下达了炼制淬体灵药的命令，谁料这次却又出现了字迹：

    “甲辰壶炼制淬体灵药，消费妖兽内丹几何？请法旨。”

    六丑恍然，原来炼制丹药消耗的妖兽内丹还可选择多寡，想必最初炼出的一品固本丸便是因为只有一具熊罴尸骸的缘故，既然如此，那此次便选择两具吧！

    心念锁定两具妖兽尸骸，果然，壶身出现了表示时间的字样：

    “三昧斝炼化时间，须耗时三刻……”

    嗯，一具尸骸炼化的时间是一刻，两具是三刻，填补三具的时间是一时一刻，如此算来妖兽的炼化时间便是一刻有余而两刻不足，这点时间倒是等得。

    刚刚睡醒，精神十足，六丑倒也不急着出去，趁着这点时间便尝试着去到了那四面墙上的拱门处，四扇拱门后全被迷雾遮挡，看不见究竟是些何物，只能依稀分辨俱不相同，当六丑想要迈步进入的时候，一道无形的气墙将它挡了回来。

    “果然，想要进去势必等到展开才行。”结合从壶身文字得到的信息，六丑做出了此间的判断。

    除了这四道拱门之外，整个壶中境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物什，六丑也复回到练妖壶边等待，终于好不容易又听到那叮叮脆响，又一枚丹药从壶口喷了出来。

    只是，这次的丹药却呈青色，并非最初那固本丹的凝脂白色，它下意识的朝着壶身寅字铜镜看去，发现那上面的字迹却赫然不同：

    “定影丸，二品。”

    定影丸，这是何物，为何不是最初炼制的固本丸？

    六丑想不明白，但只是片刻便放弃了弄清楚的打算，径直将定影丸放入口中，此番出现的却并未有什么火龙热浪，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股清凉，贯穿了它的周身，最后往复循环直至消失……

    等一切既定，六丑检视的时候才终于发现，这次自己的身体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反而是本身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单就速度而言，已经几乎达到了结丹境妖兽的程度！

    看样子，这三昧斝中炼制的药丸并非一种，所针对的亦是不同！

    如此一来，六丑彻底放弃了解封的念头，既然将剩下的妖兽逐一放入炼妖壶，最后又得到了两枚药丸，其中一枚是曾经见过的白色固本丸，另外一枚，则是从未见过的黄色药丸，培元丸。

    这培元丸放入口中，增加的却是力量！

    再次体会固本丸的效用，六丑的体魄又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据此总结，那三种药丸的用途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白色，固本丸，增强体魄；

    青色，定影丸，增强速度；

    黄色，培元丸，增加力量。

    只是不知道这三昧斝究竟能炼制多少种属性的药丸，是可以自己选择，还是根据妖兽的种类而定？

    六丑心念转动，将此困惑问向了炼妖壶，然而却没有丝毫的字迹出现，也不知道是没有答案，还是因为未有壶灵，无法理解它那问题的意思。

    于是，六丑又换了几种方式询问，最后当它直接转念，要求炼妖壶给予选择炼制药丸种类的时候，炼妖壶上的字迹终于出现了：

    “壶灵遗失，无法选取……壶灵丢失，无法选取……”

    从字面意思来看，药丸的种类是可以选择的，但是却要求有壶灵方可，在没有壶灵的情况之下，一切只能碰运气，换句话说，炼制的药丸究竟如何，那就只有随缘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药丸都是淬体所用，尚不至于出现毒药，如此尚好，如此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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