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天下都是争来的（修）

    皇上驾崩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瑞王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突然。他的皇兄也就是当今皇上常年沉迷女色，一晚常临幸数女，元气哪有不会竭尽的时候？

    虽然当今皇上荒yin无度，常常荒废朝政，但对瑞王却有好感，经常派人给瑞王府上送些奇珍异宝或者稀奇古怪的玩意。所以，听闻皇兄突然驾崩，瑞王心中还是真有悲伤的。

    不过，眼下的他还来不及痛哭流涕去忆什么兄弟情长，他自母亲韩妃离奇死亡之后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如今，那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悄然来临。只是，这个机会只有一次，而且稍纵即逝，他必须死死地抓住。

    皇帝死了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来当下一任皇帝，这才是所有文武大臣、诸位亲王以及后宫嫔妃得知真相后最应该关心的事情。

    “林大哥身份特殊，消息灵通，不知是否听说过皇兄谈及立新帝一事？”

    历朝历代，政权更迭，总要有传承关系的，如今皇帝突然挂了，有没有说谁是下一任皇帝啊？死就死了，总不能死的不地道吧！

    可是，刚刚驾崩的这位真的做到了不地道，他是真的没有指定谁当下一任皇帝。

    当然，这也不能怪周云山，后宫佳丽五千人，美色当前，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死？要怪就只能怪日日销魂，终会泄了精气，要怪就只能怪美人绕指柔，化作腐水绕骨柔。

    其实，意识到周云山快不行的人还有一位，此人非常聪明，比瑞王都要聪明，只因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好几次她曾让周云山指定肃王为下一任皇帝，但周云山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总是非常巧妙的岔开了话题不接下一句，以至于立新帝的事情一直搁置。

    这个聪明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云山的亲生母亲、后宫二姐李太妃，同时也是肃王的亲生母亲。

    也就是说，做为母亲，李太妃已经知道皇帝儿子快要不行了，所以，要求他趁还没死的时候赶紧把皇位继承给另一个儿子。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啊，走走后门照顾一下总没有问题的吧。

    可是，周云山偏偏对自己那个亲兄弟没有任何好感，总觉得那个兄弟随时都要抢他的皇位似的。所以，自始至终，无论李太妃怎么劝说，周云山就是不点头。直到挂了，他也没说过半句要立肃王为新帝的话，差点没把他的生母李太妃气个半死。

    当下，听到瑞王的问话，林若成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如实回道：“王爷，事发之后我立刻打探，得知皇上是在芝兰宫突然驾崩的。此事除了侍寝的韦妃跟赵妃之外，最先知道的是云太后。拿皇上令牌调动神机卫的也是云太后本人。至于皇上有没有立新帝，我猜测可能性非常小，要不然云太后早已安排人去迎接新帝，而不是派出神机卫了。”

    瑞王点了点头，认同林若成的分析，又看了看林若成穿的那一身黑色软甲，自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便说道：“所以，林大哥就杀了其中一名神机卫并混在他们中间，以确保能够出宫并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林若成点头，回道：“云太后对王爷一向亲近有加，自然也会让神机卫率先通知，但是，太后却不知王爷您很少在府邸过夜。皇上体弱，至今并无儿女，按照我朝祖宗规制，下一任皇帝肯定会在诸位亲王中挑选。为了取得先机，我才斗胆劫杀了神机卫……”

    “林大哥用心良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通知我，我都记在心里了！”瑞王心中甚是感激。

    他非常清楚如今是用人之际，能得到隐衣卫的支持，可谓如虎添翼。但争夺皇位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旦出事便会万劫不复，可不是听一个人随便表表忠心就可以的。

    林若成虽然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但后来诸多变故，一个先是从军征战，后来又被调入宫中担任了隐衣卫队长护卫宫城安全，一个则被封了亲王四处逍遥自在。

    二人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人心是否会变，瑞王不确定。

    夺帝之事事关重大，关系到生死，他必须要再试一试，确保林若成的绝对忠心和忠诚。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林大哥快快回宫吧，免得被发现之后引火上身。”

    林若成顿时一愣，一脸的疑惑，问道：“王爷，难道您不进宫吗？”

    “进宫？林大哥倒是说说我进宫干什么？”

    “当然是……”林若成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恕我斗胆说一句，当然是……当然是趁机抓住先机——夺帝！”

    “夺帝？”瑞王皱皱眉，苦笑道：“跟谁夺？怎么夺？夺来干什么？”

    林若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瑞王了，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瑞王，不由有些着急地说道：“王爷，恕我直言，皇上驾崩，未立遗诏，各个亲王都是新帝的人选，但实力最强的恐是肃王。他既是皇上的亲兄弟，而且还有后宫李太妃做强大后盾，王爷当然是要跟肃王抢夺新帝！至于夺来干什么，我不懂那么多治国的大道理，但却知道一点，如果让肃王当了皇帝，我大周王朝恐怕就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林若成先后在军中、宫中任职，亲眼所见大周的崛起，又亲身感受了大周的兴盛。可如今，在昏君周云山执政几年内，大周虽然依旧繁荣，但不过是一种虚假的繁荣，国内盗匪多有作乱，还有叛军蠢蠢欲动，国外则有邻邦强敌虎视眈眈。

    肃王有勇无谋，飞扬跋扈，行事手段强硬，由于出身帝王世家，向来看不起布衣百姓。如果他当了新皇帝，又岂能给大周一个好的前景？

    瑞王不是不知道如今大周王朝的处境，但他觉得紧要关头还是小心翼翼为好，便回道：“林大哥自小就跟在我的身边，应该是知道我的秉性的。这么多以来，我早已经自由惯了，说的好听一点，叫做不闻宫内事、不问朝廷之政，说的难听一点呢，就是懒散了，心思早不在庙堂之上。如果谈起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我倒是不自夸，还真有些能耐。可是，如果扯上了皇权争斗，我跟肃王比起来恐是差远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大哥可别忘了，肃王跟当今皇上可都是李太妃所生，按血缘关系来讲，他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想必朝中大臣也都这么想。林大哥却要让我去争夺皇位，可仔细想过后果？”

    林若成向来严肃，听完瑞王的话，竟然破天荒的大笑一声，说道：“后果？我林若成早已经拿头上这颗脑袋想过后果，可又如何？大厦将倾，一颗脑袋何足挂齿？我林若成虽非皇家子弟，但也听说过宫廷内斗的血腥残忍，什么兄弟反目、手足残杀都已经不是秘而不宣的事情了，历朝历代皆不例外。王爷你心性善良，虽有远离权力争斗之心，但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加害与你。这种事情，我不必多说，王爷心中自然有数。”

    瑞王没有搭话，脸色沉如水。如果不是他聪慧异常，主动远离权力争斗的漩涡，恐怕几年前他就像母亲韩妃那样离奇身亡了。

    “王爷，我就直说了吧。肃王好高骛远、好大喜功、骄纵蛮横早已为人熟知，虽然多有声望，却是沾了先帝跟李太妃的光。而王爷，众人只知你风流成性、贪恋江山美色，甚至说有些不务正业，但我却非常清楚，你实际上是在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要不然，太宗皇帝罚你西北游历五年，你尽管逍遥快活的玩乐就行，却为什么还要丹青手绘西北十六州地理图？为了大周江山社稷，恳请王爷三思！”

    瑞王先是一愣，竟然没有料到向来沉默寡言的林若成能一时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不由说道：“林大哥常年在军中行走，入宫后也是领隐衣卫队长一职，向来不善言语，今日所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若成连连摆手，尴尬道：“王爷就别取笑我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连京城中的普通百姓都能看的明白，我如果再看不明白，那岂不成了地道的莽夫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我之间，有话直说。”

    林若成抬头看着瑞王，毫无征兆地扑通跪地，说道：“不过说到底，我是有私心的。韩妃还在世的时候，对家中父母有救命之恩，此番恩情，我一辈子忘不掉、也还不上。所以，我曾经发过誓，只要王爷需要，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好了，好了！林大哥快快起身，我明白你的心意！”瑞王扶起林若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他对林若成再无怀疑。

    瑞王举起桌上的酒杯，淡淡地笑了笑，一饮而尽。站在翠云阁的五楼望出去，天上还挂着点点星辰，天要大变，谁也挡不住。

    “可惜了，可惜了，本想学皇兄日日笙歌、逍遥快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就如林大哥所说，我不争抢，却难保没人来害。皇权争斗，向来没有无辜幸免者，都是牺牲品而已！既然要争，肯定会有刀光剑影，只希望此事不要波及太多无辜者。虽然只是宫斗，一旦失控，却也十分影响国运。眼下来看，北有狄、南有蛮、西有戎、东有海贼，多有臣服，却也是虎视眈眈，都有狼子野心，实在不想太祖及父皇两位帝王打下的大周江山变得岌岌可危。”

    林若成十分认可瑞王的分析，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担忧还没发生的事情，不由提醒道：“王爷，当务之急是第一时间赶往芝兰宫，如果让肃王提前赶到，一旦与李太妃联合，弄出个什么遗诏也不是不可能……届时，即便云太后相帮也恐怕有心无力……”

    瑞王长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才再次睁眼说道：“林大哥既然已经出了城，而且有神机卫的特权，那就麻烦你再跑一个地方。如果想要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胜出，我还需要此人的帮忙。”

    见瑞王终于下定决心，林若成心中自然高兴，立刻回道：“王爷尽管吩咐，若成定不辱使命！”

    瑞王从袖中拿出半块河田白玉，看着上面仅剩下的“周”字，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青摇啊青摇，你怎么就算定了我会输？五年赌一局，你赢，我便助你入宫。原以为你输定了，却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愿赌服输，本王认了！”

    说完后，瑞王将半块玉佩交给林若成，让他马不停蹄赶往冀州荡雁山。

    等林若成走远后，瑞王打了个响指，对着窗外说了句：“小青和婉儿陪本王走马向皇城！天下都是争来的，这么热闹，又怎么能少了本王呢！”

    说完后，瑞王随意披衣，疾步走下翠云阁，后面不远处有一青衣和一黄衣姑娘若隐若现，两人皆是手指紧按剑柄，护在身后。

    元正五年，八月二十二日，大周王朝的皇帝周云山因脑疾突发死在龙榻之上，死时无子，也无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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