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天真的塌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元正五年的八月末，大周王朝的首都禹州城已经被盛开的菊花铺满了街巷。菊花斗艳，香气四溢，整个禹州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重阳节做准备。

    夜幕深垂，造型如菊花花瓣一般的灯笼高高挂起，将整座古城照得白亮如昼。

    皇城芝兰宫内，当朝皇帝周云山正左拥右抱，在龙榻之上调戏着两位爱妃。

    后宫佳丽五千人，夜郎皇帝不嫌多。

    周云山登基称帝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被老百姓私下里叫做“夜郎皇帝”。他听说后，不但不恼，反倒是觉得这是一种殊荣，因为只有真龙天子才有这等床上威风。

    “两位爱妃，春宵苦短，还不快快为朕宽衣解带……”

    话说着，满脸春风的周云山在两位妃子光滑的身子上捏了两把，惹得二人嬉笑娇-喘。

    宫门外贴身侍奉的宫女和太监等奴仆早已经习以为常，就权当是没有听见宫内的声音。司监处总管魏夫子年事已高，听不得床笫之欢的叫声，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遛达去了。

    凌晨已过，侍奉在宫外的众奴仆跟往常一样，准备合眼打个小盹的时候，芝兰宫内突然传出了几声尖叫，吓得众人都是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今夜的叫声怎么换了个叫法？

    这个时间点，圣上不是应该呼呼大睡的吗？

    对啊，有些奇怪了，怎么听不见圣上的鼾声了？

    众奴仆大眼瞪小眼，都拿不定主意，不知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在，尖叫声过后，宫内又很快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古怪。不过，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偶尔还有微弱的女人的哭声传出，哭声像是走了调，有些不太正常。

    “圣上又吃药了吧？都这个点了，还能雄姿勃发，真是太厉害了！”

    “嘘！赶紧把嘴闭上，小心祸从口出掉了脑袋！”

    两位小太监一言一句的说着，旁边的宫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声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进去……”

    “嘘！不要命了！圣上在里面睡觉，不宣而入，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只此一句话，吓得众人赶紧噤声。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切又似是恢复了正常。

    一个时辰后，众奴仆的眼皮打架打的实在厉害，还想继续眯一会打个小盹，却突然听见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众奴仆吓得全部跪倒在地。宫外不远处负责守卫的禁军看见来人时，也是都纷纷跪地。

    大内禁军护卫在前，还有两名紫甲武士陪在左右，当朝后宫一姐云太后突然驾临。

    云太后没有带宫女，随意披了件挡风的衣服，脸上还有些倦意，显然是没来得及梳妆打扮便急急赶了过来。

    随行的大内禁军二话不说，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宫女和小太监们赶到了一边，两名紫甲武士则几个快步跟上，直接将芝兰宫的大门推开。云太后没有任何停留，带着满脸的凝重之色快步跨入了宫内。

    在两名紫甲武士将宫门关上的那一刻，连同里面的秘密也一起关了起来。

    众奴仆一直跪着，偷偷地相互瞄着，都是一脸的不知所以。

    有个小太监胆大，慢慢起身后躬身弯腰往后退，见禁军没有阻拦，便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发生这等大事，他必须要告诉魏夫子魏老爷。

    小太监刚离开不久，又一阵嘈杂声传来，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后宫二姐李太妃在禁军的护卫下竟然也来到了芝兰宫。

    跟随云太后而来的大内禁军见到李太妃后赶紧跪拜行礼，他们已经得了云太后的旨意，如果李太妃前来，不得阻拦。

    李太妃看了看眼前阵势，咬了咬牙，暗恨自己失去了先机。

    跟随李太妃而来的禁军将宫门推开时，里面竟然果真有哭声传来，李太妃脸色瞬间难看，不作犹豫，也是快步跨了进去。

    不多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芝兰宫的房顶，负责宫内护卫的禁军看见了那道黑影，但是没人敢动。黑影功夫了得，几个兔起鹘落后便不见了踪迹。

    魏夫子已经从报信的小太监口中得知了突然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却反常的没有赶往芝兰宫，而是站在宫城城墙上静静地等着，他在等着早晚都会发生的那件大事。

    不多时，疾驰的马蹄声在整个宫城之内响起。

    马儿很急，而骑在上面的主儿更急。

    十六匹黑骏马皆是世间罕见的大宛黑枣儿，乃皇家御用。骑马的主儿打扮也异于常人，身穿乌黑软甲，脸带乌黑面甲，连手上也戴着乌黑的防刺手套，全身上下能被看见的也就只有那两只炯炯放光的眼睛。

    十六名黑甲武士身份特殊，宫内无人敢拦。

    十六匹黑枣儿冲出宫城正阳门之后，马不停蹄，又从皇城的四向四门如天马一般飞出，踏在禹州城的大街上，将青石板踏的咚咚作响，似是要用马蹄将青石板敲碎一般。

    阵阵疾风带过，大街两边放置的菊花被硬生生地撕下不少花瓣。花瓣飞舞又落地，却不知道天要大变。

    天还黑蒙蒙一片，禹州城的城门守卫要么还迷迷瞪瞪、要么呵欠连天、要么干脆倚在门墙上继续小睡，但震耳马蹄声响起时却把他们吓的都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这才是什么时辰，谁他-娘-的找不痛快？是要去奔丧吗？”

    守城的侍卫头领被吵醒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只要未到城门开放时间，且没有皇上钦赐的通关令牌，一品以下官员一律老老实实等着。

    但不可思议的是，黑骏马疾驰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减，直冲而来。

    城门有数尺之厚，采用东北深山百年红松木打造，上面又包上铁叶子，坚厚程度可见一斑！难道黑骏马和骑马的人要撞死在城门上？

    好在侍卫头领眼神好使，借着两旁的灯光竟然看清了镶在马头护甲上的金牌。于是，他吓得双腿哆嗦，立刻扑通跪地。

    “他-娘-的，快快……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侍卫头领边双腿快速跪地边快速挥舞着两只胳膊，示意看门守卫赶紧、立刻、马上把城门打开。

    城门刚开了一条缝，黑枣儿已近前，四蹄飞蹬，竟从那一线空隙中紧擦着飞了出去。那一丝缝隙中陡见寒光闪闪，黑甲武士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差一点就要见血封喉，吓得侍卫头领裤子都湿了。

    “头儿，到底什么情况？谁家这么嚣张……”

    还没等侍卫说完，一个响亮的大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打的他嘴角流血，整个人的脑袋都嗡嗡直响。

    “都……都给老子闭嘴！把耳朵都给老子竖直了，如果不想被杀头，都他-娘-的把嘴巴给我缝起来！”

    侍卫头领说完后，已经是满身的大汗，到现在，心脏还咚咚乱跳，刚才差一点跳出嗓子眼。他要是再晚一丁点开门，脑袋指定会搬家，因为他看见了黑骏马头上那块金色牌子，牌子上刻有三个字：周天下！

    十六匹黑枣儿有一部分飞出了城，还有一部分留在了城中，他们要在最快的时间奔赴各大亲王及国之重臣府中。这其中偏偏有一匹不知为何却故意跑在最后面，趁其他人不注意时突然调转马头，偷溜进了花街烟柳巷，直到翠云阁才停下。

    未等马上的黑甲武士稳下身形，突听疾风声传来，黑甲武士一个弯身之后，只听哧哧几声，激射而来的利箭直穿进身后围墙。

    黑甲武士两眼如鹰，没等藏在暗处的人再次出手，便双脚蹬鞍，身体如一道闪电直射入翠云阁顶楼。翠云阁共五层，是烟柳巷最高的青楼，少说也有二十多米，可是这名黑甲武士却轻松地纵上顶楼，轻功非同一般。

    只是，他这身形刚落在顶楼栏内，便觉得一道凌冽剑气逼来。他倒是不躲闪，只等剑气近身时，才用手指猛地一弹，硬是将那一等高手的剑气弹去了一半。

    剑气又想再次来袭时，两根细长如玉般的手指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剑身。

    “小青，别闹了，这可是皇上的神机卫，你不要命了吗？”说话的男子有些慵懒，身上披着白羽狐裘，松开捏剑的两根指头后，轻轻地点了点左小青的额头。

    左小青皱皱眉，回道：“只要敢袭击王爷，小青才不管他是谁！”

    “小青啊小青……你这个理由可是有些牵强啊，不就是想再次领教领教隐衣卫队长的身手嘛，你说是吗，林大哥？”

    旁边的黑甲武士没有说话，但藏在面甲后面的两只眼睛却带着笑意。

    “王爷，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您。”

    左小青自然认得隐衣卫队长林若成的身手，刚才出剑时，她已经倾注十分力道，却还是抵不过那可怕的天机一指。而更令她无法企及的则是自己的主人——瑞王。据说林若成的天机一指便是瑞王教的，可见瑞王对大般若的修炼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想找林大哥讨教的话，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我跟林大哥有事要谈，你先退下吧。”

    听到瑞王吩咐，左小青眼角露笑，算是跟一身黑甲的林若成打了个招呼，然后收起佩剑慢慢隐去。

    “林大哥可谓是披星戴月、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来来来，先喝一杯解解渴。”边打趣着，这位玉面公子、风流王爷边给林若成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末了还咂了咂嘴，直喊好酒。

    “哎，对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居然让林大哥穿上这身衣服来见我？他们可是皇兄保命的家底，你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瑞王说林若成胆子大其实有两层深意。

    一层，冒充当朝皇帝的神机卫，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即便你是功劳在身的隐衣卫队长，被知道之后也是照砍不误；二层，神机卫成员都是江湖上功夫一等一的亡命之徒，能取了他们身上的软甲，胆识和功夫也的确是够大的。

    林若成摘下黑色面甲，国字脸上满是凝重气色，单膝跪地，行礼道：“林若成拜见瑞王……”

    “喂喂喂……还能再俗一点吗？这里又没有外人，赶紧起来！”

    瑞王说着便将林若成拉了起来，但刚碰到林若成的胳膊，却见他面有微色，虽是一瞬而过，却还是被瑞王觉察到。

    “林大哥，你受伤了？”瑞王十分关切地问道。

    果然，神机卫的确不好对付。

    大周王朝的江湖之上有一个公认的武力排行榜，叫做“十步杀”武力榜，取“十步杀一人”之意，不论你是谁，十步便可取你首级，可见榜上人物皆非凡人。当朝皇城隐衣卫队长林若成有幸入了上一届榜，排名第九。

    即便像林若成这种本领的人，竟然在偷袭神机卫时也被伤到了。足可见，皇帝身边养着一帮什么样的人。

    正因为此，当朝皇帝才会夜夜笙歌、美人相伴，睡得安稳至极。

    听到瑞王问话，林若成摆了摆手，回道：“多谢王爷关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见林若成的确无碍，瑞王也不便矫情的继续关心下去。林若成在此时此刻来到此地，而且还穿着神机卫的软甲，若非天真的塌下来，他又岂会如此？

    瑞王聪慧过人，瞬间猜到了其中端倪，脸色不由一变，轻声说道：“难道是皇兄……”

    饶是瑞王已经猜中结果，也还是不敢说出来，却见林若成终是点了头，低声说了句：“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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