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9章 大恩不言谢

    布拉佛斯城邦的第一道防线，就是泰坦巨人。

    这是一座人族无法完成的奇迹建筑。巨人的两只脚掌就是两只天然的岛屿，建筑师利用了岛屿上的两座山峰修饰成巨人的两只巨腿，加上了青铜的装饰，利用拱桥技术的原理，用巨石和青铜，铸造出了两腿之上的巨人的庞大如山岳的身躯。

    巨人腰间系一件绿色的青铜战裙，胸甲也全部是青铜铸造，头戴冠饰半盔，飘荡的头发为染绿的巨大麻绳，每一根麻绳重数百斤，长百米以上。

    巨人的眼睛是两个山洞，大火堆在其中燃烧，这是驻守瞭望的斥候士兵点燃的火堆，火堆成了巨人眺望远方的眼眸。巨人左手按在左面的岛屿山峰的山脊背上，青铜手指的指甲盖上能驻扎一个百人队；巨人的右手高高举起，抓着一把断剑的剑柄。胸甲上被建筑师设计了无数的箭孔，双臂和肩膀沾满斑斑点点的污渍，上千只海鸟把设计在胸甲上的箭孔当做了它们的天然巢穴。泰坦巨人的大腿内侧也点缀着无数的箭孔，战裙底下设计了真正的军事空间，里面能驻扎数百箭手，箭孔对准了下方的大海航道。一旦有战事，这个战裙下面的空间就会利用起来，成为布拉佛斯箭手们的第一道居高临下的防线。

    泰坦巨人就好像维斯特洛的绝境长城，从常理来说，根本不是人族的力量能够完成的。绝境长城长千余里，十九个军事堡垒，高七百余英尺，基座均宽两百米以上，在最狭窄的长城顶面，可以并排奔驰十二匹战马。

    正是因为从人们的常情认为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建筑，所以才被称为奇迹。

    全世界被长腿洛马斯写进了他的‘游记’之书而广为流传的九大人工奇迹中，就包括了维斯特洛北境的绝境长城、南方旧镇的参天塔、和布拉佛斯城邦的泰坦巨人。

    战时，每当有船只接近，泰坦巨人就会发出巨吼声，向身后不远处的巨大兵工厂通知船只的到来。巨人当然不会真的巨吼，只不过在他的大嘴中，吊着一只巨大的红铜巨钟。钟声一旦敲响，布拉佛斯数百岛屿上最远处的人们也能清晰听见。

    黑白院的暗杀长老和剑术长老通过巨人内部的通道，来到了巨人的眼睛里。驻守在巨人眼睛里的将士们毕恭毕敬，排列成队，对两名突然到来的僧人充满了惊讶的虔诚。

    两名长老的脸都隐藏在帽兜里面，他们在外面，从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将士们能看见的，只是帽兜里的黑暗。

    从将士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并不知道泰坦巨人的头顶上住着‘外来的人’，如果有龙，这些将士们在白天里当然就会知道。两名长老一路行来，也问过了守卫在巨人脚底的螺旋楼梯通道的士兵，他们没有一人‘见过黑暗中的巨大阴影，也没有听见任何来自天空的异常的声音’。

    泰坦巨人的内部通道，最高处，就是巨人的两只山洞一般的眼睛。到了这里，道路断绝，再也没有了向上的通道。两名长老要去到巨人头顶，得从眼睛上面的峭壁攀登上去。

    巨人的头顶坠有染绿的巨大麻绳，麻绳粗如缆绳，抓住麻绳就能上到头顶，但那麻绳垂在巨人的后脑，从眼睛的位置要绕行到后面的麻绳处，距离更远，也更具危险。

    暗杀长老和剑术长老决定直接从眼睛处攀越出去，然后笔直向上。

    半个时辰后，两名长老攀上了泰坦巨人的头顶，海风呼啸，一刻不停。大海上，越是高的地方，因为没有遮挡，海风就越发强劲。打磨得圆溜溜的巨人头顶上除了有海鸟的粪便和巨大的一双龙爪脚印外，还有人在地上画了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边缘的灌木丛，青苔和几颗士卒松。两名长老顺着箭头指引的方向，来到了一颗士卒松前，士卒松上，一人高的位置，挂着一个黑色的有着浮雕的黑玉盒。

    这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盒面浮雕的雕像是龙晶蜡烛。

    两名长老对视一眼，心中惊异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

    暗杀长老上前，取下黑玉盒，盒子触手冰凉而光滑。在盒子的侧面，丝线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事，好像是纸卷。但如此洁白的纸卷，两名长老并未见过。

    剑术长老取下纸卷，而暗杀长老则打开了黑色玉盒，他很明显的一怔。

    剑术老师察觉到异样，探头看去，也是愣住。

    这是一个设计精巧的玉盒，中间是一个镂空的装置，一支黑色的发着反光的玻璃蜡烛正在燃烧。虽然这里背风，但海风依然还是强大，但那龙晶蜡烛的火焰，如一星星之火，不管在风中怎么摇摆，都并没有被吹灭。

    暗杀长老忙用身体挡住了迎面的海风。

    “龙晶蜡烛？”剑术长老难以置信。

    蜡烛被固定在镂空的玉架上，约数寸高，晶莹光洁，火焰鲜红。

    一阵海风灌来，两名长老忙用身体遮护，这圣火万万不可被吹灭。

    黑白院密谋了六百年之久的圣物，就这么出现在了这里。

    两名长老心中的惊憾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事前，他们设想过很多的场面，但任何一个场面，都没有这一幕。

    魔山不在这里，巨龙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黑白院梦寐以求的龙晶蜡烛。

    无价之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名长老终于总震惊中回归到了现实。

    “快看看魔山大人留给我们的信。”暗杀长老本是儒雅的一人，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但他现在却无法再淡定。他在取下黒玉盒的时候，自然看见了挂在玉盒上的白色信卷样的物事。只是他们都习惯了羊皮纸卷，对于洁白如玉的纸卷，是第一次见，就未免有了些微的疑惑。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了，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龙晶蜡烛，这是黑白院数十代长老代代相传的信仰之梦。

    剑术长老打开纸卷，这纸卷的质地轻薄，也纸面洁白，是两位长老从未见过的。

    “敬启黑白院七长老：魔山素来敬仰黑白院，千面神和七神一样，也是我之信仰。今以维斯特洛之名，献上旧镇学城的魔法圣物：龙晶蜡烛。慰七长老和黑白院诸位无面者的虔诚心愿，魔山诚意和黑白院修好。萝希、罗里和艾玛，魔山将在合适的时间里一一送还。如有粗莽打搅得罪之处，请多海涵。”落款是维斯特洛——格雷果·克里冈。

    剑术长老和暗杀长老把这封短信反反复复看了数遍，难以相信。

    在信中，魔山并没有以国王之名，而是以维斯特洛之名。他送出如此珍贵之物，竟然没有提任何的条件和协议。信中承诺放回萝希、罗里和艾玛，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

    对于无面者进入旧镇学城的偷盗行动——这本是一旦被人察觉公开就令黑白院失去荣耀的事情——魔山只字不提。

    魔山送出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但没有一个字一句话提到这个人情。

    暗杀长老和剑术长老再次把信翻来覆去读了数遍，两人对视，面面相觑。

    “魔山成了黑白院最大的恩人。”暗杀长老轻轻说道。他心潮起伏，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剑术长老说道：“魔山毫无疑问是一名了绿先知。他洞悉了我们的暗杀计划，送出龙晶蜡烛和我们建立起无法拒绝的盟友关系。”

    “是的，我们无法拒绝他。”暗杀长老喃喃说道。

    “但我们在千神殿里，和布兰登·史塔克签署了协议。铁金库为他提供了黄金，而海王为他做了担保。”剑术长老感觉喉咙发堵。

    “我们只有两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暗杀长老说道。

    “什么办法？”

    暗杀长老缓缓关上黑玉盒，龙晶蜡烛在黑玉盒里并不会熄灭。很显然，这个盒子，正是学城设计出来放置龙晶蜡烛的专用盒子。三支龙晶蜡烛，三个黑玉盒。

    “第一，把龙晶蜡烛归还给魔山。”

    “绝无可能！”剑术长老断然说道。

    “第二个办法，找到布兰登·史塔克，请他换一个名字。”

    “他不会换名字。”

    “那么，我们就只能退掉这个雇佣任务。”

    “布兰登·史塔克也不会同意。”

    “布林登·史塔克同意不同意不重要，这是内务长老和大长老该去面对解决的事情，跟你我无关。”暗杀长老慢腾腾的说道。

    “言之有理！”剑术长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甩锅的好处显而易见，那就是自己完全可以不必再为龙晶蜡烛和刺杀任务去揪心。

    “没有内务长老解决不了的问题。”暗杀长老的口气也轻松起来。

    “布林登·史塔克是一名绿先知，他可能早就预知到了今天。”

    “他多半并不知道。他的三眼乌鸦并不能出现在任何地方。黑白院里，三眼乌鸦就并不能随便进出。”

    “海王和铁金库，我们需要事前悄悄的跟他们沟通一下么？”剑术长老瞅着暗杀长老说道。

    要说到腹黑无耻，暗杀长老是第一。

    “那都是内务长老的事。你和我，专心把龙晶蜡烛拿回黑白院，就是大功一件。”

    “长老说得是。”剑术长老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龙晶蜡烛带来的狂喜一直被两位老谋深算的长老压抑着，但不管怎么压抑，那喜悦总还是在心里流淌，无法控制。不经意间，就从嘴角眉梢流露了出来。

    *

    短短的时间里，黑白院千神殿的长老议事厅再次开会。

    一天内两次七长老会，这是千年来的首次。

    清晨的会议才结束不久，吃过中饭，又一次的七长老会议在千神殿里开始了。

    整个黑白院里的僧人、无面者弟子、学徒和佣人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黑白院出了大事，不过究竟是什么大事，严重到了需要长老连续不断的开会，除了长老，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在过去的数年里，长老们也不过全部集中起来开了一次会议。

    弟子们都心中惴惴不安，这还是黑白院建立以来的首次——整个黑白院的人，从僧人到学徒，他们的做事言行，都透露出另外一种区别于平时的警惕。

    黑白院这个神秘的地方，第一次出现了令人不安的气氛。

    最顶尖的最赫赫有名的刺客组织总部的空气里，淡淡的飘散着不安气息，这要是传出去，整个世界都会感觉到难以置信。

    但这就是事实。

    长老们一天之内的频繁开会，给了弟子们不好的暗示。

    *

    亮如白昼的长老议事厅里鸦雀无声。

    七长老个个正襟危坐。

    他们的目光专注而沉醉。

    与外面的大小院落里的不安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长老议事厅里的气氛很美妙，很安静，很和祥。

    七长老的目光看着桌子上的龙晶蜡烛，就好像情人眼中的流波。

    他们的呼吸声完全没有。

    但他们的眉眼嘴角，都荡漾着美妙的惬意。

    龙晶蜡烛带给他们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和满足。

    没有一点声音的大厅里面，却仿佛充满了无形的仙乐。

    每一个长老的心里，都流淌着最好听的乐音。

    在这一刻，时间已经消失。除了桌子正中的在黑玉盒的玉架上站立着的数寸的小小的龙晶蜡烛外，空间也仿佛消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暗杀长老吐出了一口气。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于是，其他六大长老也一个接一个的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他们刚才都已经死亡，现在才活过来。

    暗杀长老开口了，轻轻的，就好像春风细雨：“龙晶蜡烛是魔山骑巨龙跨越数千里送过来的，这是决计不会归还的。千面神的神像等待龙晶蜡烛的照耀已经等了太久的时间。”

    “当然不会归还魔山。”脸如红铜的格斗长老抑扬顿挫的说道。

    剑术长老、潜行长老、毒药长老等人一起看向内务长老。

    他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龙晶蜡烛肯定是要点燃在千面神的神像前的，至于刺杀魔山的协议，得内务长老去找三眼乌鸦进行协调解决。

    面对五大长老意味深长的甩锅目光，内务长老神情自如：“长老们请放心，在暗杀长老和剑术长老去泰坦巨人头顶的时候，渔夫又送来了魔山的一封信，魔山在信上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他的建议解决了你们的担心。我们不需要把龙晶蜡烛归还给魔山，也不需要去面对雇主布林登·史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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