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被排斥的少年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人类历史上，每一次会给未来带去深远影响的事件，在它发生的时刻往往只是一片喧哗：如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工业0普及、新型转基因食品被验证为安全……以及夏启出生等等。

    谁都无法想象，那一个个看似寻常的事件，彼此叠加后将会卷起怎样惊天动地的波澜，又怎样一次又一次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

    公元二二五八年十月。

    欧亚大陆东南部，曾经被称为长江中下游的鱼米之乡，如今已经变成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一座座钢铁要塞替代行政区划，成为保护人类繁衍生息的聚集地。

    此刻，被后世称为转折点的事件，正在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上演。

    “给我打！”

    砰。样貌普通的少年狠狠撞在洗手间里的水池上，弹起，又被紧追而来的侧踢踹得横飞而起，噗通跌倒在地。

    噼、啪、嘭、啪。

    殴打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四名各自别着不同家徽、穿着铁壁第一高中校服的高中生们才气喘吁吁地退开，而被殴打的少年已经蜷曲在地上，仿佛一坨被压挤在墙角的烂肉，唯有那脱力的轻度痉挛，展示出尚且残存的生机。

    即使如此，他要遭受的苦难却也只是刚刚开始。

    四根碗底粗细的铁棒，被从腰间缓缓抽出，一个冰冷而残忍地声音发出号令：“手臂和腿，全部打断。”

    有人的眼中闪过片刻犹豫，但随即就喘着粗气，跟着队伍、冲向墙角……

    咳――咳咳咳！

    像烂泥般摊在墙角的少年，猛然挪开遮住头脸的手臂，发出连串令人心悸的咳嗽，听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声，就算他立刻吐几片肺叶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感到意外。

    “为什么要打我？”少年垂着头，目光里居然的没有流露出仇恨与不甘，话音语气也应该是竭尽可能地维持于平静，“华少，我可以不抵抗，但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华柏抬手示意同伴暂停行动，冷笑：“好，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因为你报名参加了冬季训练营！”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看起来完全不明白报名冬季训练营与此刻身遭暴打之间的联系。

    带着无框眼镜的贵族学生摁了一下通讯手环，对照手环上方弹出的文字投影，他念道：“夏启，出生于西望角，0到7岁与家人租住在集装箱，几乎没有上过幼儿园，完全没有付费参与过任何课外辅导班。”

    文字不断向上滚动，夏启的生平一条条被翻到空中。

    “2248年，你却以无可争议的成绩考入区域上最好的西望角实验小学，对于在集装箱里长大的人来说，不啻是一个奇迹。”

    “但在进入小学后，你的天赋似乎枯竭了，成绩仅仅徘徊在中游，直到你以几乎垫底却依旧毫无争议的成绩，考入西区最好的初中白鹿中学。”

    眼镜说到这里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用手指迅速上下滚动屏幕，直到确认所有信息之后，才一脸难以置信地脱口叫道：“又是没有参加任何课外辅导班？他是个天才啊！”

    夏启流露出费解的神色。努力和运气总相辅相成，在小升初考试中被运气选中的「命运之子」每年都不是孤例。

    “别扯没用的，”华柏一掌拍在洗手台上，喝道：“继续念！”

    “如果到此为止，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或许可以用天赋、运气那些我们根本不必去关心的东西来解释；可惜你的心太大了！一个小小箱民居然妄想考入铁壁要塞最好的高级中学……”

    “然后你还真考进来了，甚至现在还想要报考冬季训练营！”华柏打断眼镜男，森然道：“一旦获得冬季训练营的训练资格，等于半只脚踏入铁壁要塞核心培养人名单，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让一个区区箱民占据！”

    夏启的眼中流露出绝望，“我现在退出行不行？我……明天不去面试了。你们放过我吧？”

    华柏的声音冷得渗人：“铁壁高中是精英子弟学习的地方，你一个集装箱里养大的猪猡，凭什么跟我们坐在一个教室？仅仅是闻到箱猪身上的腐臭，我就感到无比的恶心啊！”

    附和之声四起，恶意像被鼓风机吹过的火炉，气势汹汹的膨胀起来，如潮，涌向趴伏在地的少年。

    铁棒被再次举起！

    $

    我只是想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夏启感到很无奈：如果反击，人生就会像那个人一样陷入没完没了的战斗吧……

    谁要过那种的人生啊，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只能逃了，然后躲起来……

    “住手！”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响，一个熟悉的背影张开双臂挡在身前，“放过他，无论你们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我可以给你们钱。”

    陈唐！夏启的身体猛然僵住，你进来干什么？你傻啊，我们是什么身份？！

    陈唐不傻，乘那四人一愣神的功夫，他一把拉起夏启就向门口冲去，嘴里也没闲着：“一人二十个币，到班上找我拿……”

    回-旋-踢――！

    斜刺里一腿飞来，嘭，陈唐失去方向、几乎横着向侧方向冲去，但那只本来拉住夏启的手，却在被击中的瞬间，借力把夏启甩向门口：“跑――”

    这时眼镜男包抄到位，一铁棒砸在陈唐的来不及收回的胳膊上，咔擦――

    夏启的心像是被刀子捅了……

    猛吸一口气，他提振精神，奋力冲向门口。陈唐不惜骨折换来的机会，绝对不能用来震惊、犹豫或者愤怒。

    逃！

    对于现代的医疗条件来说，治愈骨折只需要个把小时。

    缺乏配合的校霸们在这一刻展示出了个体的差异，距离门口最近的某人，竟然直到此刻才拧身转向门口……

    冲――，夏启毫无障碍的冲过门口，转向，逃出洗手间！

    咚。身后猛然传来一声闷响，那是铁棒敲在头骨上的声音！在那声闷响炸开后，夏启只听到从牙缝里漏出的呻吟，那是痛到发不出声音的闷哼……

    他骤然顿住脚步。

    “你不回来我就一根根打断他的骨头！”丧心病狂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紧接着又是“咔擦”一声脆响，陈唐失声吼出歇斯底里的号叫。

    “走啊！给我考上冬季训练营！走啊！”

    对不起……来日我一定十倍偿你！夏启跺脚、加速离开。

    洗手间的旁边就是楼梯，只需要下一层楼梯就能进入操场，但楼道里异常安静的氛围，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迈向最后两阶台阶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正对楼梯的长廊上有个背影转过身来……

    突然。

    呼，呼！

    一柄铁棒从楼道转向操场的梯道底部转出来，而在他脚尖落到一楼地面的同时，右边看不到的盲区里，第二柄铁棒带着千钧之势，当头砸到；对面那个转过身来的男子手中更是连续掷出两条短铁棒。

    路，被彻底封死。

    联手冲过来的，是班上武力值排在前十位的三名“优秀”学生，以高中一年级的平均水准来看，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夏启侧目扫过装在墙角顶端的摄像头，下意识向后退去。如果想继续隐藏实力，他无法合理地冲过这道“密不透风”的棒墙。

    攻势如惊涛拍岸，从楼梯的底部倒卷而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夏启推上半层，并一步步逼向二层楼的洗手间。

    怎么办？夏启节节后退，眼角的余光却已经扫向二楼通往教室的长廊。

    肯定有教室还没有关门。

    教室面对操场的那面都是窗户。

    跳窗。

    就这么办！

    正在这时，一些不速之声却不合时宜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像钻头冲进耳鼓。

    “你们……你们只不过是怕在冬季训练营预选的时候输给他！什么讨厌箱民啊，只不过是掩饰拙劣恶行的借口！”

    嗵――

    咳――咳咳咳咳――

    “陈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肯为一个箱民付出这样的牺牲？他所在的阶级，只是蝼蚁！铁壁要塞所有的资源，都是为我们配备的，只有我们，才能成为种子，成为铁壁要塞的接班人！”

    铁棒飞舞，三名尖子生努力挥洒着汗水，仿佛正在驱逐十恶不赦的人类之敌。

    他们认真、专注、毫不留情。

    那边，短暂的沉默过去，陈唐回应了华柏的质问。

    “因为，他是我朋友啊。”

    “他在集装箱里长大，却可以考入这所铁壁高中，你不觉得这是奇迹吗？”

    “你只看到了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却没有看到他早已成为这座要塞里无数寒门的希望。”

    竟然有种事情？夏启慢下脚步。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通过冬训营的预选，他会成为铁壁要塞的种子，他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铁壁司令，带给我们真正的希望！而我，将以他朋友的身份为荣！”

    “说评书呢，”有人在狂笑：“我只知道，冬季训练营的名额是我的，谁跟我抢，谁就不得好死！”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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